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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13:惊离
Episode 13:惊离
那三角眼叫汪荃。
他带我到了军治会后便给我去了手铐。想来我也是难以逃出生天的。
我在仅有一盏昏黄孤灯的审讯室里等着,双手发凉。
门再开时我便看到沈书桓。脸上尽是血污。怕是受尽了严刑。
他看到我时神智竟还清醒,怔住。随即大怒转头。
我说了整件事都是我一手策划,跟协进社并无关联,你们怎么尽涉及旁人!
话音刚落他便嗵地一声倒在地下,我听到骨骼清脆的声音。我伸臂扶起他,用手帕捂住他额角徒自流血的伤口。只是沈书桓轻轻把我往边推了一推。我知道,他不想连累我。
身后的汪荃一脸冷笑,收回右脚,拍了拍裤子。
你同伙都招了,你何必试图包庇其他。
说罢右手狠狠一拽,那个衣衫凌乱的黑发女子便也跌在地上。
果然是刘蕊君。
沈书桓脸色发白,嘴角一僵,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来。
你,你怎么。。。
刘蕊君抬起脸来,泪珠滚落下来。
他们说,只要我肯招,他们便会放了我们。所以。。。
愚蠢!沈书桓嘴角吐了些血沫出来,抖着手。
刘蕊君泪眼迷蒙,垂下头去。
沈书桓靠着墙站起身来,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
这件事与封小姐无关。我愿意招供。你们不要再涉及他人。
刘蕊君猛地抬起头来。
我也望着脸色惨白的沈书桓。
汪荃眯了眯眼,嘴角露出一丝玩味残忍的笑意。
书桓,你。。。
刘蕊君抖着双唇望着他,你果然。。。
沈书桓绽出个支离的笑意,这是我欠封小姐的。
沈书桓!刘蕊君惨厉地叫出来,伏在地上的身子微微发抖。你救了她就不管我了么?!
沈书桓望过去,对着刘蕊君叹了口气。
蕊君,欠你的,我只好下辈子再还了。
刘蕊君一愣,当下呜呜地哭泣起来。
汪荃觉得戏看完了,打了个呵呵,一招手,把沈书桓和刘蕊君架起来,要拖出去。
沈书桓死命挣开,蹒跚站定,又深深望了我一眼,抹净嘴角血迹弯唇而笑。
封小姐,你自己保重。是书桓我连累你了。
他又看了看手上我的手帕,说道,污了小姐的帕子,我便带走了。
他扭过头,挺直了背,步了出去。
汪荃看着,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摸着下巴走近我。
封小姐,下属要带你去你的地方了。委屈你在军治会待一宿。
我不答,恨他凶残,狠狠瞪了他一眼,先他步出审讯室。
我未曾来过如此严冷的地方。我抱着膝缩在角落,睁大眼看着铁栏隔开的空间。
心中忐忑,不知自己命运何堪。
突然听得一声惨呼。却闻似刘蕊君的声音。
许多宪兵自楼上跑下,经过我监牢,往深跑去。
我遍体起了一阵阴森寒意。死死咬紧嘴唇,却控制不住双手颤抖。
很久。
才从里面传出深重沓杂的脚步声,和女子呜咽的声音。
我盯着,于是看到一副蒙着白布的担架从我监牢口经过,一个女子被人拖在后面,口角处勒着血染尽的白布条,正呜呜咽咽地哀哭。
我惊得跌下地来,跌跌撞撞地奔过去,只扫到女子黑发遮掩的侧脸和口角滴下的血迹,还有担架里面的人垂下的手。
失了血色的手。
血液忽地从我身体里抽走了。一阵不祥漫延开来。
我缩在角落,也不知过了多久。
当我听到那铁栏有动静时抬起脸,看到杨晨焦灼的双眼。
大哥。
我叫出声,却没有声音。
杨晨冲进来,握住我冰冷的手,眼神惨痛。
大哥。沈书桓是不是死了?昨夜我看着他们抬着他走过我监牢门口。
我低声喃喃。
杨晨把我搂在怀里,一只手抚着我的头发,鼻间的气息喷在我头顶。
我知。莫害怕。
昨夜思量了一宿,现在终于听到肯定回答,我眼前一黑。
衿遥,他死了他同伙咬舌哑了,其他的人都是虚假情报,军治会手里现在只有你一个嫌疑人。
杨晨全身一紧,再没说下去。我感到他咬牙。
我缓缓舒了口气,离开他怀抱。
我望着他眼睛,缓缓说,所以,他们想从我这里套消息,是么?
