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局外人

　　又到夜深。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月光如水，从窗口照了进来，洒在地上，如霜雪一般。

　　我悄悄爬起，小灰立刻窜进我的怀中，我抱着它，摸了摸它的脑袋，向外走去。

　　回廊清清，悄无人声。

　　我苦笑，从到了通天峰之后，他几乎就没有一个晚上睡得安稳过，想到明日就要与陆雪琪的比试，我心里仍然有说不出的紧张。

　　这时，黑暗中，仿佛有一道身影闪过。

　　我心中一动，跟了上去。

　　那身影跑得并不快，而且一边跑肩头似乎不断耸动，倒似是哭泣的样子。我远远看去，认出了是田灵儿，心中更是奇怪，看着师姐哭泣的样子，心中有了一丝莫名的难过。

　　田灵儿直跑到云海上，来到中心的擂台边，看看四周无人，仿佛再也忍耐不住，蹲在地上哭出声来。

　　我从未见到师姐如此伤心，脑海中一阵恍惚，缓缓走到了她的身边，低低叫了一声：“师姐，你......”

　　田灵儿跳起转身，扑到我怀里，在肩头大声哭泣。

　　我的身子在瞬间一片僵硬，全身上下都被石化一般，再也不能动上一动。

　　她的抽泣声回荡在耳边，从肩头感觉到她传来的淡淡的身体的温暖，仿佛在梦境中常常见到的情景今天竟然真的发生了。一股似有若无的幽香，隐约传来。

　　我就这么站着，看着远方，尽管心中有无数个念头想要拥抱这个女子，却终于还是没有。

　　也许，真的拥抱了你，生命就从此不一样了吧？

　　田灵儿在这个时候，离开了我的肩膀。我心中一片空虚，隐约中，感觉到自己失去了什么。肩头，已被泪水打湿了。

　　田灵儿用手揉了揉红了的眼睛，道：“对不住了，小凡。”

　　我摇了摇头，道：“师姐，你怎么了。”

　　她默默俯下身子，把小灰抱在怀里。

　　“从来没有过的，小凡，从来没有过的。”这女子站在黑夜月光之中，凄清美丽，带着几分哀愁的对着我说道：“爹和娘从来没有这么骂过我的。”

　　看着那哀痛中美丽的脸庞，我心中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仿佛她那般悲伤都是自己带给她的。我强自稳住心神，柔声道：“师姐，怎么了？师父师娘为什么骂你？”

　　她带着哭声道：“还不都是为了齐昊大哥！”

　　我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拳头，握得这般紧，以至于指甲深深刺到了手掌之中。

　　“你还不知道吧？”我在心里狂呼着：“我知道，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月光冷冷，洒满人间。

　　“齐昊师兄与我两情相悦，我对他们说了，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的。”

　　“......但是爹却大声骂我，说我不懂事，就连一向疼我的娘也变了脸色，站在爹那一边。怎么会这样，小凡？”

　　我低下了头，不让田灵儿看到自己的脸，低声道：“师父师娘怎么会知道的？”

　　田灵儿几乎又要哭了出来：“我本来也想不到，后来才知道，是与我同住的小竹峰文敏师姐她们告诉了水月师叔，水月师叔又和我娘说了。我与文敏师姐她们那么要好，叮嘱了她们好多次了，可她们还是说了出去，我、我......”

　　她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了出来。

　　我涩声道：“也许师父师娘他们是为了你好，他们是你父母，决不会对你不好的！”

　　她擦干了眼角泪珠，大声道：“他们懂什么！他们只懂得门派之见，只知道齐昊大哥是龙首峰苍松师叔的得意弟子，只知道若是我与齐昊大哥好了他们就会在青云门中抬不起头来，根本就没有为我想过。”

　　她带着几分伤心几分愤怒乃至几分决然地道：“那些面子和我的幸福比起来，算得了什么，我真怀疑他们是看重面子还是看重我这个女儿？”

