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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黑璃河第一节远虹阿湄
午夜时分,端止恺把半边车厢的车帘卷起些许,微风吹拂,月光照进来,洛海的眼皮微微一动,脸上有层绯红,像个沉睡的孩子。
止恺手很轻,把她手边的毯子掩好,没有惊醒她,退了出去。
道上人迹稀少,只有远方传来流浪乐人隐约的歌声。
端止恺走到河边,蹲下捧水洗脸。就着月光的某个角度,她在水面上看到一闪而过的自己的样子。除了束发过于端整,多亏平日的朴素习惯,装束打扮一如普通的旅行者。且,她每天本就只睡四小时左右,又习惯在深夜活动,倒是异常适合逃亡的生活。
她在河边一直坐到天色蒙蒙亮,晨光如甘霖静静洒落。
洛海也起来了,走出车厢,穿着宽松的白布衫坐在石滩上梳头发。晨光把她的头发映得变成浅紫半灰色,如一捧珠宝流淌着绚丽光彩。她手中的木梳齿在髪间穿过,就像用手指穿梭光影,忽然间珠光失色,梳子滑进空气里。她怔了怔站起身来,走到水边低头看。
天还没全亮,影子显得模糊,但还是看得出左边一撮头发突兀的短了一半,这是那天被帝褐鹿的指刀削断的。她正看着,水面上倒影的身后出现了止恺的面孔,浓重的黑瞳跟如长剑般笔直的眉,薄嘴唇凝止端肃,神色冷淡,唯有声音里带着一丝温和:「风凉,不要坐太久。」
说话的时候,她顺手接过梳子,替洛海梳理头发,如此这般的照顾她已经成了习惯;洛海也已习惯她冷淡、寡言、似是命令却又无微不至的照料。
梳理带着微卷的长发绝对是一项需要耐心的工作。止恺握剑的手指纤瘦细长,充满力量的同时又极为灵巧,不仅利落分开了所有微小的打结,还一绺绺的捏住了会被拉扯到的地方,令她的头皮一点也没被拉疼。
就算是洛海自己来梳,也做不到这般轻快。她怔怔的望了那在自己鬓旁时隐时现的白皙双手好一刻,觉得这种好整以暇的节奏跟自己小时候摆弄花皮木娃娃那细长的水草头发实在有点相似。她低声问:「你怎么这么会梳头发?」
与她微卷的柔软长发相反,止恺的黑发直且顺,且都用细绳束好,好像连睡觉都不用解开也不太会蓬乱。既然如此,她这象是演练过许多次的熟练手势要怎么解释?
止恺停下手,隔了片刻才又继续,同时答道:「虽然不常梳,但我也是个女人。」
洛海惊讶的转头看她,还好她立时放松了手中握着的发丝,这才没有扯疼她。
瞧见她睁大的愕然双眼,止恺只说:「不要乱动。」
洛海这才把蒙住自己眼睛的那层理所当然之布丢下,开始发现她那清俊面孔的过于标致之处,注意到她宽阔肩膀下那略显单薄的背脊,听出了她低回声音中那优美的线索。但是,怎么会……怎么会有女人有如此刚毅缄默的个性,有这么高强的武艺?
她期期艾艾的回忆起那天的事:「妳是女人……那那两人……是谁?为什么攻击妳?」
端止恺的黑眼睛沉淀半息,简短回答:「他们是不相干的人。」
「他们想杀妳,怎会是不相干呢?是因为知道妳女扮男装潜伏于此吗?」
她摇摇头:「不是。就连我自己,也是在六年前初潮渗出之际才知道自己是个女人,自出生以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天阉之人。」回想以前,她嘴角略为上扬,神情颇为讽刺无奈,解释跟诉说对她来说仿佛是件极大的苦差事,「以后再细说吧,此事并不单纯,我还在厘清,妳也不用再问。但是我们离开丹城、去哪里,绝对与那些人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
洛海欲言又止,神色闪动了一下,换了个话题:「那麽,妳的……家人呢?妳突然离开,他们怎么办?」
「妳可有家人?」止恺反问。
「没有了,我一个人住在湖底,没有别的亲人。」她摇摇头回答。
「那我跟妳同样,我是个孤儿。在哪里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我只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洛海有些好奇。
「以后再说吧。」她再次回避,取出一把匕首,「现在梳好了,我帮妳修齐,这样太引人注目。」
洛海想了想,说:「我要全都削短。」
「短发吗?」
「嗯。」
寥空纪很少有女子是短发,但止恺也不多说什么,就把洛海的长发捋起,切在匕首的锋刃上一一割断。她的动作轻而迅捷,洛海几乎察觉不到刀刃的运作,只感到脑后一点点变轻了。
不多时,她的头发变成了男孩样式,从背影看有些奇怪,但等她回过身,止恺凝视着她,发现长发相比之下显得她的脸孔更小更瘦弱,现在反倒增添了几分生气。
她睡得太久,眼睛还是有点恍惚出神。止恺把她脸侧凌乱的碎发拢到耳后,低声说:「到城镇再修一修。」
她摇摇头:「不用了。」对自己的外貌,她并没有多余的关心。会剪短也只是因为想要跟过去的自己告别。
她转脸朝河水望去,断发早已随水流漂远,河水转弯处未月的白禾草长而茂密、铺满大地。细碎莹白的晨光在河面上闪动着。这陌生又清新的景致让她有种隐约的重生之感。
然而命数叵测,人真正能做的除了顺应前行又有什么呢?
