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飘飖

作者:嬴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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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消息巫山神女庙 撇上官贺吾心迹明


      一夜北风,天亮前风却停了。太阳出来前东方红霞一片,像是以一种隆重的仪式迎接冬日暖阳的登场,预示着今天是个好天气。果然渐渐地一轮圆圆的红日爬上了天空,照着地上白皑皑的雪,闪着晶光,然而空气却冷得异常。
      林飘飖大半宿没睡,天快亮时竟昏沉沉睡着了,也是因着伤的缘故。上官若水一直留心着贺吾,贺吾独坐一夜,她自然也是没怎么合眼的。
      当上官若水做好早饭招呼贺吾吃饭时,林飘飖也醒了,三人草草吃了些,贺吾就去驾马车,上官若水跟在他身后道:“我同你们一起,反正顺路。”
      贺吾这次没有拒绝,于是上官若水殷勤地帮他套马车,收拾东西。
      林飘飖伤重自然躺到了车篷里,贺吾本要驾车的,上官若水担心他的腿伤受冻自荐驾马。林飘飖也垂着眼帘道:“让上官堡主驾车吧。”贺吾便应了。上官若水倒有些后悔,这不是让贺吾去陪她人吗?无奈事已至此只得闷闷上路。
      河面上的桥离茅屋不过里许,马车至桥边停了下来,桥面上积雪颇厚。上官若水义不容辞飞身发掌,将积雪摧扫而过,只片刻功夫。
      马车顺利过了桥,雪路难行,加上林飘飖的伤不能太颠簸,马车行得很慢。
      贺吾一路上都在观察林飘飖的脸色,怕她有所不适,林飘飖一直在闭目打坐,运功自疗,脸色竟比平日看着有光。
      待她运功疗伤毕,便歪在车篷内从小窗口观望着外面的雪景,全不似内伤在身的人。
      “林飘飖,你能告诉我你的内伤现在复原了多少?”贺吾盯着林飘飖水一样的大眼睛问到。
      “你不用担心,这点内伤还好,只要我每天早晚运功修复,再有个三四日就能好个八九成。”林飘飖轻描淡写,感觉就像只是划破了手指那么满不在乎。
      贺吾有些疑惑:“她是在安慰我,怕我担心吗?看她的样子又不像。如不是安慰假语,那么重的内伤在三四日就能好到八九成,太不可思议了。”因问:“你能告诉我你的疗伤方法是什么吗?或者你的功夫师承何家?这太神奇了。”
      林飘飖用无邪、清澈的明眸回视他,长长的睫毛扇动两下,像个天真的小女孩,低声却坚决地道:“这个问题你问过了,我也早就给过你答案,再问也是多余。”
      贺吾也觉无趣,小声道:“这年头世外高人还真是不少,却都是些不敢留名的。”
      林飘飖自然听到了他的嘀咕,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不理会,又扭头看向窗外。
      马车一直在走,向着西方巴蜀之地走。上官若水边驾车边注意听着车篷内贺吾与林飘飖的动静。
      良久,贺吾忍不住又向林飘飖发问:“我想知道你昨日为何舍命救我。”
      “只要被我当做朋友的人,我都能舍命相救。”林飘飖道,眼神却有什么东西在闪躲。“我总不能说是为了报答你们振南镖局救我出囹圄吧?若此,岂不是泄露了我一直不能启齿的事情。”如此想着,林飘飖不敢看贺吾犀利的眼睛。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我在林姑娘心中的分量有所不同呢,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贺吾自昨日林飘飖奋不顾身救下他就一直萦绕于心迟迟没有问出口的疑问,答案虽在意料之中,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随口掩饰着,自我调侃道。
      上官若水听林飘飖对贺吾无意,心下稍安。
      贺吾他们到巫山时已是腊月初八的下午,然荆门到巫山只数百里,东荆门瑞雪覆世,西巫山仍山水清晰。长江水浩浩荡荡在眼前流着,巫山群峰一眼望不到边,且直入霄汉。天空盈蓝,白云片片,配上这山水,倒让人心胸为之一畅。
      “看样子,马车难行了。”上官若水道。
      贺吾向林飘飖道:“你怎么样?可走得了山路?”
