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浓时

　　“陆叔叔，你到底会不会啊？我都快饿死了。”糯糯没有得到回应，又扯着他腰侧的衣服摇了摇。

　　陆砚面有难色，但又不愿意在女儿面前认输，硬着头皮说：“当然会！糯糯再等等就可以了。”

　　“好吧。”小丫头嘟嘟嘴，还是半信半疑的模样。

　　陆砚凭着感觉先倒了热水进奶瓶，又一勺一勺添着奶粉。三勺之后，他盖上盖子使劲儿摇了几下，偶尔还向小丫头抛去几个“小意思”的眼神。可是当他把奶嘴放进小丫头的嘴里后，再也得意不起来了。

　　看着浓香的奶粉却是一口也吸不起来，糯糯用力太大导致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陆叔叔，喝不起来！”眼看着小丫头就要发脾气的时候，叶浓走了过来。她拍拍小丫头的头，把杯子里浓稠的液体倒掉，洗干净后重新倒了热水，加奶粉的时候也是一边加一边搅动。盖上盖子摇匀了，又倒出一点在手背上适了温才递给她。

　　“你做得很好。”陆砚从心底有感而发。

　　叶浓背对着他，没有转过身，看着小丫头滋溜滋溜地喝着，才回：“如果一手带大她的人是你，未必会做得不如我。”她不禁想起自己刚做妈妈那会儿，因为没有人教，也是连尿布都不会换。就是泡奶这种事，也难为了她很久，因水温太高而烫着女儿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其实糯糯已经不怎么喝奶了，她......已经这么大了。”

　　叶浓的感慨令陆砚觉得错愕，他一时接不上话。望着她的背影，又发觉她似乎比刚遇见的时候瘦了不少。

　　小厨房里因为站了三个人而显得更加拥挤，陆砚却觉得心里很平静。面前这个女人其实也很不容易，而想着想着他也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这些年辛苦你了。”不管她怎么隐瞒了糯糯的存在，女儿能够长得如此可爱真的多亏了她。

　　叶浓听到他软下来的语气，心里忽然就燃起一丝希望。她转过身看着他，眼睛里的光芒一闪一闪，不容忽视：“你......不恨我了？”双手搓着，紧张又期待。

　　陆砚躲开她灼热的视线，往后退了一步。他什么时候有那个意思了？可面对着叶浓，他没再说出那些太伤人的话。只是他这样逃避的态度，还是泼了叶浓一盆冷水。

　　“对不起，是我想太多。”

　　陆砚突然有点反感她这样卑微，虽然明明是她的不对，但还是让他心里堵得慌。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抱起糯糯，而叶浓却以为他这样的行为是要带走孩子，下意识就抓紧了他的衣袖，微微摇着头。

　　陆砚没直接承认或否认，而是故意提醒：“你忘了我们说好的？”

　　“没。”可她的手依旧紧紧抓着。

　　陆砚勾了勾嘴角，稍微使了一下力，就走出了厨房。

　　“陆叔叔，咱们要去哪里啊？”糯糯站在一边看陆砚从衣柜里拿出她的衣服。

　　陆砚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折过，平时家里都有阿姨来收拾，所以也只是把糯糯的小衣服胡乱塞进了行李箱。

　　“带你出去玩儿。”他随口说。

　　“好耶！”糯糯拍拍手，看见叶浓站在门口，又问他：“你把妈妈的衣服也装上嘛，妈妈一起去。”

　　陆砚也看见了她，他看过去时，叶浓恰巧背过身，手飞快地抹了一下，似乎是在擦眼泪，带着哭腔说：“妈妈不去了，糯糯跟着陆叔叔要听话。”

　　“为什么啊？我想跟妈妈一起去。”糯糯跑过去抱住她的腿撒娇，但叶浓始终没有转过身。陆砚怕小丫头察觉到什么，走过去逗弄说：“原来糯糯不喜欢跟我出去玩啊？”说完还一副很受伤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没有没有。”糯糯急忙解释，绞着手指为难地说：“只是想妈妈也去，糯糯不想离开妈妈，妈妈也离不开我......”

