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往事

　　许振宁还是第一次来这盘水阁，小时候他的母亲就不让他来这盘水阁，原因许振宁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对盘水阁的所有印象都是这里曾经住了父亲的一房姨太太，可是后来因为她的儿子出生不久就死了，所以这个姨太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世了。
　　小丁把许振宁送到盘水阁就去忙自己的，许振宁刚一踏进盘水阁就看见冯妈妈走了出来。冯妈妈给许振宁施了一礼，然后说：“二姨太已经在里面等着少爷用晚饭了。”
　　许振宁笑着点点头就走了进来，此时夕阳的余辉遍洒盘水阁，这里的环境竟然如此清幽倒是让许振宁大吃一惊。景桓早已经迎了出来，然后站在门口给许振宁施了一礼说：“少爷好，晚饭已经备下了。”
　　因为天气热，所以汪淑贞晚上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件水绿色的旗袍。当听说许振宁今晚要留宿在盘水阁的时候，汪淑贞忽然一怔，景桓知道汪淑贞的心事就劝说道：“二姨太，既然已经嫁进来了，有些事免不了要接受了……不然您在这这宅子里还是要受苦的，只看老太太她对您的态度。”
　　汪淑贞闭了闭眼轻轻地说：“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只是就因为我的出身，何苦就这样容不下我。”
　　此时，当许振宁走进来的时候汪淑贞面无表情地站在饭桌前。许振宁环视着看了一下这盘水阁的布置然后点点头说:“这里的位置虽然偏了一点，不过布置的还不错。我倒是没想到母亲竟然把这里安排给你住了，原本我以为她会把芍药居给你住的。”
　　汪淑贞只是淡淡地说：“这里也很好。”
　　许振宁点点头然后打量了一下汪淑贞点着头说：“嗯，你这一身衣服和这盘水阁倒是搭得很，依我说啊远比你早上那件要好看的多。”
　　汪淑贞微微一笑然后略带无奈地说：“是啊，老太太不喜欢那件衣服，我自然是要换下来的。”
　　许振宁一顿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就讪讪地问：“额……那天之后你身体可养好了吗？”
　　汪淑贞叹了一口气捂着胸口说：“想来是好多了，只是有时候觉得体虚乏力。”说着说着汪淑贞忽然“哎呦”了一声，许振宁眼疾手快一下扶住了汪淑贞，汪淑贞歉疚地对许振宁说：“我这旧病未愈，身上总觉得懒懒的，加上脚上还有烫伤，恐怕今晚没法陪少爷了……”
　　许振宁皱着眉头说：“上次那水是不是呛到肺了，这个可不能忍着。明天我叫个洋大夫来给你瞧瞧，父亲的病就是他瞧着，你的烫伤嘛……”许振宁想了一会说：“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烫伤了之后母亲给我抹了一种药膏，好的挺快的，让景桓去问问是什么用着吧，这天又热，好的慢了总是不好的。”
　　许振宁说完忽然想到母亲可能是不喜欢汪淑贞的，于是就又说：“还是不要让景桓去了，我着人去问母亲吧，先坐下来吃饭吧，一会吃了饭你好好休息。”
　　汪淑贞也不推辞，安静地坐下和许振宁吃了晚饭。晚饭过后许振宁自是又去了鹿韭园由杜若晴服侍着睡了觉，自是一夜无话。
　　晚上景桓给汪淑贞的脚底换了药之后小心翼翼地问：“二姨太不留着少爷，只怕以后在这深宅大院里日子越发要难过呢。”
　　汪淑贞叹了口气说：“景桓，跟着我你只怕要做好吃苦受罪的准备了。我不留着他，一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道坎儿，二是因为老太太本来就不喜欢，只怕是少爷对我越是注意她就越要为难我了。我就是想不通，也心里有气，我的出身好与不好也没碍着她，怎么她对我什么都看不过去。”
　　景桓也纳闷起来，“我也不明白，老太太看着是个极其和善的人。今天我去找管事妈妈拿烫伤膏的时候还听见她们说中元节快到了，那天晚上大家可以空出几个时辰出去送灯什么的，只是她怎么对二姨太您就……”
　　汪淑贞也想不明白只是摆摆手说：“快快收拾了去睡觉吧，你也忙了一天了。”
　　景桓笑着说：“我跟着二姨太来这边已经清闲很多了，我先伺候您睡下我再去睡。”
