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

　　上午没课，叶雨早早来到图书馆自习。因为最近卓夜越来越忙了，也不敢去打扰，所以从大三开学，叶雨就习惯找靠角落的单人位置看书，偶尔睡一会觉。
　　这一天，五楼安静得出奇，平常也会有人走过，传来一阵一阵错乱的脚步声，今天却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叶雨抬头，疑惑地环顾一周，五楼只有自己一个，空旷得可怕。
　　“是我想多了吧。”自言自语，“要不去吃午饭？还是睡一觉？”叶雨捏捏肩，有些酸痛，睡一会吧，难得清静。
　　睡梦中，半闭的双眼看到不远处有个闪烁的身影，很熟悉，却说不出名字。只在一瞬间，那个身影就消失了。叶雨按按太阳穴，是错觉吧？
　　睡醒后，发现时间不多了，急匆匆跑下楼，在小超市随便买了点吃的，付账的时候听见背后有三两议论声。
　　“是她吗？”
　　“好像是。”
　　“真看不出来，她居然会是小偷。”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看不出来的事多了。”
　　“以后离她远点，免得遭殃。”
　　叶雨回头，正打算问清楚她们谈话的内容，却看见两张惊慌的脸，靠后的女孩一把拉过前面的女生的手，“阿姨，我们不买了。”跑出大门。
　　叶雨更加疑惑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看到我就跑，难道真的是我多想了吗？看了看表，快到上课时间了，叶雨把满心疑虑抛在脑后，往一教方向走去。
　　气喘吁吁爬上四楼，听见教室里传来的打闹声，叶雨吁了一口气，还好没上课。只是，一进门，班上同学的目光都聚集在叶雨身上，时间仿佛被凝固了，安静却处处透着奇怪，过了好一会，打闹的人群散开，回到各自的座位上，留下一阵书页翻动的声音。
　　叶雨走到媛鸢旁边，正准备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许雪走过来拉走她，叶雨注意到许雪眼里满是鄙夷，而媛鸢欲言又止。没辙，愣在那里找寻朱敏和兔子的位置，兔子又不见了，朱敏在发呆。或许是知道叶雨会来找自己，朱敏拿起手机装作打电话走出教室。
　　叶雨皱眉，走到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全然不顾老师在上面口水满天飞。一个下午四节课的时间，叶雨都在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得罪了班上的人，还是因为自己融不进她们的小团体，可两年多来，自己一直在努力，哪怕不感兴趣，也试着走进她们的圈子。
　　怏怏回到宿舍，兔子正在电脑前和文字谈情说爱。媛鸢和朱敏都不在，看来真的是躲着自己了。
　　“兔子，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兔子三天两头往家里跑，知道的事情也不多吧。但是知道些皮毛也好呀。
　　“据说，你偷了程晗的钱包。”兔子放下鼠标，看着叶雨，“程晗说，她今天到图书馆五楼自习，出去打电话的时候把东西落在图书馆，回来时就发现钱包不见了。有人告诉她，你曾来过她的座位。”
　　“有人告诉她？谁告诉她的？你知道，我每天都去图书馆五楼的，她平时不会到图书馆自习，为什么今天就那么凑巧，一到图书馆就被偷钱包？！”叶雨最讨厌被人冤枉，咬着牙，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我知道，所以我相信不是你做的。但他们不相信，这件事已经传开了，我也是听隔壁班的同学说的。”兔子叹了口气，果然学校也不是净土啊，或许比社会更不堪。
　　叶雨拿出手机，打给辅导员，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辅导员的语气却冷冷淡淡的，“程晗已经告诉我了，她还说，在你的被子里发现了自己的钱包。”
　　叶雨冷哼，“她凭什么翻我的东西，她又是凭什么判断钱包就是在我的被子里。”
　　电话里辅导员的声音还是那样冷淡，“她说，你的被子鼓起来，上去一看，就发现钱包在里面。”
　　“她的钱包能把我的被子弄得鼓起来？她的钱包是有多厚啊，还是说她钱包里到底是有厚的钱啊！”叶雨顿了顿，“她不是我宿舍的，又是怎么进来的，有谁能在场证明她从我的被子里翻出钱包？”
　　“我批准她进去的，只有她一个人进去。”
　　语气抑制住心中的怒气，“老师，您不觉得这很荒谬吗？而且，从我今天早上离开宿舍到现在，中途根本就没有回过宿舍。如果我没有回宿舍，她的钱包又怎么会在我的被子里？！如果我没记错，她说她是今天钱包被偷的吧。”顿了顿，继续说，“凭她的一面之词，弄得满城风雨，有人尊重过我的感受吗？”
　　“谣言不是她散布的。”
　　“那是谁，是我吗！”
　　“据说是。”
　　叶雨冷笑，我散布谣言，直指自己是小偷，我脑子进水了吗，还是被草塞住了！！
　　“我会查清楚的。”
