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就穿了

　　在我的默许下，婚礼准备的如火如荼，各处的帖子也根据远近先后发了出去，确保客人能在同一天及时赶到。
　　金牌管家赵伯当之无愧，本来预期一个月之后举行婚礼在赵伯策划下愣是提前了三天，一切都有条不紊。
　　怀着复杂的心情等着大礼的到来，我就像是欠了别人银子，既想早点还了债了事，又舍不得钱。
　　“幽禁”在竹苑中的云卿是不是怀着和我一样的心情？他弟妹住的的合意么？是否还在挂念那位大美人‘笑’哥哥？—话说真的是‘哥哥’不是‘笑姐姐’？
　　朝国风俗一向是新娘和新郎婚前不能见面，入赘的新郎更是要提前住到女方家中，寓意‘守节’，所以赵伯才安排云卿住在竹苑‘待嫁’。
　　婚礼的一切事物都是赵伯一手安排，作为失职的新娘子，我花在操练场上的时间更长了，几乎是一整天一整天的在练习《逍遥游》。
　　我抹着脸上的汗水，照旧期翼偷窥对面那一抹白……
　　屈白依然每日随性在窗前读书，仿佛我的存在或是消失对他没有产生一丝影响。
　　有时想想心中莫名一阵愤恨，故意折断几根树枝，敲碎几块石头，是的，你没有看错，托《逍遥游》的福我已经可以弄碎几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了。面对我搞出的动静，屈哥哥充耳不闻，从不曾向这里施舍过一个眼神。
　　倒是我每次做完怪，就有些失落，相隔一墙有什么事情是不知道的呢？怕是整个月城都已经传开了，我知道自己在期盼，却不知该不该期盼……

　　“呀！树上有东西！”胜春来给大小姐送饭，却被桃树上的阴影吓一跳。
　　逢秋放下食盒，见怪不怪道：“嘘，小声点！是大小姐坐在树上瞧屈三公子。”
　　胜春立刻噤声，随着逢秋退到操练场外围等候，见四下无人，忍不住噗嗤笑出来，道:“逢秋姐，你看大小姐托着腮，浑身丧气地坐在树干上，像不像爬上树看月亮的小猫……姑娘？”
　　逢秋淡淡道：“你不觉得此情此景哀伤的让人想落泪么？”
　　胜春不语，细细瞧去：月在中弦，桃树空有枝叶不见花，她家大小姐双手托腮，一脸哀伤的看着屈府浅草阁透出的点点暖光……屈府烛火突灭，仿佛也吹熄了她脸上的光彩，顺势落寞地低下头，过了好一会，才一个人慢吞吞的爬下树……
　　胜春一脸愤愤然：“太过分了!屈三公子摆明是在欺负我们家小猫熊嘛！！”
　　逢秋心想：胜春，你真是刁奴，刚刚竟然胆敢喊小猫熊叫小猫熊！

　　自大德寺血案之后，这场婚宴算得上是席家第一次重返社交圈，自然备受关注，名流雅士莫不为收到席家一封喜帖而沾沾自喜，虽然纳小相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人家席家既然愿意大操大办，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尤其是被纳的另一方还真不简单，年纪轻轻就早已响声商界的翩云公子施云卿又岂是一般人？
　　外界都在猜测早已成名的施云卿为什么会甘心“下嫁”给席家做小。一旦有人提出这个问题，就会有些多事之人面露神秘的把他搂到一边去，如此种种一番……
　　回头看我的眼神就变成：此女子该灌猪笼啊……
　　因为是娶‘夫’，我没有像戴上盖头，而是和赵伯一起站在门口迎接前来道贺的客人，有点像饭店的迎宾小姐。我太小，赵伯还给我找了张椅子，我乖乖的坐着。
　　我明白赵伯是想让我多多的认识世面上的人，好为以后接手席家产业打下基础。或许天生就不是从商的料，听着虚伪的千遍一律的道贺，我困倦的快要睡着了……赵伯一个半凌厉半慈爱的眼神扫来，我吓得一哆嗦，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翻了翻来宾佳品签下的名册，越看越心惊，名单上下至县太爷上至驻守在月城的成亲王，都赫然在册，感情那些个我叫的‘叔叔’‘伯伯’，在外面不是‘大人’就‘王爷’？
