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

　　“骆先生”看着埋在书桌里的骆寒川，星星还是鼓足勇气地打破了原本室内的安静。
　　“嗯？”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目光没有离开手中的文案，但是他知道她已经在那里将近站了约摸十分钟了。
　　“我知道这件事比较不容易被您所接受，但是我不得不问一下。当然您也可以拒绝的。”不安地眼光揪着仍是一幅漠不关心的骆寒川，这就是他的老板，老是摆着一张扑克脸的家伙，真怀疑天下有没有一件事能使他诧异一下下的。
　　“我听着。”
　　“我…我想问洋行借四千块大洋，当然公司可以每个月从我的工资里扣。”紧张地看着骆寒川的脸，期待着他的反应。
　　整整一天，这是她所能想的最好办法，向洋行借钱肯定比在外面借高利贷安全得多。而会有可能借给她这么一大笔款子的洋行除了华为外也不可能找到第二家，就算念及自己员工的份上它也不会收太高的利息吧。另外还有一件好处就是，如果骆寒川发现自己在外面“兼职”，那么他也要考虑一下她还未还清的贷款，至少得还了钱才让人走吧！正好她也不想失去这份体面的工作。
　　“怎么了？缺钱用？”终于抬起了头，眼里有着他人不易察觉的关心。她的工资用于自己开销已经绰绰有余，显然这笔钱不是为自己借的。至于她和孤儿院的瓜葛他也非常清楚，看来这个秘书不只是能干，还有乐于助人的“高贵情操”，但通常不会考虑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
　　“嗯。”尽量低着头，让自己不去在意他追究的目光。对于她的老板，心里还是有点怕怕的，他能挖人心思的目光，他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还有他的公私分明，还有……总之他的一切都有着让人不得不折服的力量。
　　“是孤儿院那边？”放下手中的文案，骆寒川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注视着星星，她的眼下还浮着黑云，显然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苍白的脸丝毫没有血色，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三餐不继。骆寒川不由得皱眉，深刻感觉到这丫头似乎不太会照顾自己。
　　“啊——算是吧！”她发誓，只要今天能够顺利地把钱还给霍英东，她会更好更努力地为骆寒川工作，就算做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四千块大洋不算小数目，你打算怎么用？”骆寒川似是不经意地问着。其实不管她怎么用这笔钱，他肯定会借给她。原因无它，因为他笃定她这辈子也还不了这笔款子。债主和老板，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他更乐于充当前者。他要的是完全操控，而不是“老板”，这个让她会有意拉开距离的头衔。不过他不会操之过急，因为他要给她时间慢慢适应自己。
　　没有料到骆寒川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她只是傻傻地愣在原地。
　　“好了，就当我没有问。”好笑地看着她怔仲的样子，骆寒川轻笑着说道，“看在我借你这笔钱的面子上，打算怎么谢我？”口气很轻松，象是在开笑，可是星星知道他老板是从来不开玩笑的。
　　“当然，当然，我……我请你吃饭!” 星星高兴地说道，没想到骆寒川那么爽快大方，自己刚才的小小担心真是多余了。更让她高兴的是，骆寒川刚才笑了，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除了阴沉以外的第二种表情，原来他笑起来可以那么迷人，原来他也有偶尔的同情心，原来这一切的困难可以这么简单地被解决….原来…..今天无疑是她的幸运日，不是吗！
　　“好。拣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很高兴她的主动邀请，若是撇开他们之间的雇主关系，那么她无疑是那种丝毫没有阶级观念的人，这就是她从小受到的教育熏陶吗？虽然在他身边不乏相貌才智出众的女子，但至今还没有哪个主动邀请他吃过饭，这顿晚饭想必会很有趣。
　　“好的，没有问题！”送上自己最灿烂的微笑。这个时候的她恐怕早就把昨天霍英东的警告抛置在十万八千里之外。

