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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廉贞恭敬地将茶递到李靖面前,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李将军,请用茶。”
疼爱地拍拍他的头,李靖爽声笑道:“几年不见,廉贞都长这么高了。”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廉贞笑着说:“将军,廉贞先下去了。”
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李靖望向、着白术,“术,依你看今日的杀手会是谁派来的?”
“极有可能是被我拒绝归顺的势力。”
“可会是四大门阀中的?”
白术思索道:“四大门阀树大招风,若不在此时韬光养晦,必会给予其他门阀联合共诛的借口。但,宇文阀无所不用其极,独孤阀急于铲除异己,宋阀明为不理世事,实则在暗地精密部署,也不可轻易排除。”
点点头,李靖激赞地看着他,“贤弟推测运筹之才着实让为兄佩服。”
白术温然一笑。
瞧着他的没有焦距却依旧清亮的双眼,李靖蹙紧浓,“你的眼睛?!”
轻轻颔首,白术舒声说:“大哥不必担心。”
“唉……”李靖重重地叹口气。
白术真要走上与他师父相同的结局吗?
六年前,李靖与白术一面之缘,便对这个温宁淡雅的先知留下极深印象;三年后,他与妻子红拂相识,幸得白术巧计相助,他夫妻二人终于在经历一番波折后结合。
白术的心胸为人让李靖深深佩服,惺惺相惜之下,他二人便义结金兰。
“大哥,嫂子可好?”白术煦雅浅笑。
李靖笑了笑,“她很好,还让我谢谢你,说一直都没有机会报答你。”
“情比金坚的感情难能可贵,白术只是略尽绵力,请大哥与嫂子不要放在心上。能与心爱的人比翼双飞,大哥一定要好好的珍惜。”
李靖看着眼前这个清净柔和的男子。当今之世,能让他钦佩的人,除了唐国公次子世民,便是他这义弟了。
“那贤弟呢?方才那位挺身相救的姑娘可是贤弟的意中人?”
白术淡淡一笑,眸中多了一抹飘忽寂然。
“大哥玩笑了。白术这样的人,娶妻便是害了人家。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若我为了一己之私,让一个女子守寡,岂不是与这世道同流?”
书房外站了两个人。
魏紫怔怔凝着白术,眼眶发热,喉咙中一阵哽咽。白术语调浅浅,她却听出了其中蕴满的透不尽抹不掉的萧索与凄迷。
她痛恨这个不公平的世道。
他们将这沉重的枷锁硬扣在白术身上,逼着他清心淡情,迫着他接受命运接受最悲哀的结局。
“姑娘……”天芮轻声唤她,却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李靖打量着门外的女子。
平凡的相貌,却有一双清亮透彻仿佛可以望穿人心的眼睛。他对魏紫微微颔首一笑。
白术抬眸,眉眼间泛起丝丝安抚的温柔。寒风刮过枯枝弄出簌簌声响,他唇畔柔和的扬起。
魏紫转身离去。
他要她安心,她知道。
轻灵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白术回过首。
李靖心中洞然。
“大哥为何现在才到?是否路上出了什么事?”
点点头,李靖正色道:“我在赶来洛阳的途中被杀手袭击,转道黎阳。杨玄感兵变,我便留在黎阳打探消息。直至听闻宇文连曾来抓你,才日夜兼程赶来。术,你心中是否已有打算?”
白术缓缓踱步到门口,负手凝眸,“炀帝暴虐无道,隋朝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今杨广已准备三征高丽,到时天下必将大乱,百姓更将陷入水深火热。”
“术,二公子要我带话予你:他知你心性淡泊,不愿被世俗烦扰,但他只是希冀救苍生于水火,还天下太平。二公子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为天下、为百姓,加入李阀。”
太原留守李渊次子李世民,一个精于运筹帷幄的惊世雄才。他清楚明白各路枭雄想笼络到白术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坐拥江山。
而他,深谙白术的爱世济世。所以他以天下苍生对白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这样的人,有野心,有胸襟,有气魄,更有懂得用人的智谋与卓才。
李靖笃定地看着白术,语气中充满敬佩骄傲。“二公子骁勇善战,睿智超群,是唐国公四子中是最出类拔萃的。且他胸怀博大,体恤百姓,大哥相信二公子定不只是池中金麟。”
白术侧过身,神情沉敛卓然。“帝星黯淡欲坠,东星璀璨新亮。大哥,我会与你同回太原,用毕生所学全力辅佐他,还天下苍生一个太平。”
苍蓝的天空一片寂瑟,空气中寒气逼人,轻轻呼一口气,浓浓的白雾转瞬即逝。片片枯叶盘旋落下,翩缱若蝶。
白术默默叹口气。
终于,不能再回头。
“小紫。”
白术踏进屋。屋内炉香袅袅,但他却能很轻易的找出那独属于她的麋香。
魏紫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冰霜天地,轻轻说:“白术,你曾说过你想保护我,那你知道吗?不仅仅是你想保护我,而我……也想保护你。”
她回首凝视着他,“你知道吗?方才杀手要落剑的那一刻,我并不害怕,一点也不。”
白术站在那里,静静聆听着她清远的声音,心绪起伏跌宕。
魏紫等着他开口,却瞧见他温柔的近乎溺人的微笑,蓦然他说:“你愿意再陪我去一次屋村吗,小紫。”
屋村。
天霜地寒,白术与魏紫的到来为这个贫瘠的村子添上了喧闹欢快的色彩。
“姐姐!姐姐!你看!这是我剪出来的小鸟!”