杨晨不答,脸色青暗。
我便明了。他们想要我死。
杨晨挤出一个浅淡微笑。
父亲先被停职监视。我和杨暮也从部队回来。邵云一正在利用他的人脉和父亲的人脉奔走,你莫要急。我们自会救你出去。
我点头,紧住杨晨手指,露出一个微笑。
大哥,若真救不出我,就算了。莫连累你们。
杨晨放在我肩头的手一紧,眼神伤痛。
杨晨站起身,转身掏出一沓银票,塞入汪荃手里,语气却咬牙切齿。
你若怠慢了她,我便要你死。
汪荃露出他的黄牙,嘿嘿点头称是。
杨晨再回头看了我一眼,松手离去。
我复又闭上眼,缩在一角。
汪荃收了贿赂后,果然待我好许多。
食水定时送来。有时还时不时试图和我攀谈两句,透露些军治会要如何对我制裁的信息。
从汪荃一日三顿的食水算来,我已经在着小牢房里待了三日。
我喝水,少少的进食,为了保证有一日能保持尊严的死去。
怕极后竟然麻木了。
恍如隔世。
突然门开了,灯火大亮。
瑟缩在角落的我张开眼睛,看到修长的身影立在门前。
你们出去,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一个深沉的声音命令到。
静了很久,我抬头,看到在十岁时祖母葬礼上看到的那个有着耀如星辰的眼睛。
竟是顾允信本人。
我呆住。
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
手指上有茧,很粗糙。温度很高。
看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我赫然明白,他并不如外面所说的那样受伤不重。
他看着我,眼光却像透过我看到了另外的人。
你为什么要参与刺杀我?
顾先生突然间收了手,冷冷地问。
不是我。
我摇头,并不是我。
顾先生扬了扬嘴角,冷笑夹杂着苦笑,那还会是谁?死的死哑的哑,他们这帮老头子能实实在在捉的到人,只有你封衿遥了。
我不答,想到沈书桓的惨死,我垂下眼去。
顾允信缓缓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挪到我面前,认识她么?
我曾见过这张照片。但是,为什么他会有?
我不明所以,只好呐呐地点头。
顾先生呵然出声,伸手捉紧我的手腕。
你果然是为了她才来刺杀我的吧。
我愣住,挣不开那如铁钳的手指。我喃喃反复问,为什么?
绿章绿章,你终于还是要来报复我了,对不对?
他喃喃道,好看的剑眉无力地耷下来,眼睛却分外明亮。
我顿时停止挣扎。
我记得那个名字。祖母临去前一直握着我的手重复一个女人的故事。她是我母亲的名字。
赫然听到母亲的名字在非父亲的男人嘴里如此亲切地叫出,我浑身战栗。
顾伯。
我极力叫道,想从他手里脱出来。
你有你母亲般美丽的眼睛。
他轻轻地触了触我的眼睛,惨淡地笑道,是她叫你来的吧?
顾伯您说什么?
我颤抖地扶着墙。顾允信现在怕是已经疯了。
她就能这么歹心,叫你来杀我。
顾先生喃喃自语。
您不要吓我顾伯。
我靠着墙,极力站起身。手却挣不开。
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衿遥衿遥,你本该是我的女儿啊。
顾先生望着我笑道,肩臂上缠着的纱布因为我极力挣扎扯动而渗出血色来。
我怔住,脑袋发懵。
这是什么意思?
他手指蓦然间松开。我努力撑起身体,移到角落,张大眼睛浑身哆嗦。
你出去。
我牙齿打颤。
顾先生眼神如黑色耀石,脸色惨白,他转身。我听见一声叹息,我闭上眼睛。
门在他身后复又关上,我听到汪荃大惊小怪的叫声。怕是看到了顾允信肩上呃血迹。
我摸索着靠到角落,抱着双膝,眼前一阵阵发晕。
我咬紧了唇,蓦然间想起刺杀发生那夜,那身穿戎装身形挺拔的顾信之,和他黑暗里闪烁明耀的黑眼,我十六岁那夜温凉瑟缩的吻,心里猛地绞痛,眼前蓦然黑暗。
我再次睁开眼来,便看到杨晨苍白的面颊。
大哥。
我哑声叫道,眼泪滑下,伸臂环住他的脖子。
我感到他背部肌肉僵硬了一下,却随即放缓下来,他伸出一只手温柔地环住我的肩部,另一只手抚上我的头发,冰凉的脸颊贴在我耳畔。
莫怕莫怕。
我听见他慢慢小声地说。
我睁开眼,却惊吓地看到他身后脸色阴沉的军人。
那是顾信之。
我陡然记起前一刻顾允信的话,全身血液冰凉凝滞。
他,他也是知道了么?
