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晴

　　演习结束，袁晴的进修结业证书已经悄悄在单位等待她。升了学历，自然晋了一级，可袁晴觉得没劲，这上尉军衔来得太容易。
　　医者仁心，授衔的时候，田坤这样对她说，你早就是合格的医生，这是你应得的，只是兵者之心，还没长全。不过别急，会有那么一天的。

　　和高城在一起快要一年了，袁晴目前的生活和单身时无甚区别，两人比一般军人情侣还要聚少离多，毕竟双方都是一身橄榄绿。
　　与老A对抗结束后，高城与袁晴联系的频率明显降低。袁晴决定主动一次。
　　高连长军务繁忙，军属自当排忧解难。大半年没见面，电话那头袁晴柔软的声音听得高城心慌意乱，他声音仍旧平稳：来吧，我在702等你。
　　不知在谁的带领下，七连的战士们对袁晴改了口，一声声嫂子叫得她面红耳赤。
　　军属都认了，叫两声有什么不行？高城在她耳边轻语。
　　袁晴拿他无法，岔开话题：许三多呢？让我也见见七连的后起之秀。
　　报告嫂子，三多去师部做夜间射击示范了。史今跳出来，他的脸上写满自豪。
　　史班长，你就别这样叫我了，显得我怪老的，咱俩明明同岁。
　　那我们可以叫喽，嫂子？难得伍六一也会玩笑。
　　袁晴无语，说：我算看出来了，都是你们连长惯的。
　　兵们笑着散开，高城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看向史今的眼神怅然若失。
　　午饭后，两人绕着团部外围的小路漫步，袁晴刚刚在餐厅又遭遇军官们一番嫂子、弟妹的问候，现在终于安宁。
　　高城还是老样子，正像702的白杨，挺拔健壮，可他的一丝焦虑还是被袁晴捕捉。趁四下无人，袁晴伸手理理他并不凌乱的衣领顺便使坏挠挠他脖子，却被一把捉住小手。
　　怎么了。袁晴问。
　　史今要走了。许三多，许三多去师部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到时候了。高城难掩落寞，三班长他自己也清楚。
　　袁晴没说什么，轻轻环腰抱住高城，随即得到他更为热烈的回应。
　　轻点儿，袁晴被他闷在胸口，我不走。
　　高城没有放松怀抱，他的力道，似乎想把袁晴揉进身体。

　　两周后，史今复员。从此高城回家一律绕路不走长安街。

　　初春，野战医院的青年军医们突然被拉去打了一次靶。袁晴还算手稳，十发上九发，拿了第一。为了拿好手术刀她也时常端两本书，练练腕力，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打靶我总比不过你。林萌搭着袁晴的肩叹气，她上了八发，排第二。
　　前两名，奖励外勤任务！田坤笑嘻嘻地走过来，却不是玩笑。
　　袁晴二人面面相觑。
　　此后一个月，高城打到医院的电话只有外勤未归的四字答复。

　　广袤的大西北，是袁晴生长的地方，再次踏上故乡的土地，她心情复杂。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袁朗一脸嫌弃地对田坤说。
　　别舍不得，人家优秀。田坤笑答。
　　就是，我打靶第一呢。袁晴对袁朗的态度表示不满。
　　袁朗露出看小儿科般的表情，扔给袁晴一把手Q，走了。
　　袁晴疑惑，掂掂手里的Q，拆下弹夹看了看，林萌看她神情不对，跑过来。
　　是实弹。
　　C军区陆军特战队第一中队、第三中队及医疗小组协助W市特警完成对恐怖分子跟踪围剿，阻止其向境外逃窜。
　　这就是袁晴袁朗等人此行的任务。

　　春天是西北最美的时节。袁晴记忆中的三月，积雪融化，河谷泛青，加之杏花点缀，好不惬意。然而此时此刻，一身荒漠迷彩的袁晴压抑不住心中的忐忑，更无心观看景色。她所在的车队早已驶离公路，向戈壁腹地深入，窗外是由常年风沙雕琢形成的亚丹地貌，巨石沙丘，被当地人称作“魔鬼城”。
　　老A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
　　袁晴和林萌两个女兵同寝，田坤和另外三位同行的急诊科男兵共宿。
　　晚上九点，太阳才渐渐偏西，气温急剧下降，袁晴裹了一件棉衣坐在帐篷边看着橙红的落日，几名老A在警戒线周围执勤。戈壁深处的无人区开回一队表情凝重的特警，已经在帐篷里跟袁朗、田坤以及一中队队长何瑞开了一晚的会。
　　袁晴很忧虑，她担心袁朗，还有齐桓、徐睿，还有每一个老A。她知道特种兵他们会深入作战前线，但是亲眼目睹和想象完全不同。她很想知道会议内容，但是她不可能被告知，那也不是她该考虑的，于是她干脆起身拉上林萌去检查医疗装备。
　　紧张吗？田坤散会回来见两个下属还在忙碌。
　　袁晴的回答文不对题：恐怖分子还真会选地方。
　　她自己都听出话中的强颜欢笑。
　　田坤拍拍袁晴的肩：如果真能做到平时即战时，你们就不会这样。
　　队长，我不是害怕，上前线的又不是我们。袁晴说完，觉出不妥，毕竟军医也身处前线。她想要解释，张张嘴，却说不出什么。
　　田坤看出袁晴的心思，他说：我知道，战士最大的敌人是敌军，军医最大的敌人是自己。我们虽不真刀真Q地跟敌人干，但是看着最亲近的战友、兄弟上战场，军医的心理创伤往往更大。所以什么时候你心稳了，就长出了军医的那一半兵者之心。
　　拂晓，武警们向东离去，老A们向西开拔，最终在一个极边小镇外围，一片与昨晚营地大同小异的沙地止步。
　　而后一周，乔装各异的老A们不断出入营地，甚至拉着骆驼、马匹，让袁晴觉得这次行动自己身在其中而又不解其意，她告诫自己只需守好岗位，不必多想。
　　可她还是接连地失眠，那一夜最为严重。
　　凌晨是戈壁极寒之时，风裹挟着砂砾从厚重的帐篷表面削过。袁晴睡不着，她在黑暗中瞪着屋顶，感觉某种力量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压在空旷沙漠之中的小小帐篷之上，也压在她心上。身旁的林萌咳嗽几声，从梦中醒来：要命，又流鼻血了。她捂着鼻子，摸索着开灯，西北的干燥让林萌吃不消。
　　袁晴没动，盯着墙壁上林萌的影子。
　　啊哟！小晴你还没睡，瞪那么大眼，吓我一跳。林萌摸摸胸口，安抚自己惊魂未定的心。
　　袁晴说：睡不着。
　　那就下个命令，命令自己睡着。林萌堵了鼻子，瓮声瓮气。
　　好吧。
　　一切归于黑暗，袁晴默念：我命令你睡着！
　　没有用，她反而门外田坤的声音炸得精神一震：起床！作战行动即将开始！
　　两人瞬间从床上翻起。

　　连长单间里，一片黑暗，高城蜷在墙角抽烟，他的七连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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