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证明

　　在运动会的第三天，结束了。
　　运动会的最高潮，是频奖仪式，之后，操场上的学生就作鸟散尽，不过我们还能感觉的操场上弥留着一股硝烟弥漫，尸横遍野，旌旗乱叉的味道。这里决定了胜利者和失败者，留下了满足和遗憾，渗入了汗水和热血。
　　有一种失败者，他们维爱孤独，因此老是呆在那种无人问津的角落。在一个石凳上，我们找到了韦少杰，在这里，无数的残枝败柳在陪伴他。
　　韦少杰在报项目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成功渺茫。不过他是那种明知道没希望但是仍然去做的人，而且一旦开始，就全力以赴。然而，到尝到失败的苦果时，才知道原来那么苦那么涩。
　　报完项目的第一时间，他为自己找了一个掩盖自卑的自圆其说──挑战自己。到了现在，他才发现，所谓的自圆其说，其实是要欺骗自己。全力以赴了，搞得伤痕累累了，结果一无所获，居然一支铅笔的奖励都没有争取到。他一直想说败者犹荣，可到了嘴边，只会说出败者为虫。
　　地面上留着一个很长很长的影子。
　　韦少杰靠在石凳上，冥想着。
　　什么时候，他才能在海边拥有一栋自己的房子，站在走廊上欣赏日出日落；什么时候，他才有一个知己，和他彼此心照不宣地畅所欲言；什么时候，他才能找到最爱，和她携手漫步海滩。
　　然而，韦少杰又不得不回到现实，家庭贫困潦倒，自己寄人篱下。可是，这才激起他对未来的执着和追求，他一直相信，美好的人生在等待他。
　　韦少杰站了起来，伴随这个动作的仍然是滑落的枯叶。他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出了枯叶堆。

　　韦夕身为这次校运会的主演之一，不孚众望，为班集体争取到了荣誉，也为自己赢得了奖励，真可谓名利双收。学业上进，爱情稳定，问千古豪杰，有多少像他这样。郭靖做到了吗？萧十一郎做到了吗？乔帮主做到了吗？
　　韦夕感觉到走路起来都轻飘飘了。
　　“韦夕。”周雪在韦夕的背后叫道,然后吹了声口哨。
　　“什么事？”韦夕转了回头。
　　“有人找你。”
　　“水？”
　　“她说她是你妈。”
　　“告诉你，我可不是好骗的。”韦夕比周雪高出一个头，加上指着周雪的鼻子说话，他这副架式，真像是老虎跟猪谈判。
　　“人家那么辛苦地跑来通知你，你居然讲这种话。”周雪才不怕。
　　“要怪就怪你说得太刺耳。”
　　“什么嘛？”当不能狡辩时，周雪就会撒娇。
　　“我妈在哪里？”
　　“就在那边。”周雪指了一个方向。
　　“谢了。”
　　“算你识相，总算说了一句人情话。”

　　“妈，你来啦。”距离合适的时候，韦夕说道。
　　“你的钱够用吗？”韦母见儿子走到面前，才说道。
　　“还剩一点，不过也顶不了几天了。”
　　韦母把几张两个零的拿出来，说道：“这是你下个月的生活费，虽然我们家有点小钱，但你也要节约点。”
　　韦夕把钱收了起来，说：“哦，我晓得了嘛。”
　　“现在你的学习怎么样？”
　　“还跟得上，学的科目增加了，总觉得有点紧。”
　　母亲叹了一口气，说道：“上了高中你只要晓得怎么做我就放心了。你晓得吗？你姐不读那所大学了。”
　　“真的吗？”韦夕吃惊可不小。
　　“她前几天回到家的。”韦母的神情有点悲哀了。
　　母子两面对面望了一下，空气里没有一点声音。
　　“虽然讲阿姐曾经跟我讲过这种打算，但是她真的做出来后我也挨吓了一下子。”韦夕说。
　　“她刚进那所大学时还抱有点希望。但读了一下子就不愿读了，她讲读那所大学出来一点搞头也没有，出来还不过要打工。在那里读书简直就是浪费钱，浪费青春，她就决定不读。”
　　“阿姐现在做什么？”
　　“她想到广东去打工。”
　　“你舍得吗？阿妈。”
　　“就算舍不得有怎么样？不读得书就挨这样了。靠我跟你爸赚的钱可以养你姐到老嘛？不可能的。当初她考不上高中时，硬要你爸出钱买柳高的自费，还口口声声讲只要在柳高读，肯定有前途。哪个晓得三年下来。”韦母拍响了手背，继续说：“还不过只进得普通院校，搞得现在又不读了。我们去点钱不要紧，主要担心的是你姐。以前我跟你爸去关心她的学习问情况时她叫闹情绪，现在咧，她人话不多讲，事情倒是做得多。唉，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我跟你爸还不要替她操心!”母亲说。
　　“不管怎么说，阿姐也算是蛮努力的，有可能临场发挥不好才考不上的。”韦夕一心想帮姐姐说话。
　　“没有必要再讲这些了。你姐现在都不读了，还有什么来讲的。现在的事实就是，你姐挨去打工了。哎唷，就是怕她在外头挨欺负，你不晓得一个人出去找工作好难的。所谓拿人家的碗，受人家管。莫以为打工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韦夕不能面对母亲那双湿润的眼睛了，听着母亲沙哑的声音，韦夕开始觉得，身为子女，一旦背负父母的期待，等到后悔时，会是多么的痛苦啊。
　　“真没想到阿姐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对你姐我们多少可以放心的点，她起码有个男人来依靠，你讲是吗？但是如果你没有本事，想靠别人，不可能的，求人不如求己。”
　　“读得书也是一种本事。”韦夕不想听下去了,这个话题所产生的压力是他不能承受的。
　　“所以讲了，我跟你爸为什么老是喊你读书勤点。我上得好的大学，出来还愁工作嘛。不过你的成绩稳定我就也没有必要讲那么多，上了高中只要晓得怎么做就得了。”母亲重复这句话，韦夕现在听起来觉得那么自然又那么贴切，总觉得千言万语都融在这个句子里面。
　　“我会努力的。”
　　“那么我走了。”
　　“妈，你好走啊。”韦夕对着母亲道别，看着母亲的背影，自己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似乎，在他左边，是苏美伦的天真笑脸；在右边，则是母亲的愁容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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