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谱绘

作者: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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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云龙正顺街回走,被人在后一把拽住,回身看时:“啊呀,是你!”便抱住他:“王郎,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老同学,总算你还认识我!”
       “怎不认识,就你这脸,好招认。” 这是一张乐陶陶的娃娃脸,人虽看长,而当年的友爱率真仍在。王郎说:“方云龙,几年不见,你都变得没人敢认了。”云龙一笑:“别说我,就看你这派头:皮衣、皮鞋,头发梳得油亮,分明是通元大药房的二老板,哪还象当年的小王郎!”
       “老同学,你糟践我!你说,是不是刘儿出卖的我?”
       “刘儿,哪个刘儿?”
      “你装什么装!”王郎在云龙的肩窝捅了一拳,“走,我带你去见两个人。”
       “谁?”
      “你跟我来,见着你就知道了。”王郎领着云龙挤过路边的摊位,来到一爿装潢精致的店堂:红楼小憩。
       “名字倒雅。咱青坪镇竟有这等去处。”
       “几年不回,外了吧?如今青坪镇啥没有?只要能赚钱,别说红楼,青楼都照开。”
      说着话,两人登上二楼,来到挨街临窗的一槅单间里。座上果有两位,一男一女,正酌饮咖啡,见他们进来,均起身邀坐。
      “别客气,都是老同学,我看你们谁先认出谁。”王郎这家伙,果真不再是在校时的王郎了,他对门外的服务生潇洒地打了个响指,“添杯咖啡!”
      老同学?云龙端视他们,只见男宾穿一件呢子半大衣,发式自然,瘦长脸型,神情稳重:“是班长,老班长吕颂军!”;女客著了一身深红连帽袄,直发垂项,鹅脸微黄,娴静淑庄:“朱文燕,我们的生活委员!”
      而他们竟未识得云龙:“你是……”
      “我是方云龙啊。”
       “方云龙,是你?!”老同学意外聚首,述新叙旧,尽畅胸怀,一番感慨。想各人际遇,自校园离别之后,人生途径尽为不同:吕颂军弟妹众多,家境贫寒,虽然中考考上普高,叵耐家中供养不起,只得弃学务农,摸门寻路,终于办成了一个不大的养鸡厂,算是小有成就;朱文燕早年丧父,下有幼弟,初中一毕业就替母亲操持家务,主要以种地养蚕维持生计;云龙身世离奇,他的事众所周知;王郎时运相济,更也不必多提。
      吕颂军和朱文燕应王郎之请,此来共商同学聚会事宜,正题未议,先就见着云龙,诚为意外之喜。吕颂军当即正式通知云龙,大年初三上午九点于青坪中学和同学会合,叫他早到勿缺。云龙说,刘馥双也曾知会过他,只是他自感,以他境遇,无颜面再见当年的老师和同班同学。朱文燕曾是班里的生活委员,平日说少做多,在班里极有人缘,只要她开口,哪怕是再调皮捣蛋的同学都甘愿听顺乖服,这一点,就连跟班三年的班主任蒋一涛老师都公开表示过“嫉妒”。例有一次,英语课上,老师忽有急事,撂下半堂课,是她主动站出,带着全班上完了剩余课时,而当时的课堂秩序之好,以致后来时时被老师和同学津津乐道。而今面对云龙的心境,她说:“步入社会,才知同学情谊之真,不管遇着谁,那股亲热劲儿,全然起自心底,根本就没有谁瞧不起谁的意思。你才回来,可能不知道,毕业后,凡是咱班的同学一见面,都会互相打探你的消息,都满心记挂着你。上天,刘馥双见到你后,兴奋得她恨不能通知到每个人,还专门跑到家里找到我,让我和吕班长一定要组织好这次同学聚会,原因就是,因为你回来了。这次聚会,你一定得去。”
      “吕姐说得没错。”王郎也一本正经,“那天我电话通知刘效他们,那时你还没回,他们也都提到了你。还有,祁雅——哎,对了,祁雅你还记得吗?”
      祁雅,怎不记得?初二时,祁雅随父亲从省城来到青坪中学帮教而落户班里,她天使般的姿容以及走到哪都带着股拂面春风的独特气质一下子就轰动了整个校园,在所有男生的心目中,她是无可争辩的校花!正因其气质优雅独特,使得男生个个心慕,却又都自惭形秽,自认高攀不得。时云龙心有所属,并无过奢,但对祁雅,亦自敬赏有加。可惜她在班里仅上了两个月,却因一场大病返回省城,自此再没回过。而由她而起的一出“桃色风波”随后刮来,起因源于她的一封感谢信,只为信件收信人为吕颂军,便有谣传谓之情书云云。吕颂军将信公之于众,并请朱文燕代为回执,这才辟谣止息。原来祁雅在信中,是针对当时体育课上她突患急性肠炎,吕颂军不歇气地背负她跑到医院而救了她,所写的都是极为真挚的感谢话,以及想念老师同学等语,绝无半句涉及私情。此次风波过后,关乎祁雅的话题却并未随之消隐,仍然时常被人提起。
      王郎非常兴奋:“祁雅在省城接到刘儿的电话,听说你回来了,高兴得不得了,说她也要来参加咱们的班级聚会!”