      林飘飖伸开双臂仰头感受着这熟悉的气息,像久眠初醒的蝴蝶,恨不能翩然而去,满面掩不住的喜悦:“我正需要好好在这山山水水间徜徉一番呢!”
      贺吾见林飘飖喜由心发,受其感染,放声道:“好!我们就先游了这巫山!”遂将马从车上卸下,放任了它,三人徒步前行。
      行于险峻、雄伟,上插云霄,下驻江水的连绵巫山上,望着山脚水流湍急的长江水,顿觉自己变得格外渺小无力。这陡直的沿江峰,让人有种一不小心就会滚落江底浪卷而去的感觉,山水是美的,也是让人眩晕的。
      上官若水与贺吾没走惯这样险的山路,被林飘飖远远甩在了后面。她身轻如燕,灵动胜蛇,一路行来从不曾像今日如此惬意自由。
      “林飘飖,你才刚刚伤愈就这样耗力!等等我们。”贺吾高声喊道。
      上官若水乘林飘飖不在旁边,悄声道:“贺大哥,我有种感觉,林飘飖是蝴蝶娘子的后人,你不觉得她的修为不论内功外功都胜过常人吗?放眼武林,你可能想到除了蝴蝶娘子外还有什么人能有如此卓绝的武功?”
      贺吾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是不是蝴蝶娘子的后人与我没关系。”
      上官若水又碰了一鼻子灰,深觉无趣:“我也是好奇随口一说而已。”
      贺吾看看坐在前面一块大石上等着他们的林飘飖,其实他是将上官若水的话听在心里的。林飘飖的惊人武功,他早在心里猜度了千百回,上官若水提到蝴蝶娘子时,他的神经被牵动了一下,不仅因着林飘飖,还让他想起轩辕郎对沈奁苏绣之谜的猜测,隐隐觉得林飘飖和苏绣有着某种关系。
      贺吾与上官若水赶上林飘飖时,林飘飖指着大石上一个蝴蝶标记道:“贺吾你看,有人在石上刻了只蝴蝶,虽然刻得十分简单,但挺有灵气的,我喜欢蝴蝶,很美,很自由。”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是二弟留下的记号,他们来过这里。”贺吾喜出望外,“看这刻痕尚新,他们应该没走多久,就在这一两日,我们快快赶上去。”
      林飘飖摸着蝴蝶标记的手抖了一下,阮天彻离她真的近了,她的手甚至触摸到了他曾触摸过的地方。心忽然跳得好快,脸也烧了起来,不由发慌。
      “看来林姑娘对阮少局主是动了真心了,提到他还会脸红。”上官若水说着林飘飖却望向贺吾。
      贺吾看看林飘飖绯红的脸,心里一凉,冷冷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人大抵如此。”
      林飘飖转身向前去了,上官若水本想给贺吾泼泼冷水,提醒他,让他知道林飘飖心里只有阮天彻,不想却被贺吾浇了盆冷水。他的言外之音:他贺吾也是“除却巫山不是云”的。
      有阮天彻留下的标记引路,心中踏实许多,贺吾迫不及待寻着蝴蝶标记走在了最前面,林飘飖竟慢了下来,全没了回到蜀国家乡的愉悦。她期待着下一刻就能找到阮天彻,又害怕见到他不喜的眼神,纠结着,矛盾着,慢慢走在最后。
      循着阮天彻留下的标记,他们三人渐渐走到了巫山神女峰下的神女庙。
      这神女庙小具规模,背峰面江,树木环绕 ,白墙红瓦,殿檐如飞,倒果有几分仙气。贺吾与林飘飖、上官若水三人从庙门进去直奔正殿。殿内供着彩带飘飘,面如满月的神女像。“据说她是炎帝的女儿瑶姬,死后葬于巫山之阳,被称作巫山之女。楚怀王梦与其遇,得神女自荐枕席,临别神女称自己朝为云暮为雨。”贺吾叹道,“想来这巫山神女峰奇丽若此,常常云雾缭绕,细雨霏霏,才引得多少痴人雅客到此游梦。更兼那有些文墨的恣意抒发,这神女倒成了他们附庸风雅的对象,谁来了都说上一嘴。”
      上官若水闻之笑道:“想来能在梦中与神仙幽会是世间凡夫俗子都梦寐以求的,贺大哥知道得如此详细,不会也发过此梦吧?”