「端止恺,」她忽然说:「我还想换个名字。」
路上的确也需要隐藏身份,止恺点了一下头,表示赞同。
「叫赏青好了。妳呢?」
「一个流浪武士的全名并不重要,叫我恺吧。」她抬手把自己的头发削短。十多年来的第一次,她不再仪容端整,额前的发丝落下来遮住了眼角,添了些不羁的江湖之态。一切妥当,她收起匕首,「该启程了。」
恺加快脚程,赶上了前头的流浪乐人。
那一长列人都骑着脖子上挂铃当的马,叮当叮当,沿河边慢慢行走。领头的是一位身穿鹅黄镶紫饰边衣裳的年轻女郎,肤色如象牙,头戴绣花小布巾,布巾下面是一把垂至腰的褐栗长发,结成数条细致发辫,随着马步甩啊甩。她背着个玫红朝颜花图案的镂空肩袋,束口处露出把五弦琴的琴头。这琴以白松木制成,光滑润泽,约有手臂长,曲线玲珑,人称「美女琴」。
恺从整个流浪乐团旁边经过,他们男女老少皆有,打扮俱是艳丽别致,哪怕穿着稍显朴素些,也会在腕上或额上绑缚彩色布带,因此整个行列光彩盎然,亮丽生动。她直到赶至行列前端才放慢了马速,女郎注意到她,朝她微微一笑,笑起来很是明媚,左颊上现出个深深的酒窝。
恺与她并辔而行,问:「贵班要去哪里?」
「我们去未城。」女郎清脆的答。
「我担心路上有盗匪,可否与你们同行?」
「当然好。」她笑着说,「只要您不嫌我们吵闹,万分欢迎。」
「多谢。」
「我叫阿湄。」她笑的十分温柔,「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恺。」对方回答十分简短,看起来也不是一个善用言词的人,得到应允之后便不再多说,退到队伍了后面跟随着他们。
阿湄注意到一路上他只偶尔回头跟马车中人低语,不跟流浪乐团的人目光相接。
到了午时,大家停下做短暂休息,恺亦解开挽具放马去河边饮水。阿湄无意间经过车厢,这才瞧见了被风吹开的布帘里面,靠着车壁坐着的那个十几岁少年。他手脚纤细,眉淡睫长,模样甚是清秀,只是眼稍眉际带着病弱气色。
这少年的俊秀模样引得她多看了一眼,不小心绊到车辕发出声响,少年就被惊醒了,睁开眼,深紫眼瞳朝她看来,在阳光下,他那小巧润丽的嘴唇几乎是半透明的。
阿湄愣了愣,心想,这少年若上妆扮作女子,在戏台上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女伶。
对方不言不动,她就先微笑破冰:「小兄弟,我吵醒你了吗?真对不起。」她说到这里,忽地醒悟,转口道,「妳是女子吧?真是……妹子,妳的头发这么短,我险些弄错了。」
车中那少女还没答话,恺已经大步走回,挡在车前,问:「有事吗?」他声音不高,但锐如利剑的眼神中自带威势。
湄顿觉自己唐突,连忙回答:「没事,对不起,我把这位姑娘吵醒了。」她又对那女子说,「妹妹,妳长途跋涉,一定累了吧,我有白蕊蜂糖水,可以补补精神。」
她果然回去端了一碗蜜糖水来。
恺伸手接过,语气放缓了许多,朝湄说:「谢谢妳。」
湄这时正面看他,见他眼瞳漆黑,内中似有股巨大的引力、深不可测。她心头一动,觉得似乎在某处见过这样一双眼睛。但她从小四方奔波,阅人无数,一时倒也想不起来。
恺服侍那少女喝了蜜水,把空碗还给阿湄,再次称谢。
湄微笑示好:「不用客气,大家有缘同路,互相照顾是应该的。对了,这位妹子,妳叫什么名字?」
少女低声答说:「我叫赏青。」
「我是阿湄,以后若有需要什么,只管来找我。」她对这个温顺平易的女孩颇有好感,反正也是举手之劳。
赏青轻轻点头,但并未道谢。湄生性爽朗,也并不介意。
其实湄觉得这两人所驾马车低调而精致,但穿着却并不起眼,显得来历蹊跷。但他俩安静乖顺,凡事都不麻烦别人,处处礼让,却又不显得刻意,倒是不惹人厌。