　　我霍然抬头，看着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师姐。

　　那是何等伤心的一种眼神啊！

　　一种从未有过的悲伤从心头泛起，如果能够让我为这个女子承担此刻的痛楚，无论什么样的艰难都愿意一肩承担，可是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低低叫了一句：

　　“师姐！”

　　“我要和他在一起，”她决然断然地说道，“我一定要和齐昊师兄在一起，我们山盟海誓过了，就算爹娘再怎么反对，就算等到海枯石烂，我们也会在一起的。”

　　她仰望夜空，对着那轮明月这般发誓。

　　※※※

　　站在高处，初升的阳光暖暖地洒在我的身上，温暖了身子却暖不了内心。我面无表情地站在擂台之上，面对着站在自己对面美若天仙的陆雪琪。

　　“当！”

　　钟鼎齐鸣，回荡在通天峰上。四下里迅速安静了下来。

　　“小竹峰弟子陆雪琪，请赐教。”

　　我如从梦中惊醒，怀着万分之意的期望向着台下看去，那里，人头耸动，万众瞩目，却没有自己想见的人的身影。

　　我缓缓转过头，面色如死灰，淡淡地道：“我是大竹峰张小凡，请师姐千万莫要手下留情。”

　　我看着那蓝色的光芒越来越深，越来越大，照着自己的身躯都带了蓝色，却再也找不到一点紧张的感觉，反而在内心深处，隐隐期待着什么。

　　然后我出了那根黑色而难看的烧火棍。

　　台下一阵哄笑。

　　冰凉的感觉，再度充盈了全身，不知为何，今日这根烧火棍上，仿佛有了灵性般特别兴奋，那股冰凉感觉游动的速度比往日快了许多。我感到，若不是自己与这烧火棍有血肉相连的感觉，若不是自己握住了这烧火棍，只怕它自己早就冲向陆雪琪了。

　　不，应该不是向着陆雪琪，而是向着天琊，那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像是两个深仇大恨的仇人。

　　我望着那在蓝色光辉之中的美丽女子，忽然间发现，她好象师姐，可是“师姐”却带着冰冷的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蓝光，映在了我的脸上，黑色的烧火棍发出淡淡的青光，缓缓离开了我的手掌，停在了身前。

　　台上在半空中光芒万丈的天琊忽地转身，疾如闪电，带着开山斩海的气势向我冲了过去。

　　烧火棍立刻迎了上去，玄青色的光芒在半空中与那万丈蓝光撞到一起。

　　下一刻，我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烧火棍更是光芒失色，黑忽忽的在空中打转飞回。

　　我背向后撞到了擂台柱子之上，跌落了下来，喉口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洒在了飞回的烧火棍上，带了几分血色。

　　蓝光一闪，天琊在半空无情地斩了下去。烧火棍上突然间黑气蒸腾，尤其是在棒身顶端，青光更是大盛。我嘴角带着鲜血，缓缓站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烧火棍在黑气青光中再度冲向天琊，我的身子大震。

　　半空之中，蓝光闪烁，青光灿烂，在空中飞来纵横，所到之处，擂台之上原本坚硬之极的巨木都如纸屑一般四散飘飞，声声巨响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

　　我早已忘了什么身外之事，只感觉到自己与半空中身前的烧火棍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愈发浓烈，甚至感觉出这烧火棍就像一个活物，此刻正兴奋不已，一股莫名的煞气直冲上脑海。

　　我在半空之中，昂天长啸。

　　声动四野，天地变色！

　　黑色青光，直上天际，狂风大做，云气沸腾！

　　半空之中的我耳边只剩下了狂风呼啸的声音，眼前一片模糊，殷红的鲜血几乎遮住了我的眼睛。

　　甚至感觉不到痛楚了，我在那瞬息万变的空中，心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甚至忽然想到，我死了之后，师姐她会不会来看我呢，许多年后，她过着幸福日子的时候，是不是也把我忘了呢？

　　我伸手擦去了眼角的血，和，水！

　　对面陆雪琪面如寒霜，手握剑诀，在悬空的状态下脚踏七星方位，凌空连行七步，长剑霍然刺天，口中诵咒：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

