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浪子

　　三四点时候的阳光总是微醺而容易引人入睡，我们两人并肩走在小城的马路边上，什么话都不说，我却没觉得半点尴尬。其实我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家伙，浪荡了这么久，叫嚣了那么多，所求的也不过是有那么一个人可以相伴着走完一生。
　　敦煌城区不大，我们慢慢地从东走到西边，又从北边走到南边，所用的也不过十几分钟，，我现在依稀还记得她在一个路口停下，笑着指对面一家快捷酒店：“你看，那个竟然没有窗户啊，拆得也太凶残了，哈哈哈哈。”然后两个人就像小学生一样在马路边对着笑了半天。
　　我侧眼看她线条分明而不失柔和的脸庞，明显有着外族人的血统。《倚天屠龙记》写张无忌初见小昭的真面目，说她皮肤白皙眼珠幽蓝不像中原女子，而我此刻的印象就是这般。就这么走走停停，有那么一个正巧的人在身旁，明明不长的路程，也能走出天长地久的感觉。
　　路归原点，小巷里是原木漆金粉的客栈牌匾，她歪头，我笑着拍下这一刻。
　　“哎，懒猪，起来吃东西了！”她笑着跑进客房，推湿叔，“我们回来啦！”
　　“嗯，你们带什么东西回来了？”
　　我笑道：“别听她胡说，学长你好点了没？要是好些的话我们晚上出去吃吧，吃完去夜市转转，听说这边晚上挺热闹的，听说你不喜欢吃药，我们就给你买了点水果，随便吃些垫垫饥，一会就出去吃晚饭。”一边把刚从掌柜那里借来的暖水袋给他掖到被窝里。
　　“小辰啊，你是个好人啊！”湿叔立刻做可怜状，“你看学妹她都不管我，还是你对我好，唉，学长我无以为报，要是个妹子我就以身相许了。”
　　我嘴角一抽，但表面上还是正经道：“没事，学长你客气了。”经历了那么多，我已经不会傻乎乎地相信这种卖腐的行为是真正对gay的包容和支持了。
　　或许我该做的，就是尽早找个合适的女孩子谈谈恋爱花前月下，让自己成为个“正常”人吧。

　　夜晚的沙洲市场明显比下午热闹多了，游玩一天的旅客聚集到这里各自觅食，端地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每人一个鸡翅，唔，都要什么辣度的呢？”
　　我们各自看了看，湿叔道：“我要BT辣的。”
　　她迟疑了一下，“那我也要BT辣的，小辰你呢？”
　　“我随意，也要个BT辣的吧。”
　　鸡翅很快烤好端上来了，用的是当地的红柳木做签子，微微烤焦的肉香里有木料天然的清新味道。
　　“啊，好好吃的样子啊。”她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只就朝嘴里塞，没嚼上几口就脸色突变，然后一个劲的灌啤酒。
　　我吃了一惊，“哎，你慢点喝、慢点，怎么，鸡翅很辣吗？”
　　“唔，唔唔！”她被辣得说不出话，只能点头示意，大眼睛里全是打转的泪水。
　　“是吗，这么厉害啊。”我心想，果然是女孩子啊，再怎么喜欢吃辣还是不能吃太多的，一边多少有些大男生的心态，也拿起一串鸡翅尝了一口。
　　卧槽！！！！！！！！！
　　这他妈还是人吃的东西吗？！我呸呸呸地吐着，一边伸着舌头哈气一边也开始狂灌啤酒，这简直不是人吃的东西啊，别的辣度再怎么辣，总归舌头还是有点知觉的，就算之前去吃过的正宗川味火锅，也不过是让人麻辣得不能动弹，可是这个，根本就是要把舌头扯下来的了啊！我向来还自认为是个挺能吃辣的人，可是我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生不如死，不，是把那个烤鸡翅的家伙抓来给他塞一嘴的BT辣！
　　“这、这不会是、加了那种工业辣椒粉了吧。”她好半天才缓过来，有点大舌头地说着。
　　而我还在灌啤酒，只能像她刚才一样点头示意。
　　这时湿叔高贵冷艳地睥睨我们，“你们这些小屁孩，道行就是不够啊，哎。”
　　我瞪他，有本事你也尝一个试试啊？
　　“尝一个就尝一个。”他轻笑，拈起剩下那串鸡翅，轻轻地、浅浅地咬了一口——
　　我讶然，他居然根本没像我们那样毫无形象地灌啤酒，甚至一口都没喝。
　　因为他刚尝了一口，就扔下鸡翅捂着嘴一个人跑到夜市上去了……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我立刻就喷了，“啊哟，对不住对不住，你在这里先坐着点些别的东西吃，我去看看他。”
　　“不用了，我去。”她竟是头都没回地就追了过去。
　　当我结完账找到他们的时候，我见到的是两个相拥而立的身影。
　　我们根本就没好上啊……忽然想起来湿叔这么说过，呵呵，没好上，会一起相伴出游；没好上，会熟知各自的脾性；没好上，会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交颈而拥吗？
　　真是越活越天真了啊，是啊，这个时代根本连虚假的海誓山盟都不需要了，彼此在一起玩过快活就好，哪里需要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约束？每天在酒吧里网络上相约见面开房的不计其数，有哪一对是恋人的呢。一个习惯了薄情寡幸的人，却妄想找一份天长地久，这本身就是个天大笑话般的悖论。
　　他们显然也看见了我，神色自若地放开手，三个人一路无话走回了客栈。
　　她提议去看泰国的一部鬼片，我和湿叔都没有异议。
　　看到中途她跑出去洗手间，湿叔突然问我：“你怎么了，一直不说话，不会是你也不舒服吧？”
　　不舒服？我的确是不舒服，除了那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更直接的原因是我刚才喝了不少，三个人一整包啤酒，他们俩半路跑了没喝多少，剩下的都进了我的肚子。我只觉得我现在看湿叔总是不太清楚，脑门里有火蹭蹭只想上窜，随口说了句：“没什么，只是想起来我小男友罢了，你不知道吧，我是个gay呢，呵呵。”
　　“糊弄谁呢，我才不信你真是。”湿叔嗤笑，“下午还见你好像对学妹挺有意思的，那小姑娘挺好弄的，要不要学长给你帮帮忙？”
　　我眉头一蹙，嘴里却淡淡说着：“学长，我真的是啊，爱信不信。”看着他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我忽然觉得很不爽，直接扑了上去，再回过神来已经是把人按到床头了，彼此间清晰可闻的呼吸，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吻了上去。
　　舌头勉力撬开他半闭的牙关，想证明什么似的大力掠夺着他口腔内的一分一毫，酒精与荷尔蒙作祟，我甚至都分不清我在吻的究竟是他还是她，情动处能感到彼此身体微妙的变化。
　　他推开我，嘴角有长长的银丝，喘了一会儿才道：“怎么，就只能做到这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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