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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或不爱
岁月如飞,眼看红叶换做白雪飞舞,虽未至年节,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终于还是悄悄降临,纷纷扬扬的,恰似飞絮鹅毛一般,很快为银装素裹笼罩大地庭院,入目皆是纯净的色泽。
叶茗前世是南方人,且在海滨城市,虽不说没见过雪,但真看一场鹅毛大雪实是罕见之事,因此即便是叶茗感觉快要冻成冰人也还是忍不住要出去看这对她而言颇为新奇的雪景。
“公主抱个汤婆,千万莫要冻着了。”李嬷嬷十分细心的将汤婆子给叶茗捂在手心,又取了兔毛大氅给她严严实实的裹上一层,一面嘱咐素月素馨等将殿内的地龙烧旺些,就怕自己这娇弱的主子受了寒少不得又要头疼脑热。
叶茗却混不在意,温温淡淡一笑:“无妨,早先已经征得父皇同意找个习武师傅练练身子,这两个月下来成效显著,该是比从前结实了的。”说着又呵出一口白雾,笑道:“再者若是不好好看,也不晓得还能不能看见。”
“呸呸,公主千岁,怎么就看不着了?”李嬷嬷见她乱说话,脸色都是一白,更是催促素玉去端碗姜汤来未雨绸缪。叶茗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其实昨夜沈闻来时,已然说得明白。
“这些时日我派人寻得道高僧,若是顺利,只怕不多时阿茗就能回来。”
寒风中少年清冷的面容带出清冷的话语。叶茗坐在房顶,闻言便是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嗯。”
坦然得仿佛事不关己。
沈闻蹙了蹙眉,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你不在意?”
心中不是不疑惑,谁能这样干脆的接受将身体乃至生命拱手让人的事情。固然她本身的性子与叶茗有七八分像,然则便是叶茗也不能容忍叶文曦一而再再而三的小动作,这才大意失荆州。
可每次与她相处,说着这些内容时,她却是一脸淡然,从来都是。
叶茗笑了笑,摇头:“在意啊,可是在意又如何?你这么大方的告诉我,不就是告诉我便是动了歪心思也无用,让我好好在这等着么?而且……”她目光放远,叹道:“而且我也说过,我并不想做叶茗。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生活方式,即便性子相似,到底还是累。”
“我想家,我也想回去。若真能找到得道高僧,能不能请他送我回去?就算是死,我也想在家乡死。”
其实这样的想法刚从脑子里出来时,叶茗自己也是觉得吃惊的。只是时至今日,她仍未能完全接受这样一场穿越,总觉得是在梦中,然而既然是梦,总也会醒来的。
如此一想,却也是释然了。
沈闻在一旁看着她面上波澜不兴的表情,无故的觉得心里有些添堵,亦是淡淡道:“你替她周旋这些日子,本来也确实欠了你人情,若能做到,我必然不会推辞。”
“本就没什么欠不欠的,这场游戏,我玩得很愉快。”
叶茗仰头看着一轮明月,想了想,忍不住笑道:“你倒是准时,每次月圆之夜,你都在此。”
半年多相处下来,他的习惯模式她倒是摸了个清楚,虽说自己几次都因各种事情睡不着,可每次能见到沈闻,恰恰都是月圆十五的时候。
因着他,她也会习惯性的在十五月圆之夜出来,在他身边总有一点好处,便是不必装,她是她,而非荣月公主,便是彼此间少不得冷嘲热讽,可该帮的他总会帮,说起话来半分不费劲,一贯的轻松自在。
所谓想要她命的,却是惟一一个她能在他面前做自己的人,如此虽是可笑,但好在总还有那么个地方容她发泄,总不至彻彻底底的成了别人,正如许多穿越女般,时光荏苒,到最后却是不记得哪个才是自己。
她实际上是被侵蚀的那个,从身体的本能反应和对人事的一些态度就能察觉,越是相似越是容易相溶,只是这样未免太伤,她还希望自己是李惠,而不是现在这个乖巧体弱的叶茗。
沈闻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闭了闭眼,慢慢道:“阿茗她,月圆之夜总是喜欢出来。”
——因为南歌夜。
深宫公主与魔教少主,往来间也不过一月一会。每月月圆,南歌夜都会在此等她,二人相携谈心,好不和谐。他远远看到过,手里还捏着打算送给她的簪子,当时满心的欢喜想着如何将此物赠与她,不料看到的,却是如斯情景。
可便是痛彻心扉,也到底是放不下,月圆之夜便是辗转难眠,一直到她服毒自尽,他总是默默的在十五怀念她,重生之后,长生殿更是他缅怀故人的地方。
叶茗偏头看他:“荣月公主……其实不爱你,是不是?”