      “‘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今日江头两三树,可怜和叶度残春。’这才是现在真实的梦。”贺吾淡淡道。
      林飘飖一人在后面慢慢观望着,忽然指着地面上一行小字道:“贺吾快来看,这好像是阮天彻的字迹。”
      贺吾与上官若水忙奔过去相看,只见石板地面上用剑刻着“逆水行舟”四个字。
      “确是二弟所书,看样子他们应该乘舟逆流而上了。”贺吾道。
      林飘飖眉头微皱:“这就有些麻烦了,一来我们无舟可乘,二来阮天彻若走水路记号难留,找起来岂不又要费事了?”
      贺吾道:“天色不早,我们在这里住上一晚,明早若无舟从此过,我们只有攀峰徒行,且寻且看吧,如今已在巴山蜀水之间,找他们应该不会太难。”
      天边一弯上弦月,贺吾于庙屋窗下望着它,自语道:“今日是腊月初八,不知马大哥与飞花姐是否在逍遥山庄。”
      庙外,山谷间偶尔传来几声猿叫。
      “冬日里猿还在活动吗?”贺吾思忖着,又听到林飘飖从隔壁屋开门的声音,遂夜色朦胧中观望着她的一举一动。
      林飘飖慢慢走到院中,仰头望天,静静待了一会,却突然身形一闪出了庙门,像被什么所惊到。贺吾忙悄悄尾随了去,心下生疑。
      出了庙门却不见了林飘飖的身影,正诧异间,听林飘飖喊道:“贺吾,快过来。”
      贺吾循声奔去,见林飘飖站在江边,脚边一黑衣劲装的人躺在那里,瑟瑟发抖。
      “我听到外面有声音,却从江边水浅处捞出了他。”林飘飖道。
      贺吾直觉此人眼熟,忙将他抱回神女庙的屋内。灯光下是一张陌生的脸,但贺吾还是从他身着的衣服上隐隐觉得此人是九冰山几个挟持了阮天彻的人其中之一,便让林飘飖想法生堆火,他则忙为那人运功驱寒,上官若水也闻声赶了来。
      一顿折腾,那黑衣人恢复了神智,在他睁开眼看到贺吾时,神情明显紧张了一下。
      “说吧,我二弟人呢?”贺吾开口便问,林飘颻和上官若水也吃一惊,不想此人竟是挟了阮天彻的人之一。黑衣人仍微颤着道:“阮天彻诡计多端,到这里时,我们一行七人只剩下大哥、五弟和我,其他兄弟都死在了路上。我们本借了条船逆水而上,快要出巫山时,那阮天彻不知动了什么手脚,船露水了,我们都落入江中,我拼命抓踢,不知怎么就被冲到了这里,我大哥和五弟生死未卜。”
      贺吾听他如此说,拍手道:“不愧是有勇有谋的阮天彻!”喜形于色。
      “看样子贺大哥对阮少局主的水性放心得很。”上官若水道。
      “二弟是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中水性最好的,我相信他肯定脱险了。”贺吾把握十足的样子。
      林飘颻不放心又问那黑衣人:“阮天彻身上的毒可有解?”