      朱文燕望着云龙:“刘馥双跟你说过没有?当年你离家出走,祁雅还在省报上登了‘寻人启事\'呢。”
       同窗之谊如此真挚纯厚,云龙又怎可再言不去?依礼至少也须当面一个谢字!遂转而应之。
      家里,常氏及云蕾见云龙和葛丽一去半天,心底盼得焦急。常氏担心儿子会做出什么不当之举,亲做不成倒罢,就怕把人得罪了;云蕾则担忧大哥顾及母亲情面,生怕假戏成了真。偏偏这时候对面的溜脚王婆拿了鞋样来还,神秘兮兮的探询常氏,问那姑娘是不是来和大龙相亲。云蕾向来讨厌人多嘴多舌,就说:“哪有谁来相亲!我大哥早有人了。”抬脚回了自屋。常氏对葛丽本也不中意,她听云蕾说秦怡芝和龙儿似有那层意思,果真如此,就是天天祷告烧香她也乐意。故而,她和王婆子说,那丫头是她同事的女儿,只是跟她妈妈一道来串串门儿,龙儿和在镇里做事的秦姓闺女好象好上了,三儿知道得多,就是不晓得真假。王婆子得了这个消息,有了炫耀的资本,看方宅门上又来了名亲戚,就慌急急的退出来,忙着广播她的头条去了。
      方门上来的这人是常氏的表侄,半年前通过方井浚向他人转借了一笔钱款,在河西的服装一条街上租开了个服装店,因手头聚现不多,年底到期无法全还,只能暂给一半。常氏碍于亲戚情面,不好硬催,便让他等方井浚回来问问,看能否让人家再缓上一缓。
       没多会儿,云龙自街上回来,常氏叫他认了表哥。因有外人,常氏不便问他和葛丽之事,只以闲话家常了几句。云蕾憋忍不住,拽他出去问明详情,方才平下心境,说:“你去了半天不回,妈和我都担心死了。刚才看你戴了顶新帽子回来,我还以为是她给买的,把我吓坏了。”她要真能那样,那太阳可就打西边出了!云龙笑了笑,一拍妹妹的肩:“早跟你说过,大哥有数,你啊瞎担心。”为免她一惊一乍,云龙没有告诉她玉梅之事,只对她说帽子是自己所买,并问:“哎,你看,哥戴这帽子咋样?”云蕾歪着头:“嗯,好看!要是再添身衣服,到哪去那就方便多了。”“说的倒是。不过……好了,以后再说吧,有这大衣也不错!”看他一副很知足的样子,云蕾喊道:“还以后,马上就过年了!我这袄是刚放寒假时妈给买的,二哥那件呢子大衣也是新添的,妈说,要过年了,就得透透新。哥,你都几年了也没有……再说,过两天就春节公演了,你打算就穿这件破大衣上台去啊!”
      喊声明显惊动了常氏:“三儿,怎么了?”云蕾进屋一说,常氏还没开口,表哥当即提出,要带云龙去他店里挑身象样的送他。云龙自是不要。常氏说:“大过年的,怎么也要有个新意儿。三儿就不说,妈也准备带你上趟街,这衣服一定要买。赶好你表哥懂行,就让你表哥给你选身实料的,省得妈买得不中意。”便拿出三百块钱给表哥,算作衣钱,说他店铺新开张,也不宽裕,钱一定要收。表哥一力推摚,死活不要,常氏只好让云龙装着。
       时已正午,方井浚回家来,表哥把事情原委又说道一遍,至于另一半钱款,其意为麦收前还完。方井浚天性厚道,向来严己谅人,事事好说,便依他所讲,其余关隘留作自己解决。家里菜食节前已然备齐,只需稍略加工即可,常氏忙着留客做饭,表哥推忙要走,常氏留之不住,退礼又不受,就将前时从方塘带回的一条大鱼叫云龙提了跟去,并一再叮咛说,衣服选好,钱一定要收,该多少就多少。
       一路上,表哥和云龙东拉西扯。云龙听得出,这位表哥确象个不会藏奸的实在人,便对他多了几分信任。
      跨过黑水桥,南向拐过一座牌楼,这就是所谓的服装一条街了。但见:
      店铺挨排,人流如湍。店铺挨排:时装店、鞋帽店,店店款新样全;童装铺、针织铺,辅铺类多品繁。人流如湍:爱俏的姑娘、扮靓的少男,挑挑拣拣论价;持家的能妇、恃宠的童娃,寻寻看看试穿。恰似走马的花灯滴溜转,看罢此面瞧彼面,走过那边到这边。
      真个是:过新年,穿新衣。时代变了,可这方人的旧俗没变,瞧的这番热闹!
