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

　　半个月后分数出来了，成绩比沈清安想象中的还要好，文科成绩在全省术科生中排了第四，全家都高兴坏了，沈翀连说女儿实在是太争气了，林璎则搂着她激动地落下泪来。这下看来Z美是完全没有问题了。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什么非去Z美不可，但沈翀经过这一年的折腾，整个也看开了，真心不希望沈清安走得太远，对这个选择很是满意。

　　此时所有毕业班的师生都耐不住寂寞了，迫不及待地开始狂欢。毕业聚会是理重1班和文重8班一起办的，因为这两个班分班前同学交集多，基本上都是原2、6两个班的学生，正好趁此机会一聚。地点则选在了学校主教学楼天台顶的学生活动室。

　　活动室的装备还是很齐全的。好生活一声令下，门口的陈斌便大掌一拍，把所有的灯都拍灭了。五光十色的舞池灯亮了起来，音响轰鸣，全场开始搭着肩踢着腿围成圈跳兔子舞，跳到后面队伍全散了，大家都推攘着互相撞在一起玩儿，赵靖云看到舞池中央的沈清安，便有意向她的方向靠了靠，心绪居然有那么一点复杂，既害怕撞上沈清安，又满是期待和欢喜。之后果然就被众人推到了中间，他们耳廓擦着耳廓，肩挨着肩撞在了一起。发肤相触，气息相闻，尽管很快便分开了，但在那一刻俩人都颇有些荡漾和心悸。

　　“Gentlemen，快点主动邀请ladies跳个舞~~！”音乐一换，大家在好生活的号召下，开始扭扭捏捏地找舞伴跳慢三。沈清安不会跳舞，为了避免推拒的尴尬，便悄悄离开了活动室。

　　一个人站在天台上，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今天下午一从叶钦家出来，就看到了从校门口走出来的他。他没有注意到她，一个人走得飞快。她竟然忘了骑车，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节奏加快了步伐，连走带跑地一路紧跟到了路口。怕他转身，这才想起了自己的家庭立场，做贼一样地躲到了电线杆后方。他回了头，居然真的没有发现她，这个经营已久的结果又叫她失望非常。那种失望是那么明晰，就像刚才他撞上她时，她心底涌起的那种快乐一样。真是太没出息了，到底还是放不下。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心？她此刻不应该一个人待在这里，应该冲进去把他也拉到这夜幕下的天台上来。告诉他，这么多年来，有一个女孩，一直都深深地喜欢着他，从前是，现在亦然。告诉他，不管他怎么看怎么想，喜欢他，是她跟他较劲以来，她所做过的最不丢脸又最丢脸的一件事，如果他要取笑她，她也不会生气。如果他并不喜欢她，那么在他们大大小小的战争中这决定性的最后一役里，她也输得心服口服。如果他也喜欢她，询问她和他闹僵置气的原因，她会把家庭状况据实以答，请他原谅，和他一起寻求解决之法。
　　她鼓起勇气，下定了决心，便径直往回走。

　　没想到一回到室内，就看到赵靖云和徐璐说笑着很默契地从她身边踏着舞步转过身去，赵靖云温和地搂着她的腰搭着她的肩，俩人几乎是脸贴脸地说着话，徐璐长相也不差，更胜在腰身纤细，裙摆摇曳，曼妙生姿。
　　沈清安刚悬起的一颗狂热跳动的心在一瞬间直坠冰窖，这样的三伏天里，她打了个彻骨透心的寒战。

　　他们那么亲密，那么和谐，他对徐璐那样温柔，那样照顾，而他和自己，从来都是各种奚落打闹，各种别扭回避。他大概是喜欢徐璐的吧，或者说是跟徐璐更熟络更合适。她不是曾婉转小心地问过他对徐璐的看法？他的表态除了好感和正面评价还有什么？她不是曾从陈斌、王鹏举那里辗转得知他和徐璐是辩论赛、羽毛球搭档的事实？徐璐排练1班元旦舞蹈时，她不也看到他在场？没记错的话，徐璐也是要去北京的。

　　沈清安突然就觉得心中酸涩疼痛，难过得欲哭无泪，几欲窒息。原来因为有家仇横亘其中而不能跟他在一起，也并不足以击溃她。真正可以让她心死的原因，是他并不喜欢她，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在真正意义上相爱过。她真的应该缴械投降，主动认输了。
　　Z美，B大。杭州，北京。一南一北。以后若有会面，那还是真是“南来飞燕北归鸿，偶相逢，惨愁容”了。但此时沈清安觉得，对于填报志愿这件事，她没再纠结是对的。

　　舞跳完了大家开始K歌。唱到后面是情歌对唱，被推上台的都是一对对表明了心迹的小情侣。
　　突然就有人喊起了他们两的名字。沈清安竟觉得有些感激，无论他和谁在一起，经过官方认证，根据民意基础，按照八卦人气，他的绯闻女友还是自己不是？
　　然而当她看到赵靖云深深地望向自己时，她却开始厌恶抗拒，狠狠地瞪了回去。谁稀罕你用刚望过徐璐的眼光再次看向我？！

　　陈斌这个不醒目的居然觉察不到气氛诡异，跑过去一手拉着赵靖云，一手又来捉沈清安的手腕，把他们的手扣在了一起。
　　沈清安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表情，她没有看赵靖云，只觉得对方把自己的手攥得很紧，握得她指骨都喀拉喀拉的生疼。她强烈而真实地感受到了他坚硬的指节、粗糙的指面和湿热的掌心。她在这粗暴蛮横的一握中居然读出了一些什么，虽然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恨意？快意？痛意？还是占有欲？不要告诉她还有爱意。

　　脑中又浮现了刚才的情景，赵靖云和徐璐才刚握着手旋转。
　　“不要！”她突然奋力一挣，把手抽了出来，中气十足地大吼了一声。
　　方圆十米的众人都震了震。

　　赵靖云的手还微张着没有收起来。
　　“清安，你也真够彪悍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靖云把你给怎么怎么样了呢。”陈斌目瞪口呆，他站在两人中间，耳朵受到的声浪冲击最大。
　　“别乱开玩笑。”沈清安自知失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好啦好啦，不要开人家的玩笑了！”王鹏举端着杯酒，笑着走过来打圆场。
　　“清安，别理他们，过来一起喝酒~~！”叶钦也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一边说一边扯她裙子。
　　“小叶子，别耍流氓！”沈清安给她调戏一下就乐了，也反身去拉叶钦的裙角，两人打闹着滚上了沙发，跟8班一群/交情好的同学坐在了一处。

　　他们分了两组开始拼酒，到了王鹏举对战沈清安时，王鹏举拿了她的杯子给她倒酒，倒出来一大半都是泡沫，狐朋狗友们开始起哄，说王鹏举有私心，故意便宜了沈清安，又怂恿他们喝交杯。沈清安这交杯酒自然是不会喝的，但为平众怒多喝一两口倒是没所谓。

　　赵靖云远远地看着她在众人的哄闹声中大大咧咧地就着王鹏举的手把泡沫都喝了个干净，神情迷茫却笑容明媚地用舌尖舔了舔唇边的一圈泡沫，没舔干净，王鹏举很自然地抬手擦过她的唇面，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不悦的皱紧了眉头，心底已在咆哮。
　　为什么拒绝我？为什么他就可以？！
　　MDMD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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