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好

　　公交车上的人寥寥无几，她们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因为只有那一排才有比较大的空间可以让她们心安理得地放她们所携带的蔬果。
　　回家之后，陈尚拿着陈小尚的手机直接回房间看那些照片，陈小尚则把带回来的蔬果都放到冰箱里。当然也不忘拿这些材料做一份蔬果沙拉，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整理之后上楼拿去给陈尚尝尝。
　　陈尚本来有点郁闷，看到有得吃立马就喜笑颜开迎接美食，其他的事情就先抛到脑后了。她很喜欢美食，一直坚信美食可以治愈一切不美好，可以带来某种幸福感。至少，在她的经验里，美食常常能够使她在浮躁中变得平静，哪怕有时只是一杯白开水，只要让她觉得解渴又好喝，那就可以归类为美食。
　　“陈小尚，我刚才又重新看了那些照片，完全对弟弟一点没有记忆。你说会不会我们的时空交错跟你7岁那年的时空交错，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会的。”
　　“可是我真的没有弟弟，我向你保证，我爸妈真的只有一个孩子。当年我奶奶去世，虽然也是因为煤气中毒。但是我还记得很清楚，没有弟弟，葬礼就只有奶奶。”
　　陈小尚盘腿做到地板上，拿过手机翻阅照片。
　　“那你知道爷爷为什么要藏那些照片吗？”
　　“他大概只是因为害怕看到这些会伤心难过，想起痛苦的记忆吧！”
　　“如果这样的话，那所房子就是最大的禁忌，他怎么不搬到城里来一起住呢？”
　　“那是怎么一回事？”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了什么吗？我说你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而失去关于弟弟的记忆。如果我猜得没错，那场煤气灾难，给你造成了心灵创伤，导致你患上了选择性失忆症。将所有关于弟弟的记忆全部删除，你是为了自我保护。而家里所有的人从此不再提起，也是为了守护你。”
　　“我不明白，如果真是这样，那你遇到这场灾难，怎么没有造成心灵创伤？”
　　陈小尚有些惊讶，一向反应迟缓的陈尚这次居然反应迅敏，这么快就能找到问题关键。
　　“不，我想我也患过选择性失忆症，只是我一直没有意识到，直到你的出现。”
　　“当年那件事发生后，我有一段时间是处于惊恐的状态，连话都说不了，医生那个时候认为我是受了刺激，大脑的语言区出了问题而变成哑巴。一周后我突然说话，我爸妈很开心。只不过我那个时候记忆出现了混乱，包括葬礼的记忆也出现混乱，我不记得我有弟弟，在跟医生谈话过程中完全忽略了我弟弟的记忆。后来我想应该是医生交代了他们什么，我家里人才一直隐瞒我有弟弟的事实。因为一个年多之后，我在睡梦中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可是很奇怪，我试着问我爸妈，我说我梦见一个小男孩说是我弟弟，他们说没有这回事。因为他们的否认，我以为真的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可是所有的记忆又很连贯，我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可是因为爸妈他们从未提起，而且家里和乡下的老屋子里都没有弟弟的痕迹，哪怕一张照片都没有，我去看宗族的灵堂，也没有看到他的名字。我也就相信那些奇怪的记忆只是一场梦里的画面，只是因为太真实，我的记忆混乱了。”
　　“我记得奶奶的忌日那天，妈妈总会偷偷去一个寺庙灵骨塔，这让我很疑惑。我问过她，她说她只是去寄思一个故人，让我别多问。后来我在一本书上看到各种习俗礼仪的资料介绍，才知道未成年小孩去世不能入灵堂，不能有葬礼，是为了去世的孩子能够走的安心，早点投胎。我天生好奇心重，容易因为一个谜团而去寻找各种答案。我想了想，我突然相信自己的所有记忆，而且所有的事件接起来也说得通，而家里人之所以隐瞒我，我能想到的理由就是，他们否定历史，是因为不想接受事实。”
