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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一愣。
“……哈?!不可能啊,我可亲手从当家桌上翻出来的……”
“我不是说这账本是假的,”他伸手捞过桂花栗子羹啜了一口,“只是有部分作了假。喏,一起吃。”
王昭接过许逍遥拈来的小笼包,眼珠滴溜溜地转:“莫不是少爷您的部分……”
“食不言。”他说着,瞥过去的目光却颇有些赞赏意味。
王昭哦了一声,乖乖吃了两口,又忍不住忧虑:“那少爷您这一下午的功夫……”
“没。”许逍遥慢条斯理地啜着羹,末了拿帕子轻擦了擦,才笃悠悠地接上。
“这一下午可不是白费功夫。”
账本的假做得极细,若不是他翻来覆去地看恐怕还真发现不了。既然有人花了这么大手笔,不惜将整个帐本重修来作他一个人的假,只能说明,有什么秘密被藏起来了。
他心里苦笑了一下。不会真像自己最开始猜的那样吧。
不过接下来的方向却是明确多了。许逍遥心情很不错,于是也就没打算向一脸茫然的王昭解释,一掀被便打算下床,王昭一见慌慌忙忙地拦:“这这这这可使不得啊少爷!您这才换了五次药,下不得床的!”
许逍遥听得一愣:“才五次?我回来多久了?”
“小半个月,您可睡了整整十天了。差点没吓死我们。”
怪不得只有爷爷来盘问,姐怕是四处找那个行踪诡秘的秦医生,结果累着了吧?他暗笑一声。动了动腿,很正常,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只剩下骨头,感觉上已经好了很多,下地应当没问题了才是。自己自小便小伤不断,可也好得快,没想到大伤也这样。
许逍遥想了想,还是乖乖躺回床铺,抬手吩咐王昭:“那就去帮我把你君哥叫来吧,就说,有要紧事。”
把王昭赶去叫人,许逍遥重新捧起茶盏,稍嫌凉了,碧绿的茶汤中二叶抱芽或舒或放。他一抿唇角,想起那日陆垣提到的林家。据他所知,林姓一家是百十人的大家,和军阀有些牵扯,比起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倒更像个土匪窝子。年关时许宁致曾带他去拜会过当时的家主林鬼愁,印象里那是个精悍的老人,行如风站如松,浑然一股霸气,沉稳干练不怒自威。魏子说那是滚过刀尖泡过血才磨得出的气魄。他心里赞同,老一辈的地位都是打下来的,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连温文儒雅的魏爷,怕是手里也少不了几条人命。只是陆垣为何提起林家,又为何等那人离开了才提?
许逍遥叹一口气,还是下床去,在桌上摊开张纸,又拿出笔筒中的派克笔写了起来。
魏汝君踏进许家大宅时已是星月满天,许逍遥早歇了笔坐在桌边抿着茶,书桌上齐整,搁着一封书信。
“主子你……”王昭无可奈何地叫了一声,一脸的“我就知道你不肯安生躺着”。许逍遥颇为无辜地扫他一眼,又看看魏子,不禁笑了一下:“魏子你这莫不是刚从家里出来?瞧这一脸戾气。你那几个好兄弟又干什么了?在你床上泼茶水还是在你饭里下泻药?”
魏汝君气笑了,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道:“去你的,真这么幼稚我早被他们整疯了。今天来的若不是王昭,看我不把人骂回去。”
许逍遥浅笑盈盈地听着,手里不停,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魏汝君,一杯招呼王昭来喝。
“然后?你说的要紧事,该不会就是约我来喝茶吧?”
“怎么,还看不上了?这可是上好的雨前龙井。”许逍遥瞪他一眼,把翻了一下午的账本推过去。后者看他一眼,接过,哗啦啦地翻起来。
王昭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阻止,手都伸出来了,最后却还是犹犹豫豫地换了个方向伸向茶杯。这给魏汝君的是什么?许家收支明细!许逍遥先前也说了,只有他那部分作了假。这魏家当家看了,岂不是把许家的底都透光了?
但许逍遥是绝没这般顾虑的。他俩是什么交情?幼时他身子不好,魏子是他认识的第一个同龄人,一起疯疯闹闹的,他这才多了些人气儿,多了些属于这个年龄的顽劣天真。于十岁左右的懵懂年龄又结伴出国。更何况魏子对他是不存戒心的,他们曾一起偷偷把魏家逛了个遍,那时正是将所有宝贝向最好朋友展示的年龄,他俩之间自然也没有秘密,记得那天魏子还曾献宝似的给他看一本他从爷爷那儿偷来的笔记,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配方,但最后几页不知为何是空白,只夹了一张照片。魏子说这是以前魏爷去看你时照的,可你害臊的很,就是不出来,扭捏得跟个小姑娘似的。没办法,我们只好在你住的宅子前留了张影。结果喷了你家门口好厚一层白粉,照顾你那人还直抱怨呢。
忆起这段话许逍遥不禁轻笑了下,却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一颤,目光和刚搁下账本的魏汝君撞个正着。
“这账本……”“那照片……”
“作假了吧。”魏汝君飞快说完自己的话,随即有些复杂地看向许逍遥。后者点点头,把自己用朱笔勾出的部分指给他看。“你也看出来了?这里这里以及这里,只作有关我的部分的假,并且只到出国那年。”
“只到出国那年?”他一怔,皱起眉头,“你该不是怀疑……”
许逍遥摇摇头,不置可否。
魏汝君叹口气,换了个坐姿,手指抵在唇上轻轻摩挲着——这是他思索时的习惯动作。
“从前……”魏汝君边想边说,吐字缓而沉,“印象里没什么太大的事儿。但许魏两家一向交好,或许家里会有相关的记录,我回去时帮你查查。”
许逍遥补充:“还有刚才说的照片。以前你拿来给我看的,夹在魏爷爷笔记里的。”
“笔记?”他皱着眉回忆了一会儿,才恍然地苦笑,“你以为那是什么?那可是传家宝贝!”
“……呃?”
许逍遥微微皱了皱眉。传家的笔记,其重要性自不必说。可魏爷这样严谨的人,竟会将一张家常照片随手夹在传家笔记里?……还是说,这张照片,本身就有这样的价值?
魏汝君并没意识到这一点,站起来伸了伸胳膊,把缩在桌角喝茶的王昭叫过来交代了几句,无非是些好好照顾你家少爷之类的。随后转过身来展颜一笑,一双桃花眼漂亮地勾起来。
“走了。”
“魏子,”他轻轻叫了一声,又垂下眼,平淡的语气里夹了些愧疚,“……麻烦你了。”
这本不应该牵扯到他。
魏汝君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很快还是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刻意拉平了语气:“这么生分。”
这回轮到许逍遥愣住。倒是王昭在一边吃吃地笑:“别说,真是够像的。”
他这才想起以前自己很不喜欢熟人跟自己客气,凡是遇到道歉或道谢的,一律回一句:“这么生分。”
蓦地,他觉得脑海里闪过了什么。太快,饶是他也没能抓住。
许逍遥摇摇头打算待会儿再想,把搁在书桌上的信递给王昭,让他送到全桐街拐角处一家不起眼的茶馆里去。王昭哀哀地拉长了声抱怨,却是片刻不歇地走了。
许逍遥笑了笑,回头想找那一瞬间的想法,可惜已经半点头绪也摸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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