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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婚】捌 微光
平野渚慢慢地喘了一口气。
“宛姑娘。”
他头也没抬地回道。
宛小记看着他黑色的发旋,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
“……你还好吗?”
“我很好。”
平野渚冷淡地皱了皱眉头。
她看着他从怀里又掏出拆线本,慢慢地翻开。
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呢……平野渚不单纯地是工作狂,大部分的,那本拆线本就像一个“我不想和你说话”“我很尴尬”的潜台词,拒人于千里之外。
到底是……真的感觉不到心情,还是……
若不是他在提起杨瑾春时那一刹那的沉重,她真的以为他心肠冰冷。
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他太不坦诚,总是逃避一切感情的流露。
宛小记有些莫名的悲哀感,分析别人的内心世界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从某种方面来说,她好管闲事又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说,你的手没有事吗?”宛小记觉得自己仿佛在尝试融化一个冰窖,哪怕是冰山一角也是极大的进步。
平野渚眼角微微瞟了一眼自己的手。
“把手放在火里烧果然还是会痛的吧?也不知是不是‘我好厉害我可以避火耶!’之类的仙术,总之我找药翁拿了药膏……”
他突然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宛姑娘,你想要什么?”
小记微微一愣。
他的脸抬起来了,依旧泛着青白的颜色,那双墨瞳微微地睐着,显出不耐烦的神色。
“我只是……”
“昨夜说想要离开的是你,莫不是又后悔了?”他带着刺人的语调道,“你现在是在——巴结我吗?”
宛小记默了一默,眉头渐渐地蹙了起来,微愠道,“比起‘巴结’,我更愿意用示好这个词。我昨夜的确是想要离开,这是因为我不想为一个心如冷石的人做手下。”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可是我错了不是吗?你并不是那样的人。”
平野渚眼中放出了冷冽的光芒。
“你想多了。”
“不!”宛小记鉴定地辩解道,“你有感情,你关心杨瑾春的心情!你明明内心有光芒,为什么非要把它藏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呢?”
他眼中微光一窒,转而冷嘲道,“你还真是喜欢探索别人的内心呢——你了解我吗?宛姑娘,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她微微一笑,“也许,我比你自己更懂你。”
他那双墨黑的瞳这么定定地看着她,小记感觉仿佛要被刺穿一般。
“我能感觉到的,只有愤怒——我现在就处于其中。”平野渚起身抚平了单衫上的皱纹,转而语气又归于平淡,“既然你不愿走了,那你就跟着我,我和念灵姑娘自有去处。”
三人一辆马车的确拥挤。
白念灵抱着平野渚的手臂,将他贴的紧紧的,仿佛一只考拉。唯一不同的是,考拉比她沉默许多。一路上叽叽喳喳倒也活泼,只是平野渚生来不爱说话,不太搭理。
他极力地向一旁撤退,可宛小记又坐在另外一侧,比起她来说,白念灵应该更容易忍受。他就那么一脸尴尬地坐在中间,手高高举着拆线册以免肢体接触。
小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拖着腮帮子发呆。
“小渚哥哥!这是我新买的香囊,可好看?”
小记微微瞥了一眼,是一只桃红色的坠形香囊,四周绣着藏青色的云纹,样式不算别致,但小巧玲珑,透着一股灵气。
平野渚默默地看了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的温柔。
“好看。”
“这样好看的物什,用来装饰我们的房间多好!”白念灵将“我们的”三个字咬得清晰而清脆。
“哎?”宛小记不禁惊呼出声。
什么……这两个人已经住在一起了吗?这不就表明……
平野渚啊平野渚,没想到你这闷葫芦也能泡到这样姿色的美少女……真是人不可貌相……
好像也不对,瞧瞧这一对郎才女貌的……仿佛自己才是最垃圾的那一个……
小记的脸沮丧了下来。
白念灵笑眯眯地对着小记道,“宛姑娘不要误会了,我和小渚哥哥是分床的。”
“啊…是这样……”小记讪笑道。
一股尴尬之情油然而生。
这小姑娘,把自己当成假想敌了啊……
不过……小猪哥哥……
“嗤!”