当晚天黑后,雷声震耳,风雨大作。到了夜宿的营地,众人分头住下。阿湄、赏青及乐团的其他几个女孩同睡一顶帐篷,恺则跟其他男子挤在大帐篷中。
雨一直下到半夜才停。阿湄悄悄起来,掀开帐门外出,潮湿水气夹着草的香味扑面而来。她各处看看,见乐器箱子都架在高处,罩得严实,一切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到附近随意走走。河水涨高了许多,白茫茫的奔流而过。她其实也甚爱雨夜这气味、这静谧。她在河边站定,望着流水,入了神。
过了片刻,一串脚步声在身后由远至近的行来,她回头见竟是赏青。赏青的面色微显苍白,一言不发,只是走到她身边站住,与她同看那流水。
湄轻声问:「妳也睡不着?」
赏青隔了一会,才说:「阿恺说,要谢谢妳收留我们。」
「呵……不用客气。只是雨后夜风寒冷伤身,妳身体虚弱,要多注意。」湄见她文静少语,把她当作自己妹子谆谆叮嘱。
「妳为什么不睡觉?」赏青却轻声问,「风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
湄微微笑:「我自小在外东奔西跑,这点风雨不算什么。」她拉起赏青的手,发觉格外冰凉,忙说,「冷了吧?快回帐篷去,如果着凉,我可怎么向恺交待?他会担心死了。」
赏青的嘴角微微一弯:「妳讲话真有趣,担心怎么会死?我不觉得冷。」她的微笑转瞬即逝,如昙花一现。
阿湄却觉无名震动:人间怎么会有这样闪亮如水晶石的眼眸、纯净如清泉的笑容?彷彿可以洗尽人心上的尘埃。
她不禁打听起他们的去向:「妳们要去何处?以后我带着远虹经过,说不定可以去看看妳。」
「我不知道。要问阿恺。」
「哦。」湄说:「是回他的家乡吗?南方?那边有许多好地方。」
赏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妳去了就知道,很美很美。草原无边无际,河流有千百条,湖泊上万个。从此处顺流而下,美景数不胜数,经微芙河、绿水河,水流变缓,阳光灿烂,一年四季都是青山碧水、野花似锦。我也想去,可惜……」她无奈的耸耸肩,回头看着赏青,「我看得出,恺是个好男人,会好好保护妳。」
赏青睁大双眼望着她,不明白为何她突然说到了这里。
「你们是逃出来的吧?这么不顾一切的,跟着自己喜欢的人离开……很羡慕你们。」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朦胧。
赏青这才醒悟,说:「妳误会了。」
「别担心,我不会跟别人讲的。」湄笑道,「其实,我也有喜欢的人……」她再次轻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根细长的笛子。这笛子呈淡紫色,晶莹剔透,尾稍上系着条五彩丝绦。她轻轻摩挲笛身,横笛吹响,笛声极细极低,可又彷如深夜里的清风,飞到极远处。
赏青静静听着,这时乌云半开,一轮月影倒映在河面上,明净而皓洁。
吹了几声,湄停下说:「我给妳吹支曲子,是一位从远方来的旅人教我的。」她说完,又低低吹响。
开端几个音节低沉悱恻、动心怆然,天上云河流转,脚旁河水悄淌,浑然忘记自身在何处。笛声由轻转高,最初像惘然叹息,接下去的几节悠长绵连,彷彿梦中奔马无声踏过路上的砾石,飞快掠过周遭的森林;又有几节低回惆怅,似孤单一骑旅人缓缓而行,穿过深夜的草地,皓月在天,树顶投下斑斑阴影,无穷无尽的划过眼前。
如此起伏多次,笛声渐渐开阔清平。或许旅人终于想到,天下万事像那流水,流过满岸青翠,也流过废墟荒城,繁华至萧瑟,又从萧瑟至繁华,喜怒哀乐擦肩而过。流水如能选择,或许会寄意绿草微岚、白石红莲,然而若缺了那些阴风枯树、乱石荒滩,一条河又怎成为一条河?