　　我附到赵伯耳边咬耳朵：“怎么不见和我们有来往的商家？”
　　赵伯耐心解释道：“士农工商。来往的商家皆由侧门进出，云卿在负责接待。”
　　在现世，最赚钱的还真就是为人所不齿的商，‘商界精英’、‘商界王老五’都是用来形容枪手男子的。可惜的是好像我天生对商业少根筋，就知道有个超市叫农工商。
　　“我们不也是商？”咱家人进出不也得走后面了？
　　赵伯压低声音道：“如果这个‘商’每年能给国库捐出大量的税银供给军队军饷呢？”
　　尽管我贪色爱财，但赵伯的话没有让我感到欣喜，反而让我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直接就联想到了一个不得善终的人：“赵伯可知沈万三？”
　　“沈万三？”赵伯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在脑子里回忆这个叫沈万三的是何许人也。
　　见赵伯绞尽脑汁，我有些得意：就是你八面玲珑赵管家也有不知道的事！
　　“沈万三用他富可敌国的财富帮助朱元璋皇帝建国……赏光…赏光…谢谢……”我分心的接待客人，对上赵伯愿闻其详的表情，顿了一下犹豫道：“大功告成后……满门抄斩、财产充公。”
　　赵伯明显滞了一下，拿笔的手也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幅度虽小我还是看到了，赵伯放下笔，冷静道：“敢问大小姐说的朱元璋皇帝是哪朝哪代的皇帝？这沈万三又是何方人士？能帮一方建国，其财力或在席家之上了。”
　　我讪笑道：“坊间小说而已。”
　　赵伯久不言语，道：“大小姐，您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些什么……”
　　“没有。”一口道，我严肃的望进赵伯的眼睛，里面是一个老人独自承担的悲哀……深吸了一口气：“在没有该听到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
　　“大小姐……”赵伯语塞。
　　我一笑，惦着脚搂住小老头的肩膀：“赵伯，咱们别尽说丧气话，今日好歹是小熊猫，哦呸！都是被她们带的！是小福大喜的日子，赵伯就一点嫁女儿的心情也没有吗？赵伯不疼小福啦！”
　　赵伯眉头松开，笑道：“老奴真的很替大小姐高兴，什么嫁不嫁的，云卿那才是嫁……”
　　我挑眉看一眼赵伯，赵伯也适时止住话，我便挽着赵伯边撒娇，边接待客人。
　　一群衣着飘逸，书生气极重的年轻男子翩然而至。
　　从下午我站在这里开始，来来去去都是些老头子和他们的原配或续弦的夫人，美女看了不少，帅哥影都没见。好不容易来了群年轻小哥，我一下来了精神。
　　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小的清秀男子反而走在最前面，进了席府的正厅小声的嘟囔：“闻名天下的席家么？不过尔尔！比起我北塞洛家……”
　　“小裔，休得胡言！”一名容貌敦厚，相貌平平的男子，从队伍后面走上前，用扇子点了一下叫小裔的男子，小裔不满的撇撇嘴，却也不再吱声，退到一边去。
　　男子随即对着我作一揖，谦恭道：“学生霍东，今日有幸能和见到席家大小姐，三生有幸，家师偶感风寒，不便前来，派我等前来恭贺席小姐……”霍东皱了一下眉头，读书人也一时想不起怎么形容‘娶小相公’才不辱斯文……
　　我见他窘迫好心帮他解围，接道：“多谢各位一番盛情，令师病情现在如何？此等俗事一过，晚辈自当登门拜访。”
　　霍东免于词穷的尴尬，也是松了一口气道：“烦小姐上心了。”
