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沧海水

　　李渝抬起头，看着他，说：“苏培——”
　　“够了。别这样了。”苏培甚至不再看他，“你让我自己待会儿吧。”
　　他把头撇向一旁，正好可以看到风袭来，窗外的树悉悉簌簌，随风摇曳。
　　夏日里也是有着一分清凉的。
　　两人也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最后还是李渝起身。
　　他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叹了口气，说：“我去把西西叫进来，她今天不上学，就在这里待着。Molly也在这里，帮忙照顾着，你也不要太顺着她——”
　　他顿了顿，说：“我跟Joie说过了，你就在医院里休息几天吧，剧组那边没事，她会去处理的。李沫晚上就会过来看看，把孩子带走。”
　　他还是看着苏培，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苏培立刻打断他，说：“我没事，你有事情，赶快走吧，别耽误了。”
　　说完也就不看他了。
　　李渝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那好吧，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我会过来看看的。”
　　说完就走了。
　　西西不一会就进来了。
　　她进来的声音很大，踩着小凉鞋鞋跟哒哒哒，一进来就急匆匆地跑到苏培旁边，踮起脚用手摸摸他的脸，结果身子太矮，心有余而力不足，脸憋得红了，显得有些滑稽。
　　苏培笑了，就把她抱起来，坐在床檐。她就顺着摸摸苏培的脸，小手指微微冰凉，摸起来麻麻得有些痒。
　　苏培问她：“你在干什么呢？”
　　小女孩摸了会儿，终于确认可以了，才收了手，坐在一边正经的说：“我看看你有没有着凉发烧。”
　　苏培失笑，说：“谁告诉你我是着凉发烧的？”
　　西西说：“我自己觉得呀！我每次不舒服了，肯定就是着凉发烧。”
　　她又小眼睛咕噜咕哩转，问：“Daddy，你是不是晚上睡觉踢被子，结果没有人帮你盖回去，被吹着凉了？”
　　苏培听着有些无语，摸摸她的头，说：“你当我是你啊，天天睡觉踢被子。”
　　小女孩却一下子躲了他的手，抱怨道：“别摸别摸，人家说了，摸了会长不高的。”
　　苏培就更笑了，换个方式开始捏她的脸，说：“就你这样，还想长多高呢？”
　　西西就撇过头切了声，恼怒着不理他。
　　苏培看着她的小动作，觉得哭笑不得。最后还是伸手抱她服个软，说：“对对，你长得最高了。”
　　西西这才慢吞吞地看向他，嘟了嘟嘴。
　　苏培看着她别扭的小模样，心中叹口气，觉得还是孩子好啊，没心思心又直，纯真可爱，比某些人好多了。
　　西西这样闹了会儿，就去自己找玩具玩了。结果玩着玩着，突然抬起头看了看苏培。
　　苏培这时候正好下去喝水，看见她看向自己，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她马上扔掉手中的小玩意儿，急匆匆地赶到苏培旁边，小眼睛里面写满了期待，问：“Daddy，我是不是要有个小弟弟了？”
　　苏培正含着口水，听到这句话，立马被呛到，顺势咳了好几声，看得西西都担心起来，才稍稍止住，问：“你爸爸告诉你的？”
　　小女孩摇了摇头，无辜地说：“我昨天晚上听到姑姑对着爸爸讲的。”
　　苏培想想也是，李渝不会这么快就先告诉女儿。
　　他看着西西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就问：“你喜欢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呢？”
　　西西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伸手摸摸苏培的肚子。苏培没有想到她的动作这么快，被吓得一激灵。
　　她却一边摸一边笑，开心地说：“我真的要有个小弟弟了。”
　　苏培也是感慨，问她：“你这么喜欢小弟弟吗？”
　　西西伸了伸舌头，说：“我要是有了小弟弟，我就可以向何彦说去了。他都没有弟弟！”
　　这个回答让苏培哭笑不得。
　　西西的手还在他肚子上摸着，小小的，生嫩生嫩，不过这时候也倒什么痕迹都没有，反而手心有点热。
　　他觉得，这样也是挺好的。

　　Joie下午来了一趟，不但自己来了，还带了一大篮水果。
　　苏培看见就冷哼，说是等把人累倒了，才想起要来看看啊。
　　Joie把东西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听着这话也有些尴尬，说：“看你出了这种事情，多多少少也有我这个经纪人的责任。”
　　她说得也是诚恳。
　　苏培就啧了声，哼了句也是识相。
　　Joie也不见外，放了东西，拉过张椅子就坐了，一边坐着一边嘴里就开始絮叨。
