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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霁
琉璃仙境的午后，一如往常，又是茶香氤氲。
只是这回端坐在仙境主人面前的，不是温煦的僧人，不是紫衣的文士，不是白发的剑客，亦非焰红的道者……
空气中荡漾着宁静、和平，莲的清香与梅的冷香在这初秋的午后意外交会，不应时却又分外合适的氤氲缭绕，令人几要忽略那一丝淡淡的魔气。
虽是魔气，却如应和主人的气息一般，透着淡淡幽雅。
茶已撤去数壶，棋局却仍旧如一。石刻的四方天地中，棋子猛烈的厮杀与奕者的品茗悠闲，宛若不同世界。
拈着棋子，儒雅的修道人面带微笑，在棋盘左前方轻轻落了动作：“骂六进四。”
冰蓝色眸子几个闪动，秀逸的白发魔族微侧头，在棋盘左侧捺了一下指尖：“车六平四。”
“骂二进三。”清香随着黑边白绫的袍袖扬起，淡淡自修道人的微笑间漾了出来：“白先生不愧智者之名，这一着平得真巧。”
“赞谬了，包五进三。”白无垢放下棋子，拈起白角杯，一贯优雅地淡笑：“素贤人亦是智者，这一着闪得极妙。”
下一步棋有点儿难走，休息一下吧。素还真向棋局扫视一眼，挥起拂尘挂上腕臂，笑吟吟地撤下楚河边的战事，抚平原本拧皱细思的眉。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素还真的眼神在白无垢身上扫过，带着欣赏，却不轻狭，言词中听得见打从心底的赞叹：“白先生却有雪的白，梅的香，另人好不倾慕，好不生羡……”
一愣，白无垢亦暂时放下汉界上的攻防，回眸敬素还真一个微笑：“素贤人却似霜的白，莲的香，亦叫人好不倾慕，好不生羡。”一应一答，状似调侃，然冰蓝色眸子里闪的却是毫无掩饰的诚心。
“白先生说笑了。”得到魔界第一智者的赞美，似乎让素还真感到相当愉快：“劣者可是满心为您的幽静雅致所倾倒，从不知智魔除了聪睿之外，还有这等过人的风采……”
末了，掩不住玩心：“劣者本以为，闻名遐迩的智魔该是皓发霜须的长者耆宿才是。”
“素贤人说笑了。”听得出毫无恶意的打趣，白无垢眯起眼，也仿照方才白莲的眼光细细地欣赏眼前风姿飒爽的‘年轻人’：“能得到素贤人的赞美，劣者亦感到十分荣幸。比起正道支柱、脑智过人的武林名宿清香白莲，‘老朽’虽没有大把白须，千把岁的年纪可也有了啊！”
笑吟吟的风趣言语，不似雪梅孤傲，竟如五月荷塘微风……
素还真一愣，即刻笑开了一张芙蓉也似的容颜。
好个令人心仪、令人赞佩的智魔－－白无垢！好投缘的人呵！
好投缘的人，叫人多想用心结交的朋友……
“相七进五。”
目光回到棋盘上，素还真一面挪动棋子，一面举杯就口。小巧的犀角杯中，滚烫的蒸烟淡了，微温的茶入喉，少了点儿烫口，多了点儿甘涩。
“白先生，”素还真凝视棋盘，看着黑方士四进五，心中却未能专心：“你相信预言，相信天命吗？”
淡染冷香的雪白鬓发飞扬，任风吹融了莲与梅的味道。白无垢自然知道白莲想的是什么，问的是什么。他只是轻笑，笑容中不悲不喜，无悦无惧，淡然如流过两人面颊的山间微风。
“无妨。”
雪白的表情冷静，甚至染上温煦，丝毫不见谈生论死的影子，面对预言，魔界智者只是一脸不变的微笑。
“在武林中长命百岁，无尽的事端不见得是福。白无垢愿踏出凉心居，即有这一层体悟。而且如今我们是伙伴，不是么？今后的大计，仍待你我携手。”
云淡风清的话语，在风清云淡的浮云晴空下回绕。
“人生自古谁无死？不过，魔界第一智者可不做蚀本生意……”白无垢抬头，一个信任的微笑无法克制地打乱了素还真脑中棋路。
“如果你值得，那么，我也就值得。”
预言，或许不是悲愿……
而是托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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