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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不说再见
严格说来，虚空间隙不算梦境。
虽然同样都是沉睡之后才能够进入，但这儿的景色绝没有我浅梦中的缤纷艳丽，情节下的跌宕起伏，而仅仅是单调到令人乏味的一色——仿若永远都望不到边境的黑暗。
人往往不能很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是何时进入了梦乡。
于我而言，乍一暗的视线，周身缠绕的薄雾，自动愈合的伤口和被渐渐剥夺的五官，才能让我在混淆的第一时间分辨出此地是否梦境或是虚空。
黑暗笼罩。
隐约的，又能感应到【王】所流淌过的气息。
我微顿的身形重新动了起来，迈开步子，似漫无目的般走在这并不狭小的甬道中。
不多时，眼前出现了微亮的光。
光芒渐亮，便见那许久不见的人形使魔虚环起双臂，将漂浮在空中的青色火焰同四周摇曳的阴影一并揽入怀中。
被面罩遮去的五官轮廓上浮现着最为真挚的感动。
魔腾护在它们身旁，山丘高耸的肩甲从地面隆起，一双白亮的眼轻轻扫我所到之处，停顿一秒，便收回了视线，仿若无物。
显然，一心只挂在了【王】的身上——
它们的【王】——
虚空之【王】。
内心突地翻腾起一股不知所谓的情绪。
是嫉妒么？是愤怒么？是不甘么？
火烧火燎，无法平息。
为什么？
为什么呢？
我算什么呢？
一个容器么？
我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么的孩子气。
但没有办法啊….
没有办法！
当意识到那些曾经对我的好，曾经对我的拯救都不过是为了这一个“我”时，心里就有种崩塌的感觉。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自私？
将我擅自招来，却只是利用。
到这个世界后，我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助过。
从未像现在这边清楚地认识到——
我所喜欢的这个世界并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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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怨自艾的情绪一旦泛滥，就很难刹住源头。
我收拾起面部表情，慢慢靠近了主仆三人。
“怎么了？”
兴许是我接近的距离到了设防点，玛尔扎哈抬才舍得抬起头，看来一眼。
我紧紧咬住唇，使劲屏住内心想哭的冲动，直到满口血腥气弥漫开，才平复下心跳，缓缓开口道，
“太冷了……外面太冷了…”
那件斗篷根本罩不住我没有【王】所庇护的单薄肉身。
“哦…是么。”
它心不在焉地回答。
复又重新低下头，将飘忽的火焰拢到胸口。
我吞下一口带血的唾液，继续请求它，
“【王】呢？我想找她谈谈…”
“【王】受伤了。”玛尔扎哈冷冷打断我，眼神中隐隐透出些恨意。
我还想说些什么，话未出口，就被腾起的身躯阻挡在了视线外。
魔腾礼节性的朝我一摆手，干脆利落的下了逐客令，
“请回吧。”
我看着它，没动。
“【王】将圣器借予你，那便是给了你一份自保的能力，不用担心，若是真的遇上生命危险，我等也必会护你安全。”
我眨眨眼，笑了。
“所以，还望你能够帮助【王】早日收集起剩余魂魄，寻回真身。”
我点点头，转身。
然后，
任蓄满的泪从胸腔涌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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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时，天已大亮。
原本说好的“去去就来”，就去了大半个夜晚。
其实后半夜，我只是不愿醒来，仍由自己进入真正的梦乡，也算抚平些心中荡起的波浪。
沃利贝尔见到我醒，第一个冲了过来。
庞大的身躯带着风，停在我身前，
“【王】呢？她怎么样？受伤严重么？”
我抬起的头就这么顿了顿，接而将视线望进它淡蓝的眼中，勾唇一笑，
“【王】没事，只不过需要休息一阵子。”
它如释重负得呼出口气，又问，
“那…接下来呢？我们该怎么办。”
我敲了敲酸痛不已的脖子，从草地上站起，对着半空雾蒙蒙的太阳，伸了个懒腰，
“各回各家。”
三圣兽的表情明显愣了下，有些不敢相信的重复问了遍，
“【王】…【王】说什么？”
我放下手臂，背到身后，
“【王】说…她想一个人走走。”
“可是…”
就在沃利贝尔试图再次询问时，阿狸打断了它，走到我面前。
她用一双泛金的美目牢牢盯着我，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你真的见到【王】了么？【王】是亲口这么说的么？说要一个人？”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你不相信我么？”
狐狸微微眯起双眼，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你有些奇怪。”
我失笑地耸耸肩膀，
“说得好像你们多了解我似的。”
它皱起秀眉，逼近了些，
“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跟着朝后退开一步，站在大树旁，一手抚上树干，指尖用力，抠挖起树皮来，
“你怎么看出我在撒谎的？”
阿狸停下脚步，脸色阴晴不定，
“你比想象中的更好懂。洛小曼，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噗嗤笑出了声，破碎的指甲盖下渗出丝丝血痕，
“我比想象中好懂…是因为我本来就个傻瓜吧。”
阿狸渐渐动了怒，一副懒得再听我扯皮的态度，伸手就来抓人。
我那点反应能力在它眼中几乎略等于无。
便也不闪不躲，由得她将锋利指甲抓上我一掌就能握实的胳膊，
“走！”她手下用力，却没想到我竟然牢牢驻在原地，动也不动。
细嫩的手臂上不一会儿就划出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去哪儿？”我歪了歪头，越过狐狸的视线，看向它身后同样步步紧逼的战熊和凤凰。
“在【王】未伤愈之前，你就跟着我们，哪儿都不许去。”
“我不同意呢？”
狐狸狠狠一跺脚，空着的左手心窜起一团青色火焰，倾身威胁道，
“反正【王】若醒了也能治疗你□□的伤，那么，即使现在毁去你的双腿，应该也无妨吧。”
