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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香
苏何依认出了眼前的男子后,莫名的心跳加速,内心翻滚,怎么会在这里再见到他?
年轻公子却不识得苏何依,他缓缓上前几步,脚步声很轻,难怪看着天入神的苏何依没有听到他来时的动静。
他弯身捡起掉落在苏何依身前方的发带,然后替给有些不知所措的她,笑了笑:“姑娘,冒犯了。”
他的声音温和清朗,举止自然大方,这让苏何依急跳的心缓了缓,她微垂下头,不敢再与他对视,她看着他衣裾边露出的灰黑履鞋面,慢慢朝他行了一礼后伸手接过发带。
手拿发带,却全身僵硬不敢去束发,只得任由乌鸦鸦的头发披散在背上。
年轻公子又动了,他在她身侧跨过,然后站在梅树边一处略高的石头上,他比苏何依高出许多,手臂又长,再踮起脚,便从容的从梅树上采下一枝红梅,他转身递到苏何依面前:“方才见姑娘抬头看了这梅树许久,怕是爱极了这花又采不得罢,如此。。。”
苏何依看着近在眼前的梅花,清冷的香气往她鼻端绕来,她迟疑了下,最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她抬起目,看着眼前的年轻公子,微张了张嘴,除了冷风灌进嘴巴外,其它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她有些沮丧的又垂下头,再朝他行一礼以示谢意。
年轻公子见苏何依不言不语,倒也没有见怪,只当她矜持,他抿了抿嘴角,又露笑意:“外面天冷,姑娘早点回屋去吧。梅花虽好,可身子更重要。”
苏何依紧紧握着手中的梅枝,只觉得头脑有些发昏,愣愣的听着看轻公子的话,然后顺从的点点头。最后朝他行了一礼,便就抬脚从他身边离开。经过他身边时,可能因离得近,却是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暖暖的白木香气息。
走了几步,身后便隐隐传来侍从恭敬的声音:“公子,天色不好,我们快些去拜访大人,早点回去罢--”
都说白木香可醒脑提神,可为什么这香冲入她的鼻子时,她只觉得头脑更沉,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而且这一恍惚就是一整天,崔夫人见状,更时不时用手背拭拭她的额头,只怕她受了凉身子不适。
青枝也当受了凉,身子不适,便有些自责:“我跑了几处地方也没有看到梯子,便耽搁了时间,让姑娘呆在院子里那么久,都是我的不是。”
苏何依朝她摇头,若不是她耽搁了时间,她又怎么再见那公子?
晚上,苏何依针做了一个梦,梦中年轻公子站在梅树下,他的头顶笼罩着光晕,让苏何依有些看不清他的目光。只见他递给她一枝红梅,满含笑意。
苏何依听到自己在问他:你是哪家公子?姓什名谁?
年轻公子只是笑着不语,她便就看着他的笑容然后醒了过来。
爱慕,醒过来的苏何依脑海中浮出这两个字。
爱慕只短短见过两面的年轻公子,是因他的目光太过明亮?还是因他的笑容温和?
苏何依把那枝梅花插在花瓶中,摆放在了床榻边,那花在瓶中养了十几日,花瓣便就慢慢开始干枯。
需要换上新鲜花束,苏何依怀惴着小心思,往那条小道上又去了两回,折了几枝红梅回来。当她把树上的红梅都折得差不多没有了时,也再没在遇见那位年轻公子,有点失落但心下也明白,那公子显然不是府里的人,怎么能频繁遇到
一日,苏何依往前院的花园走去,那园子里的梅花的确比偏角那处开得要好。正当她看着那红梅出神时,旁边走了一个侍女,她朝苏何依行礼道:“姑娘,夫人有请。”
苏何依随着侍女往花园一处抱厦走去,那里四周围上了厚重的幔布来阻挡寒风,屋里也烧着炭火,一走进去却是暖意融融。
暖意中还夹着淡淡的墨香,只见抱厦里面摆了好几张桌案,每张桌案后都盘坐着位绸衣少女,她们正在垂首聚神提笔习字。见苏何依进来,也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并无多作其他动作。
正中的桌案后是位三十多许的妇人,圆脸杏眼,虽不很美艳,但却露着贵气。她看到苏何依进来,便就马上放下笔,笑着起身迎了上来:“阿笙姑娘。”
府里的人都知苏何依是崔夫人的养女,但没入宗薄,所以在府里公子姑娘中也没去排行,只是见了面便称她一声阿笙姑娘。
阿笙姑娘四字,带着些许尊敬,但也显示了她终究不是王府中人。
苏何依朝笑着牵过她手的夫人行了一礼,她是识得她的,府中的三夫人苟氏,也是青枝说过的中书令夫人,是王徇的母亲。
苟氏牵着苏何依的手显得亲热:“少见你出门,今日里倒是有缘。我正在这里边,教姑娘们习字呢。这会便就让她们抄上一篇文章,看谁写的好。”又道:“你随我一块看看吧,你的字听说也是写的好的。”
苏何依也听崔夫人谈起过这位三夫人,说她与中书令大人的感情好,很大的原因是因两人有着共同兴趣爱好,都喜研书钻字。
中书令大人的字不必多说,一直都有美名。
而苟氏虽是妇人,但也是能写一手好字的。见过她的字的人,都会称赞一声。富有才气又温婉的女子,自然颇得中书令大人的敬重与宠爱。
坐在右边第一位是苟氏的女儿,王徇的妹妹的王华,她很好的继承了母亲的杏眼,只是神态不比苟氏的温和,却与她兄长有些神似,比较清冷,如此一来倒是多了几分冷艳之感。
苏何依见过她几次,每次她都是微抬着下巴,不怎么理会苏何依。这会苏何依随着苟氏走到她身边,她却把笔一放,神情有些不耐烦:“母亲总教我们练字时要保持静默,可这会您却带着这外人来,教我们如此静心习字?”