　　汪淑贞看着景桓的眼神少了几分戒备，她忽然寂寥地说：“没想到，在我身边对我好的人却是你。”
　　景桓也有点寥落地说：“奴婢没有那么多可说的话，只是想告诉二姨太，日久见人心。”
　　汪淑贞点点头，还是推景桓去休息了，自己躺在床上看了会那杨玉树送给自己的怀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瑞芬就来到盘水阁，景桓一看就知道可能是许太太有事要吩咐，忙问瑞芬什么事。这瑞芬本来就是个心地醇厚的女孩，进到许府之前因为家里穷曾经流落街头，景桓那会跟着汪太太出门正好撞见了，汪太太让景桓给瑞芬点钱，景桓看着瑞芬年纪小就把自己的体己钱也给了瑞芬。现在景桓跟着汪淑贞嫁到这许府，不想两人又见了面，有前情铺垫，自然又亲厚了几分。于是瑞芬悄悄拉过景桓说：“我跟你说太太让二姨太一会梳洗好了就去她房里一趟，我还不知道什么事，不过我今天早晨奉茶的时候听见林妈妈和太太说了什么，太太就老大的不高兴，不一会就让我来传话了。”
　　瑞芬说完了之后就急忙忙地走了，景桓走近里间把这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汪淑贞。汪淑贞深吸了一口气，脚下的伤痛还是有点痛，不过比前两天已经好了。于是她缓缓地说道：“走吧。”
　　瑞芬回来之后不一会，林妈妈就来禀报许太太说：“二姨太已经在外面了，太太的意思是让她现在进来吗？”林妈妈看了看里间，此时老爷正在里面还没有起，许太太会意思索了片刻小声对林妈妈说：“你带她去那边的抱厦等我。”
　　汪淑贞和景桓在抱厦大概等了一刻钟的时间，林妈妈才扶着许太太走了进来。许太太看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汪淑贞，但见她今天穿了一套藕色的开叉旗袍，头顶梳着双环发髻，唇部点儿红，眉不画而翠，不禁心里有气。但看汪淑贞眼角低垂，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说：“给太太请安。”
　　许太太点点头说：“你脚上的伤可怎么样了？”
　　汪淑贞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承蒙太太的关心，我的脚伤已经快好了。”
　　许太太点点头忽然笑了起来说：“我听说昨晚宁儿不是去了盘水阁，怎么后来又出来去了鹿韭园了？”
　　汪淑贞垂着头说：“爷们的意思，女婢不敢揣测。想是少爷惦记晴姐姐，所以就去看晴姐姐了也未可知。”
　　许太太满意地点点头说：“这话倒是说的不假，论出身，晴儿比你要清白一些。论长相，又比你端庄些。论脾气秉性，这之江城的女孩子加起来也比不上晴儿好。宁儿自然是要惦记她了。”
　　汪淑贞只能垂首称是，许太太脸上的神色越发得意。本来许太太看着汪淑贞一副狐媚子的样儿生怕带坏了许振宁，然而看昨天晚上的情形，汪淑贞竟然是未能如愿不禁心里觉得高兴。半晌才缓缓说道：“你那脚伤还没好，这几天就不用来给我请安了，好生养着吧。”
　　汪淑贞福了一礼谢谢许太太的关心，许太太也不甚在意，又嘱咐了几句守规矩的话就让汪淑贞回去了。
　　汪淑贞和景桓回到盘水阁都觉得疑惑，许太太怎么忽然不针对汪淑贞了呢？半晌忽然有个小厮丰儿求见，汪淑贞叫景桓带进来。
　　丰儿递给景桓一瓶药膏说：“这是爷让我送来的，说是对二姨太的烫伤有奇效，二姨太快用着吧。”
　　汪淑贞一愣，忽然明白了，就让景桓收下了并送了丰儿出去。
　　景桓回来拿着那药膏对汪淑贞说：“二姨太您瞧少爷对您多好，奴婢昨天只以为他是随口一说，不想今天真的送来了。”
　　汪淑贞叹了口气并不答言，景桓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只是劝慰道：“二姨太也要珍重自己，您这一辈子也只能有少爷了。”
　　汪淑贞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明亮，可是瞬间又熄灭了。半晌才说：“你有空帮我回趟汪府，看看烨磊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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