　　* * * * * *

　　夜排挡，好吃又不贵，量多又美味。
　　这是她经常光顾的一家，离码头不远。
　　记得第一次是安杰带她来的，还有安婷和安琪，那天晚上他们吃到打烊才回去。谈天说地，很愉快，只除了安琪。在她的记忆中，安琪好像从来没有开心过，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我们到了。”星星的手指向不远处的排档，今天的人似乎颇多，但是排档的好处就是随时可以加位子，不用等位，也不用预约。
　　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很有意思的主意，也让他颇感意外，终于明白刚才她建议下车步行的原因，原来他们得在这里解决晚餐，要是车子开进来的话，无疑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不介意我请你吃排档吧？”挑了个干净的位子坐下，从包包里拿出一块手帕仔细地擦着桌子上的油腻，然后随手扔在一边。
　　“只要是你选的。”丝毫没有犹豫地落坐在她对面的位子上，眼尖地看到她刚才那来擦桌子的手帕，是男用的，质地上乘，而且非常眼熟。虽然心里有一丝不悦，但是当看到她弃之如破履的样子也就没太在心上。
　　“我经常来这儿，厨师的手艺一级棒，保证你下次还会来。”
　　“噢？被你这么一说，倒有点吊起胃里的馋虫了。”他从来没有吃过排档，因为从来不缺钱，所以也不会来这里祭五脏。说实在的坐在对面的家伙也不像是会来光顾这里的客人。
　　“今天我请客，那就由我来点菜了。”发现骆寒川其实也是个很随便的人，这一点无疑她很意外，吃惯山珍海味的他到这种排档来也不见丝毫嫌恶，真是个有绅士分度的家伙，就算不喜欢也不会在女士面前表露，心理又多添了几分尊敬。
　　菜上得很快，因为星星和排档老板熟识的关系，所以伙计也招呼地很勤快。
　　“平时你都是这么吃饭的吗？”看着大块垛颐的星星，骆寒川好奇地问着，她吃的很香，虽然有时候样子不好看，筷子不好使就干脆用手抓。可是丝毫不觉得粗鲁，看上去反而是种享受，享受美味的感觉。
　　“嗯。”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里不是西餐厅没那么多餐桌礼节，怎么方便就怎么吃喽，你也可以的！” 话还在嘴巴里，星星就伸手拿起餐盘里的一只田螺用牙签挑着吃了，嘴巴里啧啧响，“试试这个，要比法国人做的蜗牛美味多了！”
　　“看你吃的样子就知道了。”话说着，骆寒川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这几天都在忙些什么？”他一边细心地挑着田螺，一边问着，自己没有吃，反而将剔出来的肉集在自己的餐盘中沾上浆汁后放到星星面前。
　　“没，没有忙什么。”嘴里吃着，一边摇头。看到骆寒川给自己挑的田螺肉心中不禁一暖，一阵窝心感觉袭上心头。
　　“那一定是给你的工作太多了。”放下手中的牙签，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才没有。是孤儿院那边的事，不过已经解决了。”是在你的帮助下，心里小声地说道，看着骆寒川的眼里写满了感谢。顺手拿过他刚放下的酒壶也为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
　　“怎么你也喝酒？对身体不好。”他立刻干涉了。自作主张地对着休息在旁边的伙计说道：“给她一杯汽水。”
　　“你——”她不禁瞪眼，看着他伸长的手拿走了自己的酒杯一古脑儿全都喝下肚子。“酒对你的身体就好吗？”
　　“当然。”他笑。仅管看着她眼神指责他对她的“控制”。
　　“别小看人，有些女生的酒量好得很。” 飞快地伸手拿过骆寒川的酒杯一饮而尽，还示威性将酒杯朝下，“这点可是小意思。”递给他一个胜利的微笑。自己的酒量有多少，她很清楚，虽然不至于千杯不醉，但至少三杯下肚面不改色。
　　深沉的眸子一闪，伸出手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唇线微扬。“不要在男人面前夸自己的酒量好。” 对于她大胆的一面又有所领教，她似乎总是有令人吃惊的表现。
　　“啊呀！话已经说了，怎么办？”夸张地悟着自己的嘴巴，然后丢给骆寒川一个玩笑的眼光，“你不会乘机灌醉我吧！” 接着就是一阵毫无修饰的大笑。
　　对于她的没大没小，已经丝毫不见惯不怪了，只是旦笑不语。重新为自己倒了杯酒，一口一口地浅酌着。
　　两人就这样天南地北地聊着。
　　这一夜对他们俩而言，无疑是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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