艾□□亚不赞同地扇动起翅膀，
“不需要做到那种程度，只需要限制住洛小姐的行动就可以了。”
随着它的动作，温度遽然下降，不一会儿，脚尖就泛起一股冰冷寒霜。
我看向唯一没动手的沃利贝尔。
它神情复杂地错开视线，有些不知所措。
“得委屈下召唤师大人了。”
艾□□亚冻结住我的双腿后，唤战熊将我扛起带走。
我看着沃利贝尔重重叹了口气，接着托起山一样巨大的身子，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不知怎么得，又想笑。
于是，便真的笑了起来。
问道，
“我是谁？”
三圣兽皆是没反应过来。
我又问，
“你们护着谁？”
阿狸收了火焰，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答案其实很简单，”我握紧右手，令指尖流出的鲜血顺着手腕落下，“我是异界的召唤师，而你们只护着【王】。”
“你们不在乎我。”
沃利贝尔张了口，想要反驳什么。
我便朝它作了个噤声动作，自顾自地继续道，
“别误会，虽然刚开始有些不满，但仔细想想，我也从【王】这边收到了莫大的恩惠，
不然，早就死在了秘境之森的路上，也不会得到现在拥有的魔力。”
“可是，我并不想成为傀儡，或者身边跟着一堆监视者和盲目的崇拜者。”
“这个世界，从我所到之初，就未曾好好对我敞开过怀抱。”
我垂下手。
鲜血滴落在冻结的冰面，冉起一缕灼烧后的白雾。
“放我走。”
我在艾□□亚瞪大的双眼中，召出鬼书，书页哗啦作响，半响，停留在了中页，
“我只想自己去看看这个世界，在我有能力的现在…”
“你…”沃利贝尔焦急地想要上前，被阿狸一把拽住。
“吶…我答应你们…”鬼书泛出淡紫色的光，脚下冰层应声而碎，“我会将【王】带回给你们…”
“但是，现在，我要需要找一个理由，一个我来到这个世界并不仅仅是为了带回你们虚空之王的理由…”
“所以……”
——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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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四起。
将所有的视线阻隔在火焰之外。
那些震惊，愤怒，质疑，动容，心疼…统统都抛去了脑后。
【莫雷洛的邪术秘籍】——能将原本的细小火苗升华到极致，变成无穷无尽难以扑灭的魔法火焰。
……………
我抬眸看向鱼肚白的天空。
脚下传送阵闪着金色光芒。
娇小身形便在这光亮下越渐朦胧。
直至消失不见。
……………
铁脊山脉中燃起的森林大火其实只烧了一瞬。
除了溪流旁焦黑泥地和半截枯树枝外，再无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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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岛城邦——比尔吉沃特上，一间彻夜不灭灯火的酒馆里，聚集了无数打劫归来的海盗。
胜者高谈阔论，败者舔舐伤口。
酒馆正中央的木桌边，面容粗狂的犯罪者叼着雪茄，翘起二郎腿。
他随意地靠上椅背，口中喷出一团浓雾。
双目凌冽如狩猎雄鹰一扫对桌几人，接着，将手中仅剩的六张纸牌狠狠摔在台面，放声大笑起来。
“来来！把筹码都放老子面前来！”
输者丧气地一踹桌腿，啐了口，才泄愤地将面前的筹码胡乱推给了男人。
“我说格雷福斯，你小子今天的运气也未免好过了头吧！”
“是啊！就没见你输过！”
“你该不是在作弊吧！”
“啊？！”
男人一下跳了起来，从腰间掏出枪，直指抱怨的那人头颅，
“你TM的在说什么？！输不起还敢跟老子赌？”
被枪指着的对象立马缩了脖子，赔笑的打着哈哈，
“不，哈哈，怎么会呢…开个玩笑而已…您别动气啊…”
雷格福斯面无表情地踩着凳子，俯瞰底下瑟瑟发抖的人。
半响后，才重新坐回了位上。
还没等他坐稳，那原本吓得发抖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摸了把蹭亮的匕首出来，身子一跃，就朝他门面刺去。
巨响声中，巨大冲击力将握刀者整个右手打飞。
鲜血喷涌而出，仿佛下起了一场淋漓血雨。
被断了手的袭击者嚎叫着滚倒在地。
——就在此时，酒吧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一室烟雾缭绕的昏暗灯光将来人瘦弱身影拉得纤长。
雷格福斯眯了眯双眼。
看着那人一路走来，将周围不住打量着她的彪形大汉视若无物。
她精致的小脸白得就像没晒过阳光。
一张粉嫩的唇，一双漆黑透亮的眼，一头柔顺的黑发乖巧贴附在腰际完美的曲线处。
胸部微微隆起，不丰满，却是盈盈可握，引得人无限遐想。
雷格福斯就这么看着她浑身上下散发出不适合此时此景的魅力，越过他身前，站到吧台边。
“你们老板呢？”
她粉唇轻启，声音犹如天籁。
酒保怔怔看着她，完全没有反应。
“我要借一艘去艾欧尼亚的船只，听闻你们老板在这方面有些门路。能否把他叫出来下？”
酒保刚想开口回答。
酒吧的木门又是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粗鲁得踢开了。
“我说洛洛呀~要借船干嘛跑来酒吧嘛~”
一柄古怪的机枪驻在地上，机枪后的少女顶着满脸夸张妆容笑得人毛骨悚然。
在她身旁，红发女子仰头不住打着个哈欠，黑色紧身衣将她曼妙身姿勾勒得唯妙唯俏。
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
雷格福斯笑着吐出烟屁股，从位上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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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正值初春时节，时间已过去三月有余——
而另一个崭新的故事，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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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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