　　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片刻之间，原本晴朗的青天黑了下来，天际突然出现的乌云翻涌不止，雷声隆隆，黑云边缘不断有电光闪动，驰骋天地间，一片肃杀，狂风大做。

　　大风扑面而来，这个情景，仿佛在久远之前的记忆中曾经出现过一次。

　　天空之中，雷声愈急，我分明感觉到，自从天琊出鞘的那一刻起，手中烧火棍上顿时腾起了一股充沛无比的力量，就像是这与自己血肉相连的法宝从内心深处深深呐喊一般。

　　仿佛是它等待这一刻，已有千年！

　　天空更黑，乌云压顶，厚厚云层中缓缓出现了一个巨大漩涡。

　　像是幽冥的通道，漆黑一片深深不可见底的巨大漩涡倒挂在天际，如九幽妖魔张开了恐怖大嘴，要吞噬世间一切。狂风凛冽，风卷残云。雷声隆隆，电芒窜动。

　　我欺身飞进，烧火棍玄青光芒闪动。

　　“轰！”

　　一声炸雷，几乎就是从通天峰当头天空炸响，仿佛上古雷神被人惊扰了沉眠，狂怒嘶吼！

　　我知道一旦陆雪琪施法完成，只怕便要灰飞湮灭了。可是我突然全身一紧，身子竟如撞到一面软墙一般停了下来，前进不得。

　　但就在这绝望一刻，眼看天空中那巨大漩涡旋转更急，雷电大做，天琊神剑光芒越来越亮，这绝世仙法就要施展完成的时刻，陆雪琪却忽然身子一震，原本雪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几乎在身前成了一道血雾。

　　乌云中一声巨响，那巨大漩涡最深处仿佛出现了一道亮光，那是无数闪电正汇集成一，隐隐正对着陆雪琪手中的天琊神剑。

　　我大喜之下，与烧火棍化做一道玄青光柱，划过天际，冲向这在风中摇摆的美丽女子。

　　马上就要完结了吗，然后我望见了她，和她的眼神！

　　她在风中雨中独自伫立，面对天地巨威却如此安详，只是她脸色微微苍白，眼中竟有一分哀伤，还有一丝惊惶。

　　风雨呼啸，凄凉天地，这美丽女子，与我静静相望。

　　那是谁的眼神，哀伤而这般凄凉，仿佛昨夜，那个人为情所伤！那一种痛，深深入了骨髓，深深入了魂魄。

　　深深！深深！

　　是你么，那个爱恋着别人的女子？

　　你斩钉截铁一生不悔地念着他么？

　　我忽然笑了笑，带着一分哀伤与心死，恍如昨夜。

　　然后，只看见了巨大的光柱从天琊上折射而出，带了毁天灭地的气势，冲向我。

　　一切，都完结了吧。这般想着，忽然传来一阵尖锐呼啸，即使在这情况下依然听得到，然后便感觉到一阵温暖，似乎有人用身体护住了我。我抬头向前看去，那个美的不像人的人微笑的看着自己，我忽然呆住了，手上粘乎乎的，一片殷红，却不是我的血。

　　前方那个人依旧微笑着，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依旧是平常开玩笑地口气，说道：“呐，小师弟，我要收保护费地哦～～～～”

　　如果，我们能撑下去，我就给你。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的我，在长时间的发呆后想到的只有这句话。