      云龙跟随表哥径直进了一爿店。此店店面不大,单开间儿,环壁挂满了冬装春服,正中央也挤排了两行衣裤,靠里一角,搭有简易试衣间。如此这么点的店面,竟然以“唯美服装城”的豪名高居门脸,云龙不禁哑然。
      “这是你表嫂。”表哥介绍。
      “哟,是才回的表弟吧,快进里来,外头冷。”
      云龙看她,约摸三十岁上下,脸施一层腻油油的护肤脂,眉下黑涂眼影,薄唇浓抹血赤。身上穿得贵气:翻毛领的一袭棕红色的皮裘遮拦至膝,锃亮的长统皮靴跟高数寸,衬得身条袅袅。见了云龙,显得无比热情。
      表哥对她说:“钱的事办妥了。大表弟才回,没件能走出去的衣服,表姑就托俺带来顺便给挑一身。”
       这位表嫂斜睨了一眼丈夫,嘴角微撇:“谁都跟你似的榆木一个!表弟什么人,咱镇上有谁不知道?表弟既然来咱店里,还用得着你说?”薄唇一开一合,借口家里老的犯病,把丈夫打发走了。随后,脸转笑容,对云龙说:“表弟,你看看哪件好,随你挑。”云龙见架上标价奇贵,哪敢着眼,只向便宜堆里寻去。表嫂道:“这些你不要看,年轻后生哪个不穿得体体面面的?要谈对象,那就更得讲究了。再说了,你表哥走时交代过,不收你钱,你只管拣好的挑!”说得云龙拿捏不定,由着她摆弄。经左遴右选,终挑中件厚绒绒的休闲拉链装,另配了松绰肥阔的一条黑裤。
      试衣间里,云龙除去大衣,脱了半长祆,露出贴身的一套火绒绒衫来。表嫂守门看着他,竟是这等匀壮舒健、丰神俊采,终究剅禁不住,在替云龙套上新衣之际,有意地在云龙的胸前、腮项处用手抚了两抚,眼神更是摄魄勾魂,盯得云龙如负芒荆。云龙表情僵冷,不作反应。
       这妇人见云龙矜重,只道他雏嫩不解风情,暗自窃笑,将心头的那点萤萤淫火扑灭,打门首处拽了根皮带与云龙勒了。云龙穿戴好,望镜中一照,恰是合体,而与这冬日里,却略显薄冷了一些。而此时,这位表嫂开始惯口地高声夸赞衣服是怎么的合体美观,于中又不无遮掩地诉穷说苦,什么房租贵了,税收、管理费多了,掐来算去入不敷出等于白干了的数了一通。云龙不傻不痴,何以不知她的用意,便要依价付款。她却故意板下脸:“表弟,你这是叫你表嫂难看,是吧?你表哥不是说了吗?不收你钱!衣服试合适了,就穿着去吧。”
      云龙坚持要给,说,钱要不收,这身衣服也不要了。
      “说哪里话!”表嫂压控不住的高兴,她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然这样吧,表嫂只拿你进价,不叫你为难,对你表哥也好交待。”
      就这样完成了一桩交易。表嫂殷勤地亲将云龙的旧装叠放盛衣袋中,于敞亮处又逮他品夸了一番,转而却说,靴子是好,但于休闲装不配。云龙也觉搭得欠妥,便问表嫂,何处可买到好鞋。这女人道:“我带你去。”遂丢店于雇佣的一个女店员,引云龙踅到一家鞋铺来。这鞋铺,也是单开间,但同样名称大得骇人:万里大鞋荘。女店主与表嫂言语中,云龙听了才知,她们竟是胞姐妹!姊妹俩肆言谑笑,眼光不时地在云龙身上瞟来瞟去,既而附耳密语,随后又嬉而相戏,直叫云龙心中烦恶,如坐针毡。好在时下鞋子式样大同小异,尤以旅游鞋最为盛行,云龙相中一款白色旅游鞋,试了尺码,也不细拣,价钱由她姊妹俩说定,自是犹言让利耳。云龙付钱称谢,急匆匆逃了去。直待出了服装街的牌楼门,这才长嘘一口气。他哪里知道,就在他离开之后,那两个女人相互一挤眼,诡容中鄙夷地同声吐出两个字:“傻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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