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我等君来

　　这个晚上，他给我继续讲了他的故事。

　　故事中，女孩纯美，男孩痴情。

　　在莫焱获悉董冰已经订婚之后，很意外的，他们没有发生争吵。

　　他们没有发生争吵，我反倒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以莫焱的夹角、性格，再加上他成长起来的家庭背景，他应该懂得，想董冰这样的女孩，她的爱情可以是自由的，但是她的婚姻却是不能自主的。

　　我不懂得声在富贵之家的女孩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然而古往今来，帝王家，以及一切财大气粗的集团财阀，他们的女儿都是深入浅出，只有在出嫁的时候，才会被人所瞩目。

　　为什么，以外人的观点，无非是他们希望自己的女儿被人保护，不受外界的打扰。毕竟，传统的国人思想，未家人的女孩子理应处于深闺当中，就像很多现行世俗中，男女结婚的前夜不能碰面，实际上不过是延续以前女孩子被藏在闺中的命运。

　　待到女孩儿出嫁，如果死将女儿嫁给了比自己财大气粗的亲家，可以称作是“天作之合”；如果是父母双方很早就认识的旧相识，就可以称作是“青梅竹马”；如果是嫁给优秀的青年才俊，会被赋予“男才女貌”的形容词；再次一点，如果嫁给资质平庸的普通人，最多被称作是“淡泊名利”；最后 ，如果不幸嫁给了一穷二贫的屌丝，只怕这个女孩子终身都不会被人所重视吧，当然，除了屌丝最后发迹之外。

　　我并不是在概叹中国女人的命运，只不过这的确是在一个男权通知了许久的地方，女人的命运往往如此被人定义，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很多人为女性自由平等而呼吁的原因。

　　当然这是题外话，回到莫焱和董冰的关系中，董冰订了婚，莫焱知情却没有反抗，他想要她，却受制于自己的教条信义所限，这样比帕拉图式的爱情还要令人失望的爱情，多少令人看不到未来。

　　可是他们仍然快乐着，无忧无虑地快乐着，没心没肺地快乐着，肆无忌惮地快乐着，那种快乐并不是伪装而来的快乐，至少我能够从莫焱给我讲述他和董冰的故事中感受得到。

　　一个人快乐与否，也许多数时候旁人都有“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的感觉，但是在莫焱和董冰的故事中，之所以我能感觉得到他们得快乐，不外在于“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鱼之乐”。

　　人生亦的确如此，你可以想象，穿着一身蝴蝶连衣裙的美丽少女，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和自己亲爱的男孩在五颜六色的樱芝公园相互追逐、游戏玩耍的情景吗？

　　你不能，可我能够看到那只蝴蝶，就像是一枚定海神针，直接扎进了男孩的心中，从此再也没有了然后，因为他们的然后，已经融为一体，针成就了他的心，无法再取出来。

　　那个时候的莫焱，到底带着什么样的心境和董冰相处呢？我猜不透，毕竟我没有经历过这样隐忍的爱情，但如果我要用语言来形容这样的恋情，我想，那是亲吻后咬出血却吞下去的甜蜜。

　　讲完这段过去，莫焱问我：“你觉得我傻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爱情，从它出生降临的那一刻，不就是在互相攀比谁比谁傻的游戏吗？人人如此，却还有诸多聪明人，在通往爱情的这条路上，宁愿变成傻子，也不愿放弃追逐爱情。

　　我没办法给出莫焱一个他想要的答案，毕竟，我无法分辨这段爱情中，谁傻的成分更多，莫焱的傻，在于他为她做到如此隐忍，而董冰呢，她傻到她明知道自己如此一举会带给她的家人和莫焱什么样的后果，可她依然毫无反顾，因为那是爱情啊。

　　我不能够想象，面临莫焱那样热情炽烈的爱情，我的选择是什么，就像我现在面临傅时深对我的浓浓深情，我却无法回应一样，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一面是我与周海八年的感情，一面是傅时深不顾一切的深情，对不起，哪怕我待人处物坚决果断，也不能如此轻易理清这两段情丝。

　　你可以说我在为自己找理由，毕竟只要我闭着眼睛随便选一个，或者跟随自己的感觉认真择一个都能够得出结果，显然而然，我不能那么做，因为那是爱情啊。

　　以爱情之名，能够行使多少义气的事情，又能够承载多少不义的事情呢，我仿佛听见董冰在那个幽暗只有一丝丝舞台光投射下来的走廊处问莫焱：“你说你爱我，你可以为了我去殴打一下‘罗密欧’吗？他的演技实在太烂了，害得我不得不经常NG。”

