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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儿子过五岁生日了。我想着,是不是要带他去游乐园了。可是以他现在的体力,过个半天我就得累趴下,还是算了吧,等他大了让他女朋友带他去好了。
下班后,我去幼儿园接他。今天又加班,稍微晚了点,不过夏天白昼长,不怎么感觉得出来,冬天才最要命。有次我六点才去接他,天已经墨黑墨黑了,还飘着小雪,儿子一路上都拿小手紧紧攥着我,说:“我还以为妈妈不要我了。”我当时听了,心里一片酸楚。
自从家里人有了把孩子送人的想法之后,我只好从家里搬了出来。虽然我有一套用秦岭的钱购置的房子,但靠它租出去的钱好歹能补贴一点家用,我就和儿子住进一间二十八平米的公寓。小是小了点,不过自带卫浴,还挺方便的。
单位里有应酬,说是大老板请吃饭,科室里不管大小都得跟着去。不要啊,我要回家带孩子,你们努力点把老板吃穷了不就好了。
可是领导下命令,谁敢不听!
匆匆把儿子接回家,在楼下店里打包了份晚饭。
“对不起了儿子!”我含泪低头谢罪,“老妈这就要去和这万恶的世界抗争去了,小铭好好吃晚饭,吃完饭妈妈就回来了。”
“妈妈早去早回。”啊,儿子连这样高深的词都学会了,真不愧是天才。
我又急急忙忙赶往饭局。
所谓饭局,就是大家坐成一圈,兴高采烈地一起吃饭,至于如何将饭吃到兴高采烈的境界,这被称为一种艺术。
我是粗人,艺术什么的欣赏不来。我缩在角落低头吃东西,心里哀嚎,快点吃完吧!你们这群伪君子,我家可怜的正太儿子还在家里一个人等妈妈回来呢!
想到这里,我又狠狠吞下碗里的鱼头汤。唔,味道真不错。
真是饭桌如战场。我一个小同事居然被灌得去厕所吐了,我是在场脑子还算清醒的一个,只好留下来陪她。本来想直接送她回去得了,不过她说老公会来接,我也只有跟着等。直到完成了交接仪式,我才脱身,飞奔到地下停车场准备杀回家去。
可是祸不单行,我家二手小大众旁边,居然站着大老板!他不是应该在人们的簇拥下回去了吗?
“我喝得有点多了,自己不能开回去,你能送我一程吗?”他泰然自若地问。
想送你回去的多的去了,怎么在这里逮我?
可人家是大老板,我怎样也不好随意揣测他人品不好,何况他现在也算是和单位同生共死的人,我可不敢拿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饭碗开玩笑。
我问他住哪。
“天水居。”
还算顺路。不过,还真是有钱人啊。话说,你干嘛坐副驾!嫌小大众后面位子小吗。
我一路无话地开我的车,对方也只是安静地望着前方,车厢里沉默了一阵。
“你是王淮然吧。”他突然开口。
“啊,是啊。”我不打算客套,反正完成任务就好了。
“你不记得我了?”
诶?
“我是楚杨啊。”
嗯……楚杨……啊!是高中同学。我的同学里居然有人当上大老板了!而且我居然彻底把人家忘记了!!
可我是什么人,我可是在神秘组织里混过的,怎么可能被这小小的震惊给吓破了胆呢。
“啊——是楚杨啊。”我盯着前方笑笑,“抱歉,居然这么久都没认出你。”
“呵,没事。我也是看了你的工作记录才敢确定是你的。”
“嗯,这样哦。”我客客气气地回他。毕竟我们现在是工作上的关系,如果单位里知道我还有这么个同学,搞不好会引起不小的风波吧。我现在孤身一人养孩子,实在没精力纠缠进复杂的人世纷争里去了。低调做人,低调~把这尊佛送走就好了。
不过,楚杨同学好像并不介意老同学重逢的场面未能如期而至,他只是自如地看着我,说:“周末有个同学聚会,一起来吧?”
高中同学的聚会,还是挺热闹的。我原本打算拒绝的,不过一想到是我最亲爱的高中,就觉得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太可惜了。来得人不多,但也有三分之一。大家之前也常出来聚聚,所以并不陌生。反倒是我太常没有联系,突然出现让他们兴奋了好久,过去几个要好的女生还差点哭鼻子,直让我感叹这就是青春啊。
大家围坐在一起讲当年的趣事,一些是大家都还记得的轰动性事件,一些则是暗地里发生的只是现在时日已过终于可以讲出来了的秘密。氛围很轻松,很开怀,连我都觉得融入到人群中去并不是件难事。只是问到近况,我还是不敢说自己已经有了个五岁的儿子,毕竟孩子父亲的事太荒唐,要是有人深究下去就不好了。
晚上八点,大家散了。我因为嫌停车费贵,所以是坐公交来的。正准备走去车站,楚杨的车缓缓地停在了我身边。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坐公交就行。”
“就当我还你载过我一次的人情。”
我不好拂他面子,只好坐进了副驾。
“聚会,怎么样?”
“玩得挺开心的,和大家在一起,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
“是么。”他轻轻一笑,“没想到大家会变这么多吧。”
“嗯嗯,特别是张檬,居然出道做了歌手,以前这么文文弱弱的样子。……”
一路上聚会的话题延续着,我的感叹也没停过。
到了我家楼下,我向他道谢:“今天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邀请我来,我也不能和大家见面了。真的很开心,谢谢。”
他微笑地看着我:“下次,一起吃个饭吧。”
诶?
“就我们两个。”
我想,向他摊牌的时刻到了。“你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开了门之后,小炮弹不负众望地从屋里冲了出来。“妈妈!——”
我奋力挡下他的去势,龇牙咧嘴地向楚杨表示“就是这么回事”。
儿子顺势攀上我的脖子,然后镇定地说:“妈妈,爸爸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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