　　“您要澄清事实，现在已经影响我的生活了。”
　　“查清楚后，我会澄清的。”
　　叶雨挂断电话，坐在地上一声不吭。两眼放空，没有半点光彩。
　　“辅导员怎么说？”兔子担忧地看着叶雨。
　　“他说他会查清楚。”他不会查清楚的，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偏心了。一个整天调戏女学生的老师，课堂内外都爱说黄色笑话的老师，我总是离他那么远，不给他一丝机会，他真的会帮我吗！
　　叶雨爬上床，躺着，盯着天花板。
　　手机响了，叶雨摸索着，接听，无力，“喂？”
　　“为什么要偷别人东西？”电话那头传来卓夜生气的声音。
　　叶雨的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夺眶而出，模糊了双眼，“我没有。”原来被喜欢的人误会是这么难受的，连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世上任何人都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可以。
　　“你们班男生跟我说了，如果是别人肯定不会处于孤立状态，但这个人是你。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对人要和气，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对他们怀有怨气，谁也没欠你的，你凭什么冷漠，你凭什么仇视！”
　　“我怎样，我招谁惹谁了！”叶雨对着电话那头的卓夜大吼。
　　“你是没怎样，整天泡在书海里，不愿意和她们出去逛街，不喜欢三三两两的小八卦，也不会和她们海聊，见面只是点头微笑。在这个年代，你矜持什么，你志趣高洁什么！”卓夜的话透着不信任，透着不满，字字刺伤叶雨的心。
　　“对，我是那么不堪的。我不喜欢逛街有错吗，我不喜欢和女生聚在一起聊别人的八卦有错吗，我喜欢传统文化，喜欢看书有错吗！”叶雨啜泣，起身，擦了眼泪，“但你又知不知道，为了走进她们的圈子，我坐在那里听她们聊韩流日风，你知道我有多不喜欢韩日的。为了走进她们的圈子，我和她们一起去运动，去玩，去逛街。为了走进她们的圈子，我听她们讲别人的八卦，偶尔还要说一下自己的想法，你知道那一刻我多难受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愿意把别人的私事当作自己茶余饭后的笑点。”
　　“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这样子很好，我也活得很好。我知道自己会少很多朋友，但真正的朋友会懂我的，所以我不强求。可这个社会告诉我，我需要改变，所以我动摇了，你告诉我，我需要改变，所以我行动了。但我真的很累，你又知不知道？”叶雨扔下手机，伏在膝上哭泣。
　　我也讨厌现在的自己，但你希望我变成这样，所以我努力了。而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从未相信我，原来你一直以为我还是那个我。我也希望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可我已经不是了，我怎么办？我把自己丢了！
　　你不相信我为了你而改变，你不相信我没偷别人的东西。那么，你还有多少的不信任，又有几分信任？
　　哭得有点累了，叶雨蜷缩在角落睡着了。睡着了却还在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不时传来一两声啜泣声。
　　手机传来卓夜的声音，兔子拿起来，“你不应该这么说她的，这件事她是被冤枉的。”
　　叶雨沉睡中，隐约听到一些声音，像是真实的，又像是梦境。
　　“放了吗？”
　　“放了。”
　　“不会怎样吧？”
　　“不会，就难受一会。”
　　叶雨觉得自己被人掐住脖子，很难受，很难受，大声呼救，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有一张带着面具的脸在自己面前挥之不去，冷冷地看着自己。努力挣扎，掐住脖子的手越来越紧，快透不过气。叶雨使出全身力气，猛地一推，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下床，发现宿舍的人都睡了，只有兔子还在那里。
　　叶雨拿起自己的水杯，准备喝水。
　　“别！”兔子过来一把夺下。眼里满是紧张还有恐惧。
　　叶雨直觉告诉她，水里有东西，而且刚才听到的声音不是梦中的，而是真实的。打开，倒进厕所，散发一种让人错迷幻的味道，原来是迷药。
　　叶雨一夜未眠，连夜写了一份申请，搬出宿舍，在外面找房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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