小记的笑点毫无防备地被狠狠戳中,平野渚的昵称真是能听一次笑一次,而且,总有进化升级版。真是令人无法平静啊……
赶忙将自己的嘴紧紧捂上,偷偷地背过脸去嘿嘿嘿嘿。
平野渚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终于开口道,“别天马行空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哎?”
“我和小渚哥哥从小一起长大的,是吧,小渚?”
白念灵的嗓音甜腻腻的像一整锅的麦芽糖。
平野渚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记看着这两人戏剧性的反差,微微发怔。
白念灵十三岁,比这世的小记年幼一岁。平野渚大概是十六岁年纪。
古时人们莫不是十五六岁便到了成亲年纪,看这发展,不久的未来她可能就是平夫人了罢。
她喜欢平野渚喜欢的那么干净纯粹,毫无掩饰就像一瓢清水。可平野渚对她有爱情吗?她看不出迹象来。
白念灵以后是否幸福,她的归宿又在何方呢……
马车渐渐停了,宛小记猛地收回了漫游的目光。
来的竟然是亲王府,亲王封号南秦,乃是亡国归降的皇亲贵族。
要问怎么进的了亲王府,便是白念灵向门卫亮了一下腰牌,不久后府里便有人来请。
那牌子仿佛是金镀的,一晃而过,闪闪发亮。
小记见过张国府的腰牌,显然较她的逊色。张家是因为长女在宫中为妃才有这般殊荣,论权势论家资,即使是个落魄亲王,也不一定肯见张家人。
宛小记这么思度着,不禁暗暗对白念灵有了惧畏之心。
小姑娘的背景不简单啊。
云层中,一轮明日渐渐地辉映出原有的光泽。碧树银台,朱檐灰瓦,转过抄手游廊,翠绿的盆景在房梁下苍翠地喷吐生机。
有人已经等在那里,壮硕的肩背,高大的身材,微微佝偻的脊梁,看背影已有三十馀岁模样,身上穿的是锦缎做的紫色对襟连衫,腰际一对羊脂玉的佩环映在缁色的单裤上显得格外明眼。
领人的小厮快步上前,低着头道。“王爷,人带来了。”
白念灵和平野渚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行了宫礼。
“拜见南秦亲王。”
亲王看着他们点了点头,那张坚毅的面庞轮廓硬朗,下巴上长着整齐的黑色美髯,晒成棕色的皮肤上有几道深深的沟壑,仿佛是愈合的伤口,看着令人触目惊心。
他抚玩着那盆小松,脸色阴沉地看着平野渚道。“原来平灵郎也来了,想来为的不是什么大吉之事。”
平野渚眼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一别已久,看模样亲王已经不再为厉鬼所扰。”
“拜你所赐。”亲王粗声粗气地回答道,“不好好呆在宫里头过你的神仙日子,来天平城晃荡这么几年做什么?”
平野渚微偏着头,嘴角扬起一个冷淡的弧度,“机密。”
亲王恨恨道,“我会查出来的。”
“原来一国亲王的日务便是查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吗?私以为国家之殇矣。”
亲王强忍着要翻一个白眼的冲动。
“本王不愿与你斗嘴。”
嘴上这么说,这个男人心底却明白,自己又败给了这张刀子嘴。
他维持着作为一个亲王仅存的风度,偏着头向白念灵道,“白郡主请入里屋罢。”
平野渚跟随着她走入屋子的那一刹那,亲王高大的身影就拱在了门前。
“平灵郎请就在门口,门口通气,对灵力好的。”
平野渚不动声色地望了他一眼,亲王那张显老的脸上挂着一份幼稚的洋洋得意。
恼羞成怒了啊,亲王殿下。
平野渚莫名地觉得心情有些明朗起来,不羞不恼地站在门口,慢慢打开手里的拆线册。
“秦胡子,我可不是为你而来,想要见的,是涟世子。”
“啪!”
树梢传来一声清响,树底下纳鞋的侍女纳闷地抬头,一颗紫红色的榕果啪嗒落在她的云鬓间。
“啪!啪!啪!”
树梢连着动了三下,铺天盖地的榕果如同大雨一般瓢泼而下,红的青的,密密麻麻。
“啊呀!”
侍女慌得忙跳起身来,双手抱着头脸瑟瑟地打着抖。
“唔!”
一块手绢猛地捂住了她的嘴。
身、身后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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