      黑衣人紧张地看着林飘颻,看来刚刚死里逃生,他对生命不再像以前那么无畏,支吾道:“没,没有解,他中得毒我们身上是没有解药的,不过说也奇怪,刚开始的一段日子,一到十二个时辰他就会痛苦难忍,需要我大哥给他缓解的药。慢慢的他发作间隔的时间越来越久,像是毒在他体内越变越弱了。”
      “如果你敢撒谎我就把你丢回长江。”林飘颻恐吓到。
      黑衣人蜷缩在火堆旁慌忙摆手道:“没有撒谎,句句实话。”
      贺吾看着林飘颻严肃的小脸,失笑道:“没想到你也有说狠话的时候,不如就由你来决定怎么处置这个人,他是九冰山的走狗,还杀过我振南的兄弟,你说该怎么对他?”
      “你们可以一剑杀了我,但请不要再将我扔到水里。”黑衣人不等林飘颻开口先就请求道。
      “随便你,这是你们振南镖局的事,别问我。”林飘颻走去了一边。
      上官若水道:“就一剑杀了他永绝后患。”
      “不错,是该永绝后患。”贺吾一边应着,一边看向林飘颻,林飘颻原本背对着他们的,听说要杀黑衣人又把头转了过来。
      黑衣人哆嗦着:“要杀就快杀吧。”
      贺吾“呛啷”一声拔剑出鞘,那剑兀自摆动着,嗡嗡作响。指到黑衣人颈间。
      “别杀他!”林飘颻猛然开口道,“人命大于天,他既对我们如实相告,又是死过一回的人,就饶过他吧。对付仇人的方法有许多种,一旦要了他的命,他就永无机会改过了。”
      “可他要别人命时却从不会想着别人的命也只有一条。”上官若水愤愤道,“今日你留下他的命,说不定断送得就是你来日的命。”
      林飘颻涨红了脸,想说什么又没说。
      “姑娘不用为难,就让他们杀了我吧。”黑衣人对林飘颻道。
      贺吾眯眼望着黑衣人,眼中有几分诡谲,剑却未动。上官若水冷笑道:“林姑娘果然讨男人喜欢,这才刚刚见面就为你说上话了。”
      “你!”林飘颻气得话不成话,噎在喉头。
      贺吾见状将剑一收:“不如就让我来学学轩辕伯伯吧。”说着他在黑衣人身上一阵推拿,那黑衣人变得更加疲软无力。
      “我废了你的武功,不如你就留下来看守这神女庙,日里看看朝云暮雨,夜里与神女相会,也不枉这一生了。”贺吾道。
      黑衣人垂着头,既没表现出对贺吾不杀的感激,也没表现出对被废武功的愤怒绝望,他只能认了。
      夜越来越深,林飘颻趁贺吾他们不备悄悄至神女庙外长江畔,她希望能像碰到黑衣人那样遇见阮天彻,却又不希望自己的心事被发现,于是孤身一人躲在暗处,凝听着周围的一切声响。对于巫山她是熟悉的,来过不只一两次,小时候外婆带她到巫山之巅采过好几次灵芝,后来外婆病重,她曾独自到巫山寻灵芝,这里有她的足迹,她的回忆,然此时却已是物是人非,最疼她的外婆再也不会牵着她的手教她爬山了。林飘颻每每思及这些都会心痛得喘不过气来。
      贺吾轻轻地向林飘颻走来,尽管轻轻的林飘颻还是听到了脚步声。
      “你怎么”林飘颻话未说完就被贺吾一个箭步上去捂住了嘴,小声道:“别大声,我们现在就去找二弟。”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这一带山陡壁峭,走夜路很危险的。”林飘颻拉开贺吾的手轻声道,“而且,你不叫上上官若水吗?”
      “我就是为了甩掉她才要悄悄走的,她说要去青城山,无论是否都不是同路了,我不喜欢她跟着,快走吧。”
      林飘颻对上官若水更是愤恨以极,巴不得她早点从自己眼前消失,于是道:“跟我来,这里的地形我熟。”遂带着贺吾悄悄的远离了神女庙向西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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