　　“这样......”陆砚说，“妈妈有事情要做，宝贝先跟我走，等妈妈忙完了，就会来找你的。”

　　“真的吗？”糯糯寻求一个保证，却不是对着陆砚，而是对着叶浓。

　　叶浓已经擦干了眼泪，笑着说：“真的。”眼泪都咽回了肚子，泡得整颗心酸胀到疼痛。她怕再多一会儿，就要崩溃了。

　　—

　　再留恋也终究要告别。

　　看着被陆砚抱着的女儿，想到她给她买的所有东西都装在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然后永远离开她。叶浓还是没忍住哭了，她鼓起勇气问：“能让她再陪我一段时间吗？只要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就好。”

　　陆砚一个人空着手回到家，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鬼迷了心窍才答应了叶浓的请求。但他记得当时的感觉，那就是，叶浓的痛好像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算了，就当是他给她最后的仁慈，一个星期之后，再无关联。但是一个星期之后，叶浓却没有主动联系他，就连他打电话过去，收到的回音都是机主关机。陆砚不得不亲自去了叶浓住的地方，却在那个小房子里撞见了房东。而房东告诉他，叶浓早在一周以前都退房了。房东不知道陆砚同她的关系，看他着急的模样还以为是叶浓的朋友，连忙说：“当时她走得可急了，连多余的房租都没等我回来退。只是打了一个电话给我，当天晚上就搬走了。你如果找到她就替我把钱还了吧，那姑娘看着挺困难的，又带着个女儿，哎......”

　　陆砚回到楼下，实在没忍住往车门踢了一脚，力道大到那地方都凹了一块下去。

　　“叶浓，好样的！有本事你就躲到天涯海角别被我找到！”信封里的钱都几乎要被他捏碎了。

　　时间过去了半个月，关于那两人还是没有消息传来。陆砚不得不去拜托了老朋友唐礼笙，但唐礼笙也没办法给他确定的答案。

　　“一点线索都没有？”宋青楠一有时间就来打听，甚至比陆砚这个当事人表现得还热心。

　　“我记得我说过让你放弃她。”

　　“我也记得你说过你只要女儿。”

　　这段时间，陆砚连头顶上都罩着乌云，哼了一声，道：“难不成你还想我的女儿将来也叫你一声爸爸？”

　　“不无可能。”

　　“没可能。”

　　宋青楠也急了：“要不是你逼得太紧，她至于带着孩子躲你？！”

　　“宋青楠，你这是要为了她跟我翻脸？”

　　宋青楠也哼了一声：“我不过是看不惯你欺负善小。”

　　“呵，不知道叶浓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见几面就把你迷成这个样子。”

　　“我就是乐意！你要是不上心我就自己找，终归她躲的是你而不是我！”

　　然而，还没等宋青楠找到她，叶浓就主动出现了。那天是周五，陆砚值完夜班从医院走出来。天还灰蒙蒙的，寒风也刮得凶猛。他刚搭好垂下来的围巾，就看见叶浓站在马路对面，糯糯靠在她的身边，小小的身子有些晃悠，不晓得是冷的，还是因为打瞌睡。

　　陆砚寒着脸走过去，一声不吭地抱起糯糯，那孩子一贴着他就彻底熟睡过去。陆砚挨着她软软的脸蛋儿蹭了蹭，却是冰冰凉凉的。回头想对叶浓说点什么狠话，发现那女人又瘦了，而且瘦得明显，脸色苍白，衬着这样的天色，活脱脱像个女鬼。

　　她就那么沉默地跟在陆砚后头，还自觉自愿地上了后座。直到跟着陆砚到了他家的门口后，才把行李箱推过去说了第一句话：“糯糯给你送来了，好好照顾她。如果她想我的话......算了，有你在。”

　　“你生病了？”他心里头有气，本来不想关心她。但身为一个医生，他还是问了问。在她开口说第一个字时，他就听出了不对劲，嗓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拼命挤出来的一样。但叶浓摆了摆手，说：“只是小感冒，我先走了。”

　　“你先等一等。”他进屋将糯糯放到自己床上后就赶了出来，但已经没有了叶浓的身影，只有一个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门口。陆砚没打算追出去看看，却在关门时听见了女人的呼叫声：“哎呀，有人晕倒了！”

　　陆砚三两步就跑到了电梯边上，那躺在地上的女人不就是叶浓吗？他对着周围的邻居点点头，然后抱起她回了自己家。

　　叶浓是感冒引起的高烧，39度。

　　他怕她会传染小丫头，所以将她放在了客房。虽然他很不想管她，但还是拿了退烧药给她服下。

　　过了大约半小时，叶浓的体温才降下来一些，但还是昏迷着没有醒。她睡得一点都不安稳，嘴里一直不清不楚地在说话，像是梦靥。陆砚本来没有陪她的兴趣，但这会儿却坐在了她的床边，只因为他的手被叶浓狠狠拽着，甚至有好几次，她的指甲都掐进了他的皮肤里。

　　其实明明可以不管不顾地挣脱开，但他到底没有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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