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空

　　回到那个有些阴冷的山洞，长谷川眯着银灰色的眼眸，含笑地看她，“小千夏的任务完成的不错哟~”

　　女孩眸也没抬，声线冷淡，“素子呢？”

　　长谷川并不计较女孩这有些无理的行为，拍了拍手，一个窈窕的身影自阴影处踱步而出。绿色丝缎般的长发，温柔的碧眸，无一不在显示着，这就是，她辛辛苦苦要找的那个人。

　　“素子……”看向女孩，千夏冰蓝色的眸子似乎瞬间软化了许多。

　　长谷川识相的离开了，给这对分别好久了的朋友一个缓冲的时间和空间。

　　“素子……”千夏呢喃着女孩的名字，慢慢走上前去，绿发的女孩眉眼温和地浅笑着，轻轻将女孩拥入怀中，一如多年前那个暴风雪肆掠的夜。

　　千夏只觉得心没由来地一疼，从来那么坚强地她，竟莫名地红了眼眶。

　　【素子是很重要的人，所以为了保护她，即使堵上我的一切，亦甘之如饴。】

　　越是温柔就越是残忍。

　　越是美好就越催人泪下。

　　然后，越是义无反顾的觉悟，就越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残酷的等价交换。

　　素子的手慢慢抚着女孩顺滑的银发，语气清淡却带着蛊惑的味道，“公主，什么也不要问……保持这样现状……就可以了……”

　　【那些你所看不到的一切，你都无需知道。】

　　渐渐地，千夏冰蓝色的眸子染上了红色的晕芒，她木然的点了点头，然后机械地重复，“是的，我什么也不会问。我们就这样……”

　　素子的身形渐渐变化，银发血眸的少年紧紧拥住女孩，轻轻吻上她的耳垂，他声音低沉而魅惑，“我回来了，千夏……好想你……”

　　夜不醉人人自醉。

　　高大的神将倚在门廊上，看向远方，视线茫然。

　　脑中，是不受控制的汪洋。

　　回忆如洪荒决堤汹涌而至。

　　整整400年的安静回忆，在这一刻有了血肉而疯狂滋长，世界初开的混沌，已经沉淀成一片清明。

　　这不是梦。

　　你回来了。

　　那些沉淀在心底最深沉的记忆，带着莫名的哀伤，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出。

　　【为什么……明明……不愿记起的……】

　　红莲的手越握越紧，长长的指甲几乎要嵌到肉里去。

　　【有着忘却的理由……我就可以在动手时……不受制约……可是……想起来一切的我……要怎么去面对你……樱井千夏……】

　　红褐色的眸里，是深深浅浅的光华，闪耀，然后破灭。

　　银发的女孩撑着伞，伞骨淌下的雨水犹如串串苍白的泪珠，让她的笑颜多了几分怆凉。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女孩虽然勾出了微笑，眼底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千夏停在他面前，缓缓开口，“腾蛇，为什么？”

　　很突兀的问题，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又问，声音薄凉，“杀了我的双亲就算了……但是为什么……要打伤素子……你明明知道……”

　　丢开了伞，她在嘶吼，“我不明白啊，红莲！”

　　而他只能愣愣的立于原地，她说的一切，都像天方夜谭一般，让他完全摸不着头绪。

　　雨越下越大，淋了他们一头一身，静静自千夏脸颊流下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看着她抽出剑对着自己，红莲仍是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只是女孩握剑的手，分明抖得厉害。

　　【到底发生什么了……这一切……究竟是怎样，走到这一步的？】

　　千夏的剑，始终没有刺下去。

　　突然，她丢了剑，扑入他的怀中，一向倔强坚强的女孩，第一次哭得像个泪人。

　　对于这一切，他仍然茫然着，手却习惯性地拍上了她单薄的背，试图给女孩以最笨拙的安慰。

　　然而就在红莲的手刚刚触上她的身子时，千夏战栗了片刻便站了起来，低着头，一步步后退着。

　　红莲的手僵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千夏蹲下身，慢吞吞地捡起了自己的武器。自始至终，她在没有抬起头，果然，是怕看见他的脸，自己会心软吧……

　　毅然决然地砍上自己的左臂，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那一片雨水。毫不客气地抬起完好的右手，对准地上的断臂，她声线低沉，“地狱劫火，万物燃尽。”

　　雨地上突然腾起诡异的蓝色火焰，片刻就将女孩的断臂吞噬餐尽。

　　他的心，莫名地慌乱起来，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告般。

　　低着头，女孩一字一顿，“自此后，我们，两不相欠。”

　　说完平地起风，剧烈的气流中，千夏的身影渐渐迷糊。

　　等一切平静下来，女孩早已不知所踪。只有地上的艳色的血迹和白的近乎透明的伞还在提醒着自己，一切，并不是一个幻境。

　　不同于完美的童话，无尽的伤痛和不甘，那是他们故事的最后。

　　最怕失去她的时候……他就真的失去了她……想想就觉得讽刺。

　　【啊，想起来了……这条手臂……本来就是……自己欠她的啊……】

　　回头望着残缺掉的身体，他苦笑。

　　他有他想守护的人，而千夏……应该也有着自己的战斗的理由吧……

　　【那么，再见……大抵只会在战场了吧……走在相悖的立场上……】

　　【千夏，我们为什么，又走到了这一步？果然，是命运的捉弄么……】

　　房内，晴明沉着脸拨弄着眼前的石盘，最疼爱的孙子的伤势说不闹心那是不可能的……不自觉地皱紧了眉，【那么老朋友……不觉得这份见面礼太大了点么……】

　　素色的榻榻米上，少年脸色苍白的昏睡着，虽然红莲的那一击避开了要害，毕竟失血过多。藤之花在一边咬着唇把毛巾搭上少年的额头，眼泪还是扑梭梭地落。

　　【为什么会这样呢……都怪自己……都怪自己太没用了……昌浩受伤的时候……她唯一可以做的……也只有这样的小事……】

　　轻轻擦过少年微显苍白的脸颊，彰子小声道，“一定，一定要好起来啊……昌浩……”

　　宿命湮没逆悖。

　　既定湮没预知。

　　绝望湮没幻想。

　　静默湮没生与死。

　　这场独幕剧的提线木偶们啊，在你们怀抱希望的时刻，你们必将走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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