苟氏有些无耐:“你这孩子,阿笙姑娘哪里是外人了?祖父说她字好,正好让她来看看你们的,说不定能指点一二。”
“有父亲母亲这样的大家在,哪里还需要别人指点?”王华有些不屑:“她比我还要小,又没有名师指导,哪里就能比我们写的好。祖父不过是客气这般说,母亲你还当真?”
苏何依听到这里,脸上有些发热。眼角瞄到王华面前的木牍上的字,只见是形体方正、笔画平直的楷书。笔道流畅、潇洒多姿,字很不错。
苏何依心下暗赞,耳边又传来苟氏的声音:“你可见祖父随意夸人?人要懂得自谦,书读得再好,不识做人也枉然。”
苏何依再抬起头,便见王华绷着脸不再说话,其他几位姑娘也都放下了笔看到这边。
这时左边首位的一位姑娘站了起来,她的面容与苟氏有些相似,但眉目间却比苟氏更显美艳,苏何依见她有些面生,正猜想着她的神份。却听她开了口,语气软软,语气惊喜:“啊,原来太保大人夸过阿笙姑娘的字那真是极难得的。”又道:“只是姑姑也莫怪表妹,她定是没有见过阿笙姑娘的字,才会如此一说,若让阿笙姑娘写几字来给大家瞧下,见识了,下次便就不会有这般误会了。”
字字有理,条条是道,苏何依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却见她态度恭敬,神情大方,见苏何依望过来,便也朝她浅浅的笑:“阿笙姑娘,你说好不好?”
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
苏何依盘坐下来,有现成的笔墨,她一手稍挽起宽广的衣袖,一手提起笔,思虑了下便就写下:
孟冬十月,北风徘徊,
天气肃清,繁霜霏霏。
鵾鸡晨鸣,鸿雁南飞,
鸷鸟潜藏,熊罴窟栖。
苏何依写的是略微宽扁,横画长而直画短的小篆。
苟氏见苏何依写字时的坐姿气度,便已在心里点了点头。当苏何依停下笔,便就俯身往她身前桌案看去,半晌便就柔和的笑了起来:“闺阁女子一般喜爱女诗人缠绵美好的情诗,亦或是她们细腻温柔的情怀。这曹公的诗倒是少女子爱读,难得阿笙姑娘一提笔便就写了下来。也是,这首诗与此情此景最符不过。有冬日的寒凉,但无寒日的伤悲瑟杀。”又道:“再看这字力度匀平,行笔圆转、线条匀净而长,字好同时又能给人纯净简约的美感,又能呈现出庄严美丽的风格。就如一朵花,虽要开得好,但花香幽幽更能引人沉醉。”
如此之高的称赞,苏何依很是意外,但也难掩高兴,她忙朝苟氏行了一礼。
苟氏扶起苏何依,双目中有掩藏不住的欣赏:“虽无名师指点,可你一点也不比旁人差。如此天赋,着实让人惊喜。”
这时那面生的姑娘看完苏何依的字也走了上来,笑意吟吟的搂住苟氏的胳膊道:“看来今日里这朵花是引得了姑姑的喜爱,姑姑可不能只顾赏新花,不再理会我这朵昨日黄花。”然后转头又对苏何依道:“阿笙姑娘,我唤作惠荣,虽我的字姑姑也是赞的,可赞得没有你的高,日后,我多向你讨教讨教可好?”
苏何依转头看着她娇媚又带着真挚的脸庞,能说不好么?苏何依朝她浅浅一笑,然后点点头。
“表姐。”王华听到这里撇嘴接口道:“一朵野花而已,也值得你这般高兴?府中多的是名花贵草,随便哪一株也比野花香?你也太大惊小怪了罢。”
这话说的,听到的人都是一怔。
还是苟氏先回过神,皱眉对王华训斥:“平日里是太纵容了你,才让你如今说话如此目中无人,口无遮拦的---”
不得苟氏说完,王华却是甩了袖子,往廊外走去,口气恨恨:“母亲为了一个外人训我,我告诉祖母去,这练字我是再也不来了。”
苟氏一气堵在喉间,却是发作不出,她本就是个温和之人,甚少发脾气。
一边的苟惠荣见状,忙拍着她的背帮她顺了顺气,柔柔的开口劝道:“表妹还小,性子任性虽娇纵了些,可却无甚坏心思。姑姑莫气,晚些时候我劝劝她便就好了。”说着又看向苏何依,歉意的道:“阿笙姑娘也莫在意,表妹的性子就是这般,有时心中也是觉得好的,可偏偏嘴硬,说不出讨人欢喜的话来。”
苟氏这时也叹了一气,拉过苏何依的手:“惠荣说的不错,阿笙也别往心里去。”
苏何依浅笑着点了点头。
王华一走,一直站在一边一句话也没有说的两位姑娘,这时也行礼相继告退。苏何依也识得她们,是府里庶出的四房与五房的两位姑娘。她们中较大的一位是四房的,与苏何依年岁一般大,唤作王兰,另一位只有九岁,唤作王玉。平日里她们总一块走动,性子似乎都比较沉闷,不爱怎么说话。
苏何依随着她们的步伐也出了园子,待人少之处时,青枝便就有些不岔的说道:“哼,依我看,大姑娘就是嫉妒姑娘的字好,才这般挤兑您。”
苏何依回想着王华说话无礼的样子,倒是与王徇相似。中书令大人与夫人苟氏看着都是和气之人,不知怎么就养出了这样两个无礼之人,真是半分也没有随父母亲,苏何依想着倒是有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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