　　客套了几句，待一群人走远，我瞄了一眼签到册，
　　秋霜书院：主院：何必，下面小字，秋霜七贤代礼。
　　原来是书院的，怪不得那一身文气呢，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们衣着朴素却从大门进出。这叫‘何必’的自不必说，必是一方大儒，就是不知这‘秋霜七贤’是什么来头，听着像是何必的学生。哈哈，不会是学生会之类的吧？
　　‘秋霜七贤’么？其他的不说，我和其中有两位可是老熟人呢！听他们刚刚相互交谈了几句，我就听出了有两位就是当年在哥哥生辰时躲在后花园议论我的‘何公子’和‘王公子’，可只是听到了声音是从‘月城七贤’中传出的，具体是哪两个我还没有搞清楚……有道是，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我故作感概的摇头晃脑。
　　“大昌绸缎庄李小姐、珍馐楼赵小姐、平安客栈王小姐到！”
　　听前面铿锵有力的一报，我就知道我的那群讨人厌的‘闺蜜’来了。
　　整理整理我的凤冠霞帔，开战！
　　人未到，一阵刺鼻的脂粉味就已扩散开。
　　“哟……席姐姐真是好福气啊，早通知妹妹，妹妹也好帮姐姐忙一忙。”果然第一个开炮的是李小姐，说完还戏剧性的甩一下手绢。
　　我强忍着才没有被甩出来的脂粉给呛出声，你整天在床上忙，还有时间顾我？
　　“李小姐客气了，福气在何处？不过是收个家仆罢了。”我不着痕迹的拉出距离，避重就轻的答道。
　　“也不过是个家仆值得席姐姐如此声势？私下收了便是。现在怕是连天都也穿得沸沸扬扬，若是穿到皇族耳中，治姐姐个有碍风化……呵呵，怕是不妥…不妥哟…”王小姐一副对‘声势’无限向往的表情，说着替我‘着想’的话实在是有些牵强。
　　我一笑：“谢谢王小姐‘关心’了，朝廷还是给席家些薄面的，成亲王早已入席。”
　　王小姐一时语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见王小姐‘落败’，赵卫丽也按耐不住了：“话也不是这么说，如果我也能收了像施副总管那样的可人儿，要我怎么样都行……”
　　看这几位感同身受的点头样，我恍然大悟，说了这么多原来是打我‘老婆’的注意呢？！
　　我皮笑肉不笑道：“‘可人儿’用来形容朋友夫怕是不妥？各位小姐请自重。”
　　李卫丽话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说过了，立刻轻轻拍了两下脸道：“看老姐姐这嘴，姐姐自己掌嘴。妹妹海涵，大喜日子不要生气才是。”
　　我面色略冷没有应答。其他几位面面相窥，气氛微微尴尬，她们心里明白席家也不是她们真能惹得起的。女人间的嫉妒，不过是想嘴上讨得些便宜，坏在李卫丽用力过猛，真得罪了席家。
　　我转念一想，‘来日方长’来得还真是快，我缓和了一下语气，一副情深意切道：“像我施郎这样确是难寻，不过我听说……”几位小姐都探着脖子听，尤其是李小姐整个身子都斜了过来，我心中好笑，压低声音神秘道：“秋霜七贤中的王公子和何公子，你们可知？”
　　她们忙不迭的点头，赵小姐疑问道：“王公子和何公子的确长得不错，可他们看上去挺正派的，怕是……”
　　正派？满脑子想着怎么攀龙附凤，叫正派？
　　我一白眼：“你们爱听不听，我可是听说他们用度较紧，正想寻红颜知己风雨同舟……”
　　几位小姐各个一副恍然大悟，立刻了然，李卫丽更是提裙便去。
　　敢垂涟我‘老婆’的美色就要付出点代价！
　　赵伯急急走来，拽着我的手就向大门去。
　　“赵伯，怎么了？”我由着他拉着，是杀是剐，你也要说清楚啊。
　　“…皇…九……”可怜赵伯一把年纪，又是一路疾跑，连话都说不全了。
　　出了正门见眼前跪得黑压压的人头，个个脸色古怪，我一脑残，腿一软也跟着跪了下来，又被脸色铁青的赵伯给提溜起来拎到最前排按下，见我跪得直挺挺，把我的头按下去，自己才跪下。