赏青的神情本显凝重深滞,可待笛声到最后高和悠扬、清亮入云,随即又转低,温情脉脉、柔和平稳,已无开头郁结悲凉之意,她的眼眶反倒湿了。
湄停了吹奏,仍有余音裊裊,过了许久,方才止歇。赏青对她凝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低声道:「谢谢妳,阿湄。」
湄也露出笑容,握住她的手,只感觉她的手心比刚才温暖了许多。
两人沿河岸缓缓而行,低声说话,不知不觉月光越来越浅淡了。
湄说,送她笛子和教她这首曲子的是同一个人。
「那年也是越兴邦的生日,也是在黑璃河边上。所以我站在河边,就想起了他。」她说,「那天他骑马过来,手里转动着这支笛子,问我们:『是流浪乐人?可有人会吹笛』他穿的像个官员,衣衫都是上等材质,眼神却很奇怪,像只山狗,好像什么都可以大笑了之、什么都不在乎。我问他要吹什么曲子,他从怀里摸出个纸卷,就是这首曲子的乐谱。我正要照着吹,他拦住我说:『不行,要换根笛子。』就是这一只。」
她给赏青看笛子,说:「妳看,这玉石雕工精致,一般人可买不起。他疯疯癫癫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送给了我。我当时吹着曲子,他在我身旁坐下,用手拍击木箱,大声唱起来:『归去来兮,吾归何处……人生底事,来往如梭,待闲看秋风,洛水清波……』
我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歌词,可是也真好听。可惜,后来不管我怎么想,也记不全了。他说这首歌是一位老人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带来的,那人走了三十年才到我们这,教给他一些曲子后就死了。死的时候有人掀开他的裤脚,发现他的脚趾粘连在一起,腿像老树根一样凹凸扭曲,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走过沙漠的。」
「那一定很辛苦。」
「是的。不过,他来这里做甚么呢,我怎么也不明白,因为贺安将军也没告诉我。」
「将军?」
「他是咱们夜暄国的四将军之一,东方将军贺安瞳。看我说的颠三倒四,把妳也弄糊涂了吧。初次见面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他是个大人物,只以为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他那时穿着讲究,从头到脚都很光鲜。可后来,我在越兴邦的生日宴席上又看见他,他喝醉了,衣服也乱,头发也乱,样子真狼狈,呵……我一眼就认出了他。那天宴会上有个演剑的人,许多武士下场跟那人比试都败了。最后他站起来,别人都以为他要出手,全场安静下来。谁知道他拿着剑走过去,望了望那剑手,忽然笑了笑,把剑往他脚下一丢,端起酒杯大大咧咧的走出厅去了。他真是个怪人……」湄低笑着说。一说到那人,她巨细靡遗、都记得很清楚。
光看她嘴角的笑意,就可以体会到她内心的甜蜜,每次说起自己心爱的人,都是这样一种幸福的表情。赏青轻轻问:「那他现在哪里呢?妳什么时候会再遇到他?」
「他驻守在风脊城,那儿很远,我在丹城也没打听到他最近的消息。」湄顿了顿,又说,「风脊城是个荒凉的地方,周围的沙漠一望无垠,我听说城墙上被风沙吹磨出了凹槽,一年中有好几个月暗无天日……我想他大概不会记得我了。可有什么关系,只要……我记得他就好。」她的声音更添了几分温柔,沉浸到自己的思绪中。
赏青转开了头,紧抿嘴唇,身子微微颤抖。
湄觉察到异状,扶住她肩膀问:「妹妹,妳怎么了?」
「我没事。」她说,脸色惨白,声音很轻,「只是有点累,让我坐一会儿就好。」
「那我扶妳坐下。」湄搀着她慢慢坐下。
她坐了一会儿,身体的颤抖却开始渐渐激烈,牙关轻轻相击。
「是哪里不舒服?妳没事吧?」阿湄不知所措,正在此时,背后却忽然有个低沉的声音道:「把她给我。」
她回头,看见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面孔虽冷,望着赏青时,目光却露出关切与怜惜。
他走到赏青面前,在石砾上跪下,一手把她揽入怀中。
赏青眉头皱起,两眼紧闭,额上冷汗渗出,似乎正忍受极大的痛苦。
「这……」湄有些惊慌,说,「她怎么了?附近可没有医生,我的乐团中倒是有位老人家略通医术,我去找他来?」
「不用,她有头痛旧疾。」恺低声说。他抱着赏青在原地过了一会儿,轻拍她的背脊,可她并不见好转,而且额头的温度也越来越烫。他回头,目光如电的在阿湄脸上一转,就毅然把赏青抱起,走入了河水中。
阿湄睁大了双眼,却见他走至水深及腰处,把赏青平放入水中。
清冽的月光下,他低头凝视着水面,并不稍离。赏青本来双目合闭,过了很久才终于睁开,在水下眨也不眨的,神色平静,似乎也不需要呼吸。千万缕微碧的河水从她脸上流过,衬着她雪白的面孔和紫发紫眸,这情景既瑰丽又诡异。
阿湄吓得脸色发白,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恺抬起头来,盯着她看,手移向腰侧,可他的手指刚一动,水中的赏青就抓住了他的袖子,全身透湿,却挣扎着坐起来,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河水,疾声说:「阿恺,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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