　　然后，我们一起向下坠去。

　　－－－－－－－－－－－－第三人称视角的分割线－－－－－－－－－－－－－－－－－－－

　　天际巨响，一道无比巨大的电柱从天而降，落到天琊之上。

　　整个天地，满天神佛，仿佛在同一时刻，一同吟唱。

　　巨大的光柱从天琊上折射而出，带了毁天灭地的气势，冲向了张小凡，生死关头，却见一道璀璨无比的银紫色光芒疾驰而来，在了张小凡前面挡了一挡。

　　底下的人们纷纷叫了出来，这分明是应该在西边擂台和齐昊比试的凌御辞！

　　然而最终巨大的光柱还是吞没了两个少年的身影。

　　烟雾久久散去，人们怔怔地看着天空，看着那两个少年，如受尽折磨遍体伤痕的石头一般，直直掉了下来。

　　但他们没有掉到地上，田不易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身下，接住了他们。

　　然后田不易一声不吭，腾身而起，一道赤芒立刻升起，风驰电掣而去，竟是不再向场上看上一眼，看那方向，是回大竹峰去了。

　　苏茹等大竹峰一脉众人，也纷纷跟了上去。

　　这时，脸色苍白的陆雪琪落了下来，立刻被狂喜的小竹峰众人包围，在师姐妹们簇拥下，她却一言不发地抬起头，望着天空中渐渐远去而消失的那道赤芒，怔怔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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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柔和的光线映入了他的眼帘，熟悉的居所的味道，飘浮在这个房间。

　　这里，似乎没有人在。

　　我缓缓坐起，刚想抬手擦去额头上的一点汗水，便只觉得肩膀胸口小腹处一起剧痛，当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疼得脸色发白。

　　坐在床上，不敢再动，过了良久，这钻心疼痛才缓缓散去。

　　“吱呀”，门推开了，端庄美丽的苏茹走了进来，我身子一动，叫了一声“师娘”，还没起身，脸上登时又抽搐了起来。

　　苏茹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柔声道：“你别动，小凡。”

　　待痛感稍退，我才向苏茹道：“弟子不知道师娘你来......”

　　苏茹嗔了我一眼，道：“命都去了大半，你倒还有心思记得这个！别废话了，坐好吧。”

　　我讪笑一下，苏茹查看了一番，点了点头，道：“你外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体内经络损伤太重，不安心静养是不成的。”

　　我道：“是，徒儿给师父师娘丢脸了，真是对......”

　　苏茹截道：“你给你师父大大长脸了才对，除了当初你二师兄参加的七脉会武，大竹峰一脉再没有比你更出色的弟子了。”

　　我脸上有些发烫，低头道：“那、那都是弟子运气好。”

　　苏茹微微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随即想起，道：“比试结束了吧，最后是谁夺魁，是二师兄吗？”

　　苏茹惊讶地道：“当然不是，是龙首峰的齐昊。”

　　我惊讶的道：“怎么回事？二师兄他不是……”

　　苏茹道：“你忘了吗？是你二师兄放弃了比试，替你挡下了陆雪琪地神剑御雷真诀，你才没有什么大碍，要不然你就是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我听后急忙道：“那二师兄他怎么样？”

　　苏茹叹了口气道：“这会正睡着呢，他自身道行也高，经过你师父救治，已经无碍了。”

　　接着道：“你刚刚才醒，不要太累了，要多多休息。我吩咐过了，让他们不要过来打扰你，三餐让必书送来就是了。”

　　“多谢师娘了。”

　　苏茹点头道：“那你休息吧，回头我让必书把饭菜送来。”

　　“师娘。”

　　苏茹转身，道：“什么？”

　　我看着她，迟疑了一下，才道：“师娘，我想问一下，你知道龙首峰的林惊羽这次比试结果如何了，当时我在通天峰上，实在无暇去找他问了清楚。”

　　苏茹又看了看我，道：“他进了前八，但败在了同门师兄齐昊手下。”

　　我怔了一下，道：“原来他也......谢谢师娘。”

　　苏茹微微摇头，道：“你休息吧。”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缓缓躺了下来，望着房间的天花板，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我慢慢地起身，走出房间，向另一个人所在的地方走去。

　　轻轻推开门，走到床前，看着入睡的如天神般俊美的人。

　　想起在那场比试之际，他的微笑，他的话语，然后默默地说，

　　二师兄，你要是不醒过来的话我就不给你保护费了！

　　（十三：啊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气氛就这样破坏了！！看来小御把小凡都带坏了！

　　我承认，以上为恶搞一下，缓解一下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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