　　莫焱说可以，然后就真的去打人了。

　　董冰在舞台上看到肿了脸的“罗密欧”，虽然那会她是已经“死”了的“朱丽叶”，可是这一点都没有妨碍她睁着眼睛在棺材内偷笑。

　　我想，那个时候的董冰，也许，在舞台上口口声声喊着“我爱你朱丽叶”的“罗密欧”，不外是她和莫焱之间爱情开始的序幕，从那会开始，她就已经把莫焱当成她的罗密欧了吧，只不过，她还不能够确定，她会否当他的朱丽叶。

　　她的不确定，在于她的身世，在于她背负的东西，在于她近来总是听到香港那边不断传来父亲和哥哥投资失败的消息，她太懂得以她这样的资本，身上背负的家庭负担。

　　莫焱说董冰真正接受他作为她的男朋友，是在他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校门口，无数次跟着接她的车出现在她常出现的地方，最后终于在一个雨夜中，他的等待感化了她，所以她决定接受他。

　　我觉得真的不是这样，我觉得董冰真的接受莫焱，是在很早他们认识的那一个晚上，如果不是这样，以董冰的性格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哪怕莫焱三百六十五天一直守在她出现的地方，一直寸步不离地在她周围 ，她也可以将他当做空气一样地不存在，这样的女孩，我见得太多了，她们的绝情，不比任何一个集团财阀主事人在裁员时的那份坚决更要绝然。

　　可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莫焱，我宁愿他相信，是他的诚意打动了董冰，毕竟爱上那样的女孩，受伤的只能是男孩，毕竟现如今，莫焱在已经过去了的十多年的岁月中，他一直是孤魂野鬼地存在，而当年的董冰，却不知去向。

　　我问莫焱：“你是来找她的吗？”

　　他说不是。这个世界上，一点都没有她的痕迹，虽然他离世十几年，但是现实的变迁，亦或是人心的变迁，让他无法追踪她的去向。

　　这令我多多少少感到震惊，一个孤魂野鬼，荡漾在人世间和阴间的边缘，成不了人，落不了胎，最悲催的是还找不到曾经的爱人，这得是一个多么凄惨的状况啊？

　　可是莫焱却不认为如此，他说：“为什么一定要个结果呢？有的时候，没有结果，不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我完全能够想象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多么的心虚，就像他那会无时不刻地爱着董冰却知道彼此没有结果时候的心境，不过可能于我这个在感情上付出就一定需要结果的人来说，也许，当一个人为爱情付出了那样多的自己之后，想来有没有结果，早已看淡了吧。

　　我很庆幸莫焱和我说了实话 ，他说：“没有看淡，只不过是知道了结果，就没有追下去的过程。”

　　这能少许令我感到有一丝意外，在我所掌握的他与董冰的故事，我一直都知道这是个以悲伤收尾的结局，毕竟莫焱现在的结局落得如此悲惨，可我却想到他一开始说的“这是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我的心里就还有一丝丝疑问。

　　我问莫焱：“期间的过程，是不是太过于美好，以至于你现在念念不忘，不肯去投胎？”

　　他笑着看着我，说：“我不肯去投胎，是因为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讲完我的故事，我就去投胎了。”

　　“你的故事很长吗？”我问。

　　“不长，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一个晚上就讲完。”

　　我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允许他继续说下去，并不是因为我缺少一个谈得来的鬼而不愿意他去投胎，是因为我从他的眼中，看出这个美好的爱情故事给莫焱带来什么样的执念，他一定是心心念念着一个人，以至于他在人间飘荡了十多年，才找到了我，让我为他们的故事执笔，不外在于——他不想被人遗忘，他不想如果有朝一日，如果不知去向的董冰突然出现在人世，那样美好的爱情，只要她她有一丝记忆，她都会想起他的吧？

　　“你也不必感到太大的责任，”莫焱说，“我看过你写的文章，没有惊鸿之笔，但是有细水流长的韵味，很能够符合我的故事最终的走向。”

　　我没有反驳他，但是却从心底暗自地佩服着他。

　　这得是一个多么云淡风轻的男子，在以自己的死亡为前提之下的轰轰烈烈爱情故事，尚能够将它粉墨成细水流长的过往，原谅我，我需要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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