　　“有一回暑假回乡下玩，爷爷的钱包不见了，让我帮他找。然后我就在床底下发现了那个暗格，因为好奇，我后来总找机会去解锁。试了几次，解开之后，我发现原来我真的有过弟弟，他叫陈豪。说实话，那一刻，我有了一种成就感，一种解开谜团的成就感。我的记忆没有出错，是爸妈和爷爷在隐瞒我。”
　　“但是，我选择了沉默，如果伤痛可以造成他们想否定一个人的存在，说明这份记忆对他们来说一定十分沉重和痛苦，那我干嘛还要去揭开来伤害他们呢？作为他们的亲人，我有理由守护他们以及守护他们不愿忆起的秘密。”
　　“可是你的出现，一直表明说你没有弟弟，我当时很疑惑，又回顾了成长以来的种种，后来我想我爷爷和爸妈之所以会默契的隐藏那段记忆，不是因为他们无法接受而否定，是因为他们想守护我而否定，当年我先变哑巴后又记忆混乱，之后又选择性失忆，他们以为我无法接受，所以直到现在都在隐瞒。”
　　陈尚听得入了神，还是不太敢相信。陈小尚做过关于弟弟的梦境，是因为她弟弟本身就在这个世界存在过，可是她从来没有，一丁点记忆也没有，而且她也从没有发现妈妈有去过什么寺庙骨灰塔。
　　“不，陈小尚，我相信你有过弟弟这个事实。可是我敢向你保证，我没有弟弟。我妈也从来没有去过什么寺庙骨灰塔。小时候那些邻居开完玩笑说我爷爷曾因为我爸妈重男轻女而和他们绝交三个月，也并不是因为你时空交错出现的缘故。我后来想起来了，我爷爷曾给我的解释是说，我还没出生时，我爸妈特别想要生个儿子，还通过医生透露，一直确定我就是个男孩。后来我出世是个女孩，因为爸爸在事业单位工作，不能生二胎，他想过不给我入户口隐瞒之类的，结果爷爷很生气，所以才会有绝交三个月的事情。”
　　“你确定吗？”
　　“确定，确定，一定是你的记忆出错了。”
　　陈尚看陈小尚没有回答她，又说：“有没有可能这个世界的你有过弟弟，我的那个世界是没有弟弟的。也正是因为我没有弟弟，按照你之前的那种什么相似命运论推断，所以这个世界的弟弟也就消失了？也就是说就是说，哎，绕得我自己都乱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意思。”
　　“那你听懂了？有没有可能？”
　　“也许吧。”
　　陈小尚有些迟疑，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记忆力和推断能力产生怀疑，可是她立马又想，不可能，因为按照她的推断是说得通的。而且煤气中毒也有可能会导致出现精神障碍，不排除陈尚就是这种情况。如果她完全将那段记忆抹杀，家人有意瞒着她，那她是不可能会想起来的，也不可能会有记忆。
　　“算了，不想了，今晚你想吃什么？”
　　“火锅，冰箱里有好多食材。”
　　陈小尚想了一下说：“好，那我们下去处理食材吧！”
　　“欧耶”
　　看着陈尚乐不可支蹦跶的样子，陈小尚觉得这种感觉挺好。这是她第一次在家里动手处理食材来解决晚餐的问题，心里居然有了一种家的温暖。以往爸妈不在家，她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要么饿着要么出去外面吃，从未想过厨房这个地方也有成为风景的可能。
　　忙活了一个小时，她们总算可以开吃了。一边吃一边看电视，还真的是一种挺不错的享受。就在她们刷着瘦肉的时候，电视里的一则标题为“妙龄女子客车上神秘失踪，车上监控恰好消失”的新闻让她们顿时正襟危坐起来。

　　“11月21日上午11时许，小翠（化名）在成都茶店子搭乘客车回安岳老家，随后便跟家里失去了联系。今天是小翠失联的第四天，早上杨某（她的家人）终于在车站的监控视频里看到小翠的身影。随后工作人员调出了当事人搭乘客车的监控视频，视频显示，小翠在11点10分上车，中途车辆在乐至停车上厕所，重新启动车辆时，车上人数和发车时一致，并没有人员丢失。到达总站，所有下车的人员中却没有小翠的身影。车站工作人员调回乐至到安岳的监控视频发现，中途有一段大概15分钟的视频消失，呈现黑屏状态。工作人员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

　　她们两个人对视着彼此，眼神里说不清是惊恐还是激动。
　　“今天几号？”陈小尚问。
　　“25。”
　　“她，遇到跟我们一样的情况？”
　　“我，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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