沈闻闻言一怔,看着少女熟悉精致的眉眼和明亮的瞳仁,只是微微勾了勾唇:“我爱她就够了,至于能否得到她,我并不在意。”
叶茗透出几分讶然,却并不再接话。
寒风刮过,带来几分冷意。一夜月圆,终于还是过去。
……
……
隆冬来得悄声无息,皑皑白雪覆盖了一切污秽,本是金碧辉煌的大殿花园皆是银装素裹,反衬着长生殿里种着的寒梅,一点点的艳色,倒是这雪景中最好的衬景。
据说先前江贵妃爱梅,帝王便亲手在长生殿中栽了满院红梅,以盼能与爱妃共赏,可到底天意弄人,红梅未绽,红颜已逝,徒留一院清冷。
叶茗呵着茫茫白雾,带着七分感慨抱着汤婆赏梅。素月等人守在旁侧,虽担忧主子身体,却不好扫了她的雅兴,只能随侍左右,笑道:“这梅开得好,凌霜傲雪,倒是一身傲骨。”
素玉也笑:“且不说这梅,流影这海青本也该是一身傲骨的,可眼下见了公主便像见了娘,哪有半分神鸟的模样?”
想起那近来懒洋洋又极其擅长卖萌的隼儿,叶茗也是止不住的笑意:“可不是,我也是宠得太过,想想也该给它减减肥,再这般光吃不动,我只怕养出的是只芦花母鸡了。”想着流影飞不起来扑哧扑哧的拖着肥胖的身子走路的情景,唇边的笑意愈发灿烂起来。
同样被脑补出来的情景逗笑的素馨道:“可不是?这流影眼瞅着愈发圆润,公主可好心,再养下去只怕飞不起来了。”正说着,只听门外的宫人道:“承秀郡主千岁!”
三个素闻言皆是眼前一亮,笑盈盈的看着叶茗。这半年多来叶文曦与叶茗颇为交好,虽说进来她与沈闻走得有些近,但公主看着并不郁闷,反倒与她愈发亲切,少不得也就爱屋及乌——但凡真心对待公主,便是先前有些过节又如何?
正想着,叶文曦和含翠几人已然提着食盒施施然走来。
“正想着江贵妃好梅,茗姐姐比起自是不逞多让的,可见文曦是猜对了。”叶文曦今日穿了一身火红狐裘,长长的衣摆及至脚踝,同样是毛绒绒的一圈,却衬得她整个人生气盎然,光是瞧着便能心头一暖。相比之下叶茗的沉静和柔弱倒并非出众,加上一身雪白的大氅,若不细看,只怕整个人都要融进雪景里头。
叶茗眼里隔着淡淡的疏离,笑道:“本想着要不喊你一道,又怕你这陈州来的郡主怕冷,正为难着,不想你却自个来了。”
这段时间,她越来越看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本能的觉得厌恶,厌恶顾清留,厌恶太子,厌恶肃王,这些她都压得很好,只当是逐渐疏远……而对着叶文曦,虽说不至于厌恶,却也是不复往日亲近。她藏的好,旁人未必察觉,只是当事人却是敏锐得不行。
好在他们如今多被叶文曦吸引,便是她不若从前亲近,却也无暇他顾了。
而这种疏离,在叶文曦眼中,却是新的讯号。
近几日虽不说别的,叶文曦在这后宫之中可谓大放异彩,眼瞅着太子等人落在自己身上的时间愈发的长,目光也从初初的厌恶到玩味再到如今偶尔闪过的缠绵,加上自己对沈闻的亲近——便是面上波澜不兴,叶茗对自己只怕还是要起异心的。
若是不起么……不起更好,只消别人觉得她起了,才更容易叫人拿捏。
叶文曦心中盘算,面上却是一抹极为灿烂天真的笑意,笑盈盈凑过来接过含翠手里的食盒道:“姐姐可是说笑了,文曦最爱热闹,眼下隆冬,也只得姐姐这还有些景致。这不,前些天我自个在紫云阁的小厨房里琢磨着做了些小点,想姐姐一同尝尝鲜,姐姐可会赏脸罢?”
叶茗看着她有条不紊的揭开食盒,一股浓郁的奶香迎面扑来,穿越之后几乎难以闻到这样的气味,不由食指大动,叹道:“这——”
浓厚带着暗色的乳液,混合着奶香和红茶特有的香气,可不就是奶茶?
叶文曦笑道:“这也就是自个瞎琢磨的,我瞅着宫里的红茶好,就试着加了些牛乳进去,这么冷的天,喝着可舒服。”说着就拿着一个瓷碗倒满。
叶茗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心中愈发确定叶文曦的来处,看她时更是有些魔怔,见她将倒满奶茶的碗递过来,也要伸手去接……
“公主这长生殿当真香飘万里。”低沉的男声忽然从背后响起,叶茗手一顿,下意识转头,却听到前面一声惨叫:“啊——”,顿时惊得回过头来。
回头之前,入眼却是沈闻意味不明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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