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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逐
皇后殿外的宫女悄悄议论着:“知道嘛,骠骑将军这次又露脸了,听值事的公公说那些个俘虏的匈奴贵族都押解到京城来了,正在游街呢!”
“你这小丫头就会关心骠骑将军,每次人家一来皇后娘娘宫里,你就上赶着上去端茶递水,陛下来也没见你那么殷勤!”
“你就不殷勤?每次还是你最早喊的呢!”
小刘据扒在门边津津有味的听她们议论去病哥哥,回头对母亲道:“母后,去病哥哥回来了吗?舅舅也好久没来看我了,让他们一起来和据儿玩,好不好?”
卫子夫抿嘴笑了笑:“你呀,就知道玩!这些日子去病哥哥在外面打仗,你舅舅心里不定怎么惦记他呢!”
“师傅说这次就属去病哥哥最棒!打仗还得舅舅教出来的人和兵才成!可是为什么舅舅不一起去呢?如果舅舅一起去,也许去病哥哥也能早些回家了!”
卫子夫一皱眉,斥道:“不许胡说!派谁出征是你父皇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
母子正说着,见卫青走了进来,刘据早扑进舅舅怀里,卫子夫忙起身问道:“你怎么有空过来,听说这会街上正押解俘虏游街呢!”
卫青一把抱过外甥,摇摇头道:“我就是来叮嘱姐姐,虽然去病打了胜仗,但前方战事并非一帆风顺,此番游街也不过是安定人心!而此刻卫家人最好谨慎言行,要比平时更小心低调!”
卫子夫默默点了点头,刘据却歪过头来不解的问道:“舅舅,去病哥哥打了胜仗,为什么不能高兴呢?”
卫青默默叹了口气,抚摸着外甥的小脑袋:“打仗不是那么容易,你去病哥哥也是用命在拼啊……”
长安街头——
霍去病班师的军队才到城门口就收到了皇帝的众多赏赐,霍去病照例吩咐将赏赐给自己的那份一律抬回大将军府,可是传旨的春陀却抬手拦住了:“禀骠骑将军,陛下已经吩咐修建了骠骑将军府,将军尽可以将这些送回府邸,也看看府邸合不合您的心意!”
原本以为这位祁连山战神会高兴,不曾想霍去病一听当即皱起了眉头:“我什么时候说要单独开府了?既然是陛下的赏赐,想必也有下人,让他们按时打扫就是了,我还是回大将军府去住得习惯!”
“可是……陛下说……”
“你尽管回去替我谢赏,但他要赏便赏,我可没说过要去住!”
看着这位天生富贵的小爷眉眼已带怒色,一辈子察言观色的春陀忙将后面的话收进了肚子,千万别在这位这儿找不痛快,龙椅上那位天子都经常被这位顶得恨得牙痒,也就卫大将军能让这小祖宗低头,自己没大将军那么大面子,还是别大庭广众自己找没脸了!
卫青才给葡萄浇过水,听得外面乱哄哄的,走到大门口不由愣住了,一大群人七手八脚从车上往下卸东西,那一看就是宫廷出来的赏赐,而霍去病轻车熟路地指挥着他们的去向,看到自己,满脸是笑:“舅舅,我回来了!”
卫青无奈的叹气:“去病,你上次送回来的东西还堆在那儿,这次又……陛下不是给你修了骠骑将军府,怎么还把你舅舅家当仓库啊!”
霍去病撇撇嘴:“那是他一厢情愿赏的,我又没说要搬!”说着抬头看向卫青:“舅舅,你不是生气要赶我走吧?我不走!”
卫青看着外甥一脸委屈惹得很多人观望,忙一把将他扯进大门,低声道:“你也做了将军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如今你也是殿上有身份的人,还住在舅舅家像什么话!”
霍去病急了,扯住舅舅的衣袖:“舅舅,我不走,他给我座金山我也不稀罕,我就要住在舅舅家!”
看着外甥喊声越来越大,卫青急得一把捂住他嘴:“你小声点成不成?怕外面人听不见啊!不去住就算了,也值得这样大呼小叫的!”
小黑豹这才有了笑脸:“舅舅不赶我,我就不喊了!我去叫他们抬东西进来!”
卫青走进大门,无奈的再次吩咐总管召集人收拾空房,老总管一听也一咧嘴:“大将军,才收拾了不到几天啊,如今又收拾……”
卫青也无奈的笑了:“不收拾怎么办,堆在院子里展览吗?”
皇宫内此刻却收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浑邪王、休屠王派使者传信,因惧怕单于处罚,两部人马甘愿归降大汉天子!
刘彻眯眼思忖着问道:“浑邪王、休屠王两军加起来有多少人马?”
大行令小心答道:“据称有十万之众。”
刘彻想了片刻:“这么多人,如果是真降也罢了;可一旦是诈降,那十万军队逼近边陲,又距离长安这么近,可就真成了心腹之患了!”
“那陛下可布置重兵于边陲以防不测。”
“那又成了对二王的不信任,不是逼着人家回头嘛!所以,此番受降,未必要很多兵,关键是受降的将领,此人既要让二王觉得他们受了重视,又要有临阵处理不测的能力,大行令可有合适人选?”
“臣以为大将军最为合适。”
刘彻神色极为复杂的笑了一下:“大将军的军功还需要这个来标榜吗?”
大行令一愣,随即叩头:“如此还请陛下圣裁!”