“好丑!还是我的好看!姐姐你快看!这是小兔子!”
“姐姐!你看我的!”
“姐姐……”“姐姐……”
简陋的黄土屋内,一群孩子围着魏紫叽叽喳喳争先恐后地展示着手中的剪纸。
魏紫微笑着摸摸他们的发顶,柔声说:“你们都剪的很好看。”
“姐姐你教我们剪花儿好不好?”一个小女孩拉着她的衣袖,黑亮的大眼一眨一眨地望着她。
“花儿?”魏紫低头想了下,“好啊。”
“哇——”
孩子们欢呼起来,都赶忙拿好手中的纸张、剪刀,有板有眼、认认真真地跟着剪了起来。
“白公子,老朽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屋外,一位老者湿润着眼眶,老泪纵横。
聆听着屋内的欢乐,白术从中找到那个清柔愉悦的声音,露出温秀的笑容。
“天寒地冻,孩子大人都需要过冬,您老别记挂在心。”
“白公子,这几年来您为我们送银子、送衣物、看病诊治,做得实在太多了。村民都感激您,不知道该怎样报答您呀!”
“村长,白术……很长一段时日都不能来看望大家,若是村中有困难,就请找廉贞,他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白术舒声说。
“……唉!”村长看着他空淡的双眼,别过头痛心地叹气。
白术仿佛知道他在叹息什么,只是淡淡一笑。
魏紫摸了摸一个小男孩的脸颊,“就是这样剪的,会了吗?她笑着抬首,望了望门外的白术,起身步出屋。
“魏姑娘。”
“村长。”她微笑着颔了下首。
“我们该回去了。”白术含笑着说。
“好。” 魏紫点点头,“村长,那我们便回去了,您多保重。”
“赶紧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路上小心啊!”村长连声嘱咐道。
两人踱着步子慢慢出了屋村,白术带着浅浅微笑感受着身旁之人愉悦的气息。
“怎么不说话?”魏紫轻声问。
白术眉眼含笑,“因为你很高兴,不想打扰你。”
“那些孩子……真的很可爱。”她展颜。“小心!”突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这儿有块石头。”
牵着他小心越过石块,她放开手。白术快速握住她。
魏紫讶异地望着他。
白术的手很大、很宽,也很冰。
“小紫,”他的眼眸凝视着她,墨亮的瞳眸倒映出她的容颜,“一个月后,我将随李靖将军回太原。”
他停顿片刻,等着她出声。
静默地望了他好一会儿,然后魏紫很轻很轻的点了下头。“恩。”
自怀中摸出一样东西,白术执起她的柔夷,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
掌心一阵温热,她低眸望去。
那是一枚紫琉璃坠,莹影剔透,那紫色仿佛会在精致的花瓣间流动,润泽灵动。
这是一朵牡丹,牡丹花后——魏紫。
咬住唇,魏紫颤抖着声音,眸中泛起粼粼水光。“白术……这是……”
轻轻地拥住他,白术闭上眼微笑,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小紫,你愿意……等我回来吗?我答应你,一定为你活着……为你活着回来……”
紧紧握住手心里的琉璃,泪泫然落下。魏紫重重点了点头。
天边掠过一群南飞的苍雁,遥远的鸣叫声划破天际,冲破了厚厚的阴霾的云层。它们在寻找温暖,也许路途艰险,可依旧勇往直前。
天空一片清明。
碧华楼上,一个俊逸的身影倚窗而坐,独自默默呷着酒。
“公子,您的菜来了。”伙计端着菜,恭敬地说。
独孤云祁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丢给他,挥了挥手。
伙计欣喜若狂地赶忙退下。
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独孤云祁凝着杯中清冷的酒液,眼前浮现不久前在那条清僻小路上所见的景象。
白术与魏紫的相拥。
他一口饮下,自嘲地勾了勾唇。
独孤云祁啊独孤云祁!你怎么这般没出息?竟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失魂落魄!
“借酒消愁愁更愁。酒过伤身,还请独孤公子多加注意。”清脆如黄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微微侧首。
剪水瞳眸望着他,天芮神情柔和淡雅。
没有笑意的笑了下,独孤云祁转回头,“真巧啊,天芮姑娘。”
在旁边的位子坐下,天芮轻轻说:“不是巧,天芮是特地上来找独孤公子的。”
眉峰微扬,他侧目看着她。
“天芮方才经过楼下,瞧见独孤公子。”
瞧见他独自饮酒,怅然若失。
“所以姑娘特地上来对在下说喝酒伤身?”独孤云祁邪邪笑了笑,狭长的眸子微睐盯着她。
迎着他魅惑的眸色,“是的。”
端起酒杯呷了一口,独孤云祁低沉着嗓音,“姑娘如此关心在下,莫不是对在下有意?”
蓦然怔住,天芮双颊微红,温婉沉静中多了一抹局促。她凝眸清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
这回轮到独孤云祁愣住了。他本是放浪不羁的一句玩笑话,怎知她竟未否认,反倒说出这两句话来。
别过眸,他饮尽杯中酒。
站起身,天芮轻声说:“天芮先告辞了。”
“天芮姑娘,”她越过身旁时,独孤云祁朗声叫住,“流水无情,随波逐流不会有结果,希望姑娘能明白。”
天芮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首,“流水无情,随波逐流不会有结果,而借酒消愁更不过是自欺欺人,希望公子也能明白。”
她轻盈离去,留下他一人静静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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