　　她说：“这几天你也就别担心了，好好在这儿待着，把病养养好了。导演那边我说过了，他是没关系，还让我带两句话让你好好休息，反正你的戏份也快要收尾了，先把自己养好才是首要。我把你这几天的工作都推了推了，你就什么都别管了，快点生龙活虎好赚钱。”
　　苏培噗嗤笑了出来。
　　“哎——”反而是Joie唉声叹气了，拍拍桌角说：“我就不相信了，你之前都是好好的，没个头痛脑热的，啥事都没有，怎么突然，就不行住院了呢？”
　　苏培说：“还不是你随处找来的什么工作，钱少活又累，福利少啊又不给休息日，能不累坏吗！你说你这经纪人有没有责任心的，挑工作的时候怎么做的，怎么这么不上心？是不是带了新人就忘旧人了？”
　　“好好。”Joie被说得举起双手，无奈地说：“我怎么敢呢，大明星。谁不知道我就是靠着你赚钱的，那些什么新人旧人怎么比得上你？你看你这几天住院了，我可要损失多少钱啊，这不就紧赶慢赶地跑到这儿催工吗？”
　　最后还是盯着苏培说：“说实话，你真的没事吧？”
　　苏培回答：“没事，只是有些贫血，没多严重，用不着住院，我估计今天就回去吧。”
　　“别别。”她又一脸嫌弃，“您还是好好养着吧，最好养到一身肥，以后也别生病了，反正你一生病，我这个经纪人也是要跟着受罪的。”
　　苏培就哼了声。
　　Joie也不跟他一般见识，用手托着下巴，接着说：“不过说正经的，你以后也要注意些，别不管不顾地工作了——也不知道小陈这丫头怎么盯着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坏了怎么修？我去跟小陈说说，让她帮你每天带点吃的，什么滋的补的，总比天天吃剧组盒饭好。你是要好好补补。”
　　苏培就说：“是不是打算在剧组外还搭一棚子，里面建一小厨房，找个厨师天天给我开个小灶啊！”
　　“哎你别说，就你这级别，我觉得去五星级饭店挖个厨子，估计还差不多你这档次。”
　　Joie一脸若有所思。
　　“够了够了。”苏培说，“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清楚，你也不用这样天天唠叨，都快成唠叨成妈了！”
　　Joie立马切了声，说：“喔唷，我这么多年，不就是你半个妈了。”
　　两人还絮絮叨叨地聊了不少，扯天扯地，谈南说北的，偶尔西西进来，Joie又拉着西西说两句。于是大半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直到天色转暗，Joie看了看手表，一拍大腿，说糟了，今天晚上还要带着林霖去赶个综艺节目呢！在你这里一说就迟，这下不就完了！
　　林霖是她手中另一个艺人，刚带着没多久，还在努力蹿红中。
　　她急急忙忙打声招呼就走。
　　这时候终于清静了点。
　　苏培就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天才刚刚开始暗，有一点霞光四溢的味道，红到如火烧的云满满从天际开始蔓延开，走得很慢，似乎就定在那儿，等会发现还是有所移动。于是太阳光也不是很猛烈，收敛了些，可以注视着不伤眼，就看着这些东西，慢慢吞吞的挪啊挪啊。
　　苏培就窝在这下面，呆滞着眼睛，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他想想这一天，还真的是事多。
　　摸摸肚子，肚子还是平平的，孩子还小，也是乖，还什么感觉都没有。
　　很难想象里面就这样待着一个生命。
　　这种感觉，就像无意中中了一张彩票，直到拿到钱那一刻，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说实话，他到至今为止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李渝，怎么处理这件事，也不知道怎么跟护着弟弟的李沫说话，反而有些怕他两个，就越不想见到他们了。
　　就好像毛线绕成一团了，你怎么拉扯都不开，反而越扯越乱，越扯越杂。唯一办法就是拿把剪子剪了吧，又舍不得。于是扯也不是，剪也不是，乱着也不是，反正什么都不是。
　　虽然这时候突然多了个孩子，估计是在毛线球上泼胶水，是真的要粘成一团了。
　　但是新生命的到来，无论如何，都是让人欣喜的。
　　他想想以前怀着西西的时候，也是这样期待，或许比起这个还多一点新鲜感和不确定。那时候待在家里，一整天无所事事，吃了睡睡了吃，无聊只好想想这孩子以后会是怎么样的，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漂亮的可爱的，活泼的害羞的；再无事就去看看衣服，挑挑是红色大气还是黑色贵气；于是家里面孩子玩具到处飞，衣服可以穿到5、6岁；后来连李渝都看不下去了，说是孩子还没生，一半钱都花她身上了，要是以后生了，不是直接把这家都给吃空了！
　　但是说归说，也没有人敢阻止苏培干什么。
　　于是那段时间虽然被迫待在家里，整日无聊，回想起来，也是挺开心的。
　　因为多了个小生命，总是新的明天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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