刘彻点点头:“朕已有了合适人选!”
旨意传到大将军府,正在指挥人归整东西的霍去病一皱眉:“什么事这么急啊,不是才见过没多久吗?”
卫青轻拍了外甥一把:“怎么说话呢!”
霍去病撇嘴:“我给舅舅收拾东西呢,要是这会走了,他们又不好好干,还得舅舅操心!”
卫青又一巴掌拍在外甥肩头:“这是给我收拾的?还不是你小子带回来的麻烦!快去吧,这次召你去,怕是有大事了!”
“什么大事,难道伊稚斜还敢派兵再来不成?”
卫青没答话,只是挥手示意他快点出门。
天到傍晚时分霍去病才回到大将军府,一进门就冲卫青道:“舅舅,陛下要我去受降!”
“可是匈奴的浑邪王、休屠王反了他们单于?”
“原来舅舅早猜到了!”
“被你打击成那样,他们那位一心求胜的大单于还能手软?”
“可是这差事论情论理都该舅舅去才合适!”
“别胡说,让你去就去!”
“舅舅怎么和他一个口气!我不要听这个!”小豹子气鼓鼓的。
卫青拉他到身边坐下:“功高盖主者不赏,陛下也是好意!”
“可是……”
“好了去病,这次去你要记住,这两部人未必是一个心思,还是要做好应对不测的准备,如果一旦有异动,就不要手软,陇西距离长安太近了!”
看着舅舅眼中幽幽的光芒,霍去病神色凝重的点点头:“舅舅放心,在我的这儿还没有仁慈用兵这一条!他们老实点万事皆休,不然……”说着脸上现出一抹狠厉:“我就送他们去见他们的昆仑神!”
果不出卫青所料,休屠王被浑邪王贪功所杀,休屠王所部临阵哗变,而因为事先早有准备,霍去病成功地平息了骚乱,控制了局面,号称十万的匈奴军队向汉廷缴械投降,而整个河西终于如刘彻所愿归属了大汉,而战后随着刘彻对霍去病的再度大肆封赏,朝廷上下似乎更感觉到了陛下对大将军的冷落……
而这些有关大将军如何被冷落而骠骑将军日益显贵的话终于传到了霍去病耳内,这不由让这位本身就不懂得收敛为何物的骠骑将军冲着手下大发雷霆,就连回到大将军府也还是气鼓鼓的,卫青听说外甥赌气一般坐在角落里叫吃饭也不应,只好自己过去坐在一边轻声问道:“是谁又惹到咱们骠骑将军了?气得连饭都吃不下?”
不想下一刻自己立刻被眼前的小豹子抱了个满怀,低沉的声音闷闷回荡在自己胸膛:“舅舅……”
卫青觉得他声音都略带鼻音,心里一酸,搂了他低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我不想这样的!从来没想过!我当初参战只是想可以给舅舅分忧解劳,可以让舅舅不那么辛苦,我没想过要分舅舅的功劳,更没想过要超过或者取代舅舅的!”
卫青点点头:“这些不用你说,舅舅都知道……”
“可是如今人人都在说,陛下重用我,不再重用舅舅,甚至说早晚有一日会……会让我取代了舅舅!还说我是利用舅舅向上爬,用过了就扔到一边……”
听外甥声音已经有了哭声,卫青眼里也尽是湿意:“傻瓜,你当舅舅和他们一样,会相信这些市井传言!”
“可是舅舅教过我三人成虎,就算舅舅不相信,他们说得久了心里也难免不痛快,我不想舅舅这样,我说过,在去病心里,你比什么都重,只是你不知道,也许是你从来不想知道……”
卫青愣住了,这话已然不能再当作是孩子话了,因为这已经是他第三次从外甥口中听到了!如果说第一次是孩子话,第二次是无心之言,那么这第三次,还能如此忽略吗?也许他说的对,自己一直是不想知道,刻意去回避着或是不愿相信他对自己这份不该有的感情……
“去病,你也长大了,很多事也该知道了!我是你舅舅,而你,也只能是舅舅最疼爱最喜欢的孩子,至于其他,是不该有也不能有的,你明白吗?”
听着舅舅低沉却很清晰的话,霍去病缓缓松开了手臂,他知道,他如何会不知道!只是今日既然话已经说开了,自己再不能像以往那样撒撒娇就混过去,他抬起眼盯着舅舅的清澈的双眸:“我知道,我打一开始就注定了要输给他,他可以恋着舅舅,可以一辈子霸着舅舅,可我不能,我只能是舅舅的孩子,只能是孩子!要怨,就怨我晚生了这十几年,不能陪着舅舅走过少年的时光;要怪,就怪我再怎么富贵也及不上当今天子!我再怎么努力也一辈子及不上他,是不是?!”话说到最后,他几乎是用喊的了,泪水无法抑制的顺着脸颊流下来,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一个耳光已然掴在颊上,卫青闭着双眼,手哆嗦着指向门外:“你给我滚,滚回你自己的府里去想明白,如果以后还是这般言语,就不要再登我的门!我没你这么忤逆的外甥!”
霍去病撩衣服跪下给卫青磕了个头:“我知道,我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我不对,不能做舅舅喜欢的孩子,不该惹舅舅生气着急,可是我不甘心就这么一辈子把心意压在心里,如今说出来了,也就是了,舅舅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不后悔!”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卫青挣开双眸快步走到门口看着外甥离去的背影,隐忍多时的泪水一下子模糊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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