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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所之水
要知道,内心的东西就像睡觉做梦一样,各种念头臆思联想、多种多样、虚虚实实,且更是一个人的事,哪怕是日日共枕的夫妻也是同床异梦,不能分享。一个人又如何能完全走进另一个人的心……
刘备在诸葛亮的房间里坐了不短的时间,心中不间断地翻涌闪现着各种念头,不过这些念头交织在一起却并不繁乱,反而让他对一些曾经模糊的问题认识得更加清晰了。刘备发觉,好像每一次当自己靠近这个年轻人时,总是会使他更深一步的探索和感知到自己从前未曾想到过的一些事情,而这些思考也总会引发他的内心空间的拓展和灵动。
当刘备离开此间,迈出院落大门,准备回至自己后院休息时,刚好迎面撞上刚带着小将临时打点完军资,也欲归回的关张二弟。
张飞依旧是一副即使无意也能戳破几道墙的嗓门:“大哥,这都几时了?还不休息,怎么从这儿出来了?”
“正好有要事来跟孔明商议。”刘备脸上摆着的是一副实打实的刚才就是发生了这件事的表情。
“这么晚了,大哥何不干脆就在军师这里休息啊?”在张飞看来,这有必要再折腾一趟吗。
“不便打扰军师休息。”刘备拍拍张飞的背,想一句话就把这个话题带过。
“怪了,明明前段日子还天天打扰呢!哥哥莫不是跟你的水吵架了?”即使诸葛亮逐渐显露的一些实力让他们对这个年轻人已经开始卸下心头妒意,但依张飞的性格,遇到时机也总不会放过来戏谑这位大哥一番。
“平时不见你读书,一个比喻倒是时时记得这么清楚。”刘备也不客气,一个颇有几分凌厉的眼神瞪回去。
“在我面前玩笑且罢,在军师面前,万万不可出言不逊,知道吗!”
“大哥,你自己说的如鱼得水,如鱼得水不就是鱼儿不能离开水,鱼水是一体的意思吗?牙齿和舌头还会打架呢,鱼和水就不能吵架啦?这怎么能叫出言不逊呢?”
“我得了孔明,就像鱼儿得了水一样,从此可以自由驰聘了!”刘备不客气的拧了一下张飞的耳朵,“怎么话就不能完整的听完呢,意思也被你曲解了,你这孩子!”
“嘿嘿,大哥,你再自由驰聘也不能少了我和二哥!”对于大哥这样亲昵无隙的教训方式,张飞一贯乐得享受。
“就你皮!”
刘备内心清楚,他所指的自由驰聘而非疆场世界,而是他内心的世界。如果心中缺乏空间和力量,他没办法保护任何他想保护的人,更无法守护他内心不移的理想。
刘备感觉自己似乎就在这一瞬间想通了那个心结——从冷静清晰的隆中对到月下共同书写的横批之意,从巧言令色的三顾之由到一本正经的告诉他怎么教育阿斗,不管是全然理性的说教,还是巧言令色的迷魂汤,仿佛就像水不同的存在状态,只要静下来用心去体会,就好像自己的心被包裹在绫罗绸缎般的水面中,每每感受到的都是心最中间的那一部分瞬间被涌出的一股股暖流把整个心都包围住的感觉,那么柔软,那么温暖,那么深沉,仿佛能把他内心最深处的迷失、彷徨都消融一样。
而房间里看似睡熟的诸葛亮,实则在刘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就悄然睁开了眼睛,眼角露出偷笑,他很享受刘备这团火不喷发时这样安静的时刻,如果他愿意,他可以一定程度的走进刘备一部分的内心世界里,去看到对方此刻是带着一些什么样的心念和想法来找他,但是他并不想这么做。
一方面,他明白人的想法是会随时变动的,你“看”到的他的想法也仅存在于当时的那一刻,当你再去探究时也许对方已经变换了想法,这跟用在战略分析上是相同的道理,两军交战时,必要的前瞻性和决断性绝对是不可或缺的一项能力,否则等你把情报收集齐全的时候,情况很可能已经有了新的变化。
一法通,万法皆通,诸葛亮不想把他头脑思维的清晰认知同样用在人心和情感上,尤其他不想用在跟他连接的最深刻的刘备身上,但有时候惯性难抵,离他最近的人难免中招概率最高,就比如扇子那件事,他内心其实是抱歉的。
所以今晚刘备来找他时,他很乐意故作无邪地抱着扇子装睡一番,但谁又能说这不是他真实的一面呢?如果可以,他更希望用润物细无声来创设一些情境的方式让刘备来感受,而不是调用他如同神智一般的理性去提策刘备。但其实两者有时也是可以融合的,使用哪一种方式还是要依具体的场合和情境来定。
他当然能够感受到自下山后,刘备对他的重视、关怀和照顾,也能感受到刘备内心里面偶尔跟他有关而升起的波动。在自己的心不妄动时,别人内心的任何波动他自然能尽收眼底。
如鱼得水,如果我是你的水,你是否期待过未来这汪水能帮助你冲垮一切阻碍的大坝?大坝有多高,水的力量亦有多大,而阻力越大,前进的动力就越大……
你是否也期待过,这幅水还能够凝成一面心如止水的宁镜,在这个充满斗争和厮杀的时代,帮助你隔绝戾气、濯灭浮躁,在宽阔和悠远的历史上刻下不可磨灭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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