　　我盯着青瓦石好半天没见动静，不安分地想悄悄抬起来瞄一眼，刚一动就被早洞悉的赵伯给按了下去，我只得晃着脑袋老实的低着头。
　　侍从一拨又一拨，才见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在我面前落了轿，我一看那靴子，一惊，能有这种阵势的除了那一位还有谁？
　　便自作聪明的大呼一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刚叫完就听得周围一阵倒吸气，人人惶恐，然后就是死般的沉默，就连赵伯紧握的拳都在微微颤抖……
　　我意识道不妙，猛地抬起头，不期然撞进一双深邃的紫眸，鬼斧神雕的容颜，深邃的鹰眸，不锐利却内敛得分外吸引人的感官，高挺俊朗的鼻子，紧抿而薄的唇。古铜的肌肤，一声明黄色的长袍在月光下尊贵而神圣……
　　如果不是现在的气氛不对，我真想吹一声流氓哨：小哥长得水哦……
　　在发现了大家肃杀气氛的由来后，我有些笑不出来了，明黄色的衣服是挺尊贵的，也的确是皇族的象征，问题是衣服图案上栩栩如生的龙爪愣是少了个指头……
　　在朝国，皇上是五爪真龙，皇子是四爪小龙，我那一声喊出来的是灭九族的大祸！
　　就在我吓愣住的当，‘酷哥’挑眉，朝着天都方向一拜：“儿臣也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像是在一瞬间被解开穴道一般，也跟着大呼万岁……
　　我虚了一口气，逃过一劫，不知为何感觉‘酷哥’的声音还真是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不管怎么样，我感激的朝‘酷哥’投去一个眼色：大哥，谢了！
　　‘酷哥’不领情，瞥见赵伯肝胆具碎的表情才反应过来这位是皇子啊！
　　‘皇子酷哥’落座正厅，我摸了摸鼻子在赵伯的催促下跟了上去，宾客们则在‘皇子酷哥’背影消失正厅后才敢起身，纷纷议论着远在天都的九皇子耀为什么会出现在月城，在见到我耸动的小耳朵后，话锋一转变成了:如果是家大业大的席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下人不敢怠慢立刻奉上特级香茶，‘皇子酷哥’也不含糊端上就细品了一口，随行而来的侍女和太监就像排练过的一样，整齐划一的站在‘皇子酷哥’身后，气势嚇人。
　　我和赵伯站在两侧，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第一次见到传说中心情不好可以杀人，心情好也可以杀人的皇族，难免紧张。（问：成亲王你怎么不紧张？答：快七十的老头子了有什么紧张的？问：……）
　　我用眼色询问：不是吧？
　　赵伯沉痛的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神回答：货真价实九皇子，不过不是我请来了。
　　我鄙视的看了一眼赵伯：就凭您哪能请来这么大尊神。
　　赵伯不解的瞪眼，信息量太强大了，没有接收好。
　　我一脸你好笨的表情，双手害羞地捧着脸：他是冲着我来的……
　　‘卟’的两声。
　　一声是从从赵伯的嘴里发出来的，赵伯被口水呛到了，还有一声是……
　　几个太监围着九皇子，有的在捶背捶，有的在递手巾，申屠耀咳嗽不止明显是被茶水呛到了。
　　我和赵伯面面相窥，他老人家不是在品茶么……
　　我后知后觉：呀！我怎么把最后一句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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