我紧紧抓着杨晨的衣袖,胳膊禁不住地抖。
衿遥,我们要走。
杨晨轻轻拉起我来,望了顾信之一眼,道,信之会帮我们。
我愣住。
杨晨嘴唇动了动,却是顾信之出声。他冷冷道,但是军治会已决议要杀你后快。最早今晚最迟明晚。父亲体虚乏力昏迷未醒,阻止不了他们。只下了一道禁入令试图护你周全。
我苍白脸色,呆望着杨晨和他,说不出话来。
杨晨给我披上他的黑色外套,挽起我的头发,拉高领子,伸手紧紧拉住我。
云一已经在军治会极力拖延,我们要快。
他拉着脚步僵硬的我穿过冰冷铁栏。
多谢你。
他经过顾信之时未停步,只是经过。
不用。
顾信之声音清冷,不似他平常之音。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眼睛暗若漆潭,遥遥不知所思。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眼泪却滑下。
再转过头,我泪水已潸然而下。
出门后在不远街角看到邵云一那辆熟悉的黑色别克。
杨晨拉开门随我上去。司机马上平滑安静地开出去。
大哥,我们要去哪?
我克制着颤抖抱着肩,缓缓趋于平静地问。虽然我冷。极冷。
连锦火车站。
杨晨的眼睛在黑夜里极为晶亮,他握着我的手温暖有力。
杨暮随父亲一起,和邵云一在军治会极力拖延他们,他们不能来送你。你要立刻离开这里。
我点头,望着他,大哥,我要回封宅一趟。
不行。
杨晨否决,颊边肌肉紧咬,太危险。我答应云一不耽误一刻马上送你离开。
我用力握住杨晨的手,大哥,我还有要紧的东西在封宅。求你。
杨晨眼色沉了沉,眯了眯眼。
二十岁的他已完全继承了父亲的模样及性格,刚硬沉静。那双眸子与父亲一般漆黑,却隐隐透露着狠绝。
大哥,衿遥求你。
我再次叫道,声音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他转头,犹豫了一下,终于低声吩咐司机,去封宅。
他转过头来,低声说道,记住,只给你十分钟时间。
我惨淡微笑。
汽车在街角停下。
我推开车门。杨晨在车内低低叫我一声。
我知道,却未回答,快步穿过街角。
铁门牢牢锁着。宅内半个人也无。
手袋及其中的钥匙却已失去。如何得进?
我惨笑一声,伸手入那锁头旁的荆棘林。
小时我就知道了,若想开锁太过容易,只是要付出血淋淋的代价。何人有勇气?
右手手臂划得血淋,细小血珠顺着垂下的手臂滑下小指,滴在庭院那条熟悉的石子路上。
我无声上楼,推门入房。找出一件深色衣服换上,换上平底鞋。既然要开始逃难,舒服轻松重要。
然后揭开枕头,从其中拿出那块洗得发白的手帕,然后摘下脖上那条银链,包在一起,一同装入怀内。
接着去洗手间,洗下脸上残妆,包裹右臂伤口。
无意间瞪视镜中人,脸色惨白,状如幼时管家恐吓时口中女鬼。
要坚强,封衿遥。
我听见她缓缓说。
然后找件黑色披风裹身,下楼出门,回到那辆黑色别克。
杨晨正着急跳脚,看到我来拉我入车,疾奔火车站去。
为何如此长时间?
杨晨责怪,却在看到我右边衣袖暗红血迹时止言,黑色眼珠尽是惨痛。
衿遥衿遥。
他轻声叫,低下头去。
现在的我已经坚强,温婉微笑,抚上杨晨头发。
谢谢。我轻轻道。
杨晨他抬起头来,惊住。
先生,马上要到了。
司机突言,杨晨醒悟。
他从怀里掏出车票,及大叠现金塞入我手。
我微笑,装入他备好的小小皮箱内。
他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别克驶入车站,立刻有扛枪士兵上前来。
司机摇下车窗,低声说了一声。士兵立正行礼,却还是坚持扫了一眼车后座的杨晨和我。
杨晨皱起眉毛,欲发作。我按下他手,微笑摇头。
车慢慢驶入车站,与一列漆黑火车并排。车停住。
司机上车安放行李。
我与杨晨对望。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样物件,捏在手心。
你一路去济州,云一有人手将会在那里接应你。不要担心。你只需拿好这个。
他摊开手心,我看到一朵有如指甲盖大般的一朵银色小小向日葵的项坠。
我接过握入掌心。那么精致,花瓣片片羸弱,竟看的清花心的根根花蕊。
那是那年一起去城隍庙他答应我的项坠儿。
我木然点头,装入怀内内袋,同手帕和银链放在一起。
这时火车扬声嘶叫。司机下来,袖手一边。
杨晨再次嘱咐,要拿好这个,一旦进入济州,挂在脖上,便会有人认出,接应与你。可是记住了?
望着他血丝满布的眼睛,我感激点头,终于伸臂抱住他。
大哥。我最后一次叫他。谁知这次是否有去无回。
他颤了一颤,屈臂,却始终没有环住我。
我踏上列车。列车扬声离开。
我站在玻璃窗边,看着杨晨在站台上直直立着,望着我去。眼底一片氲不开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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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出逃这个bug。。。就此改过。。。呀,复杂了更不好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