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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辆马车缓缓驶向城门，只挑起帘看了一眼，吴邪不仅捏了一手心的汗在车厢里坐卧不安，城门口几个军士正巡查着往来的人，不知为何，这几日的盘查尤为的紧。
闷油瓶轻轻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别担心，吴邪硬撑着笑笑，并不言语。
奇怪的是，他怕的并不是回不去，而是，怕那个人会伤心。这次离开，只怕，真的是永诀了。
马车行到城门，果然被士兵拦了下来，所幸的是赶车的老痒。
“你看不见我吗，滚开！”
“对不住了解大人，我等奉丞相之命，盘查往来车辆，若有什么差错，我等也承担不起，请大人下车！”
“你！”老痒没摆成官架子，吴邪不知为什么，心里竟隐隐有股期待的感觉，像是在期盼谁出现。
“请解大人让开，我等要检查车厢。”
“查查查！有什么好查的！”老痒说着就恼了。
“丞相旨意，这几天可能会有一个叫吴邪的人出城，若是发现，就地处斩，不问缘由！”
说着那士兵将吴邪的画像拿了出来：“大人请看，正是此人，大人执意不让我检查车内，难道此人藏在大人车内不成。”
“怎么可能，我从未见过此人。”老痒义正言辞的说，看着那画像暗叹几声，古人画像的技术实在是高明，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与吴邪相差无几，这帘子一掀开怕就难以安稳出城了。
吴邪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又不敢出声，闷油瓶暗暗把手握上身后的刀柄，黑眼镜弓着身子，掀起一角看着外面，蓄势待发。
“请大人下车！”士兵朗声道。
“好说好说。”老痒说着正要一拳过去，只听远远传来一个冷清的声音。
“让他们过去。”
吴邪听到这声音全身一僵，闷油瓶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只侧过脸去。一时之间，吴邪只觉得他全身都在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想要再看他一眼，可他知道那道薄薄的帘子，他不能拉，也不敢拉。
“将军，丞相……”
张起灵把令牌横在他眼前，那人立刻叩首让出条道来。老痒抬头看着他，表情复杂。
张起灵横过马，冲老痒拱了拱手。
“解兄，不送，一路走好。”
老痒反应倒快，马上装模作样的回了一句：“将军保重！”说完便挥鞭催马，转眼间已出了城门。张起灵引马到道旁，默默地看着马车驶出城，消失在视线中，过了很久，才回过神，跳下马背，牵着缰绳低着头缓缓的走在道上，日渐黄昏，城门渐渐关上，巨大的阴影扑在青石路上。他孤零零的身影融入一片黑暗之中，始终没有回头。
暗红的帷幕后隐约可见一人斜倚在盘龙雕凤的木塌上，烟气缭绕间，只看得出一个朦胧的影子，解子扬隔着层帷幕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怎么，解大人，你不是一向高谈阔论吗，怎么今天没话了？”
解子扬只回了一句：“丞相，微臣无话可说。”
“好，”帷幕后那影子坐起，“你无话可说我便问你，半个时辰前城门口的士兵看到你架着车出了城，你怎么解释这个。”
解子扬微微愣了愣神，随后又是一副了然的神态。
“臣下不知，定是有人加害于我，请丞相明察。”
曹操并不意外听到这种回答，反而很畅快的笑了两声。
“好！好！我就猜你会这样说，下面我只问你一事，看你知不知。”
“丞相有问，臣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面前的帷幕被一把掀开，浓烈的龙涎香散了出来，解子扬恍惚中想起似乎自己在很久以前在哪个人的身上闻到过这味道，只不过那人身上的龙涎没有这么浓郁，淡淡的却有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化世境现在到底在哪？”
解子扬半仰着头，咧开半张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今天好像异乎寻常的疯狂。
“丞相看臣下知是不知？”
曹操绝未料到他会如此作答，顿时一愣，转而道：“这我倒是看不出来，但你与张起灵朝夕相处，难道半点不知不成？”
“我不知又如何，知又如何？”解子扬说完猛的站起，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看清眼前这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枭雄的容貌。
“丞相，请问您是否知道子扬跟随您几年了？”
曹操怔了怔，拂袖道：“解子扬，你发什么疯！”
“我没有发疯，我可清清楚楚的记得，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解子扬几乎是把这句话吼出来的，整个大殿不停回响着他的声音。曹操惊异的看着他，连退几步。
“这十二年我只见过陛下一次，他曾对我说过望我成为肱骨之臣，治国将才。我也明白这是陛下在笼络人心，毕竟我忠于丞相您。可在丞相眼里，我又算什么，一个小小的盗墓贼罢了，整天藏在阴暗的地方，挖死人的东西，十二年未见天日。丞相您问我知不知，好，我现在就说，这十二年，早就让我只知地下有死人，而不知地上有丞相了！”
曹操脸色千变万化，听到最后一句拍案怒道：“解子扬！你反了吗！”
“我早就想反了！那又怎样！”解子扬踏前一步，侧着头挑衅的看着曹操，半张脸在缭绕的烟气中时隐时现，嚣张跋扈。
“今天子扬敢在殿前说这番话，就没想过活着出去，丞相，实话说，第一眼见到吴邪，您是不是就觉得他似曾相识？”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您不敢说是因为与他相似之人是陛下！”
突然一个炸雷，乌云翻滚，电光劈亮了半边天，曹操的脸在电光中愈加苍白。
“丞相您看看，举头三尺有神明，您是怎样对陛下的，就不怕因果报应吗”解子扬低着声音，几乎是用唇语再说，可曹操明白的一清二楚。
“我第一次见吴邪只是觉得他极为面熟，很久之后看到化世境时才想起这熟识是为何，丞相借化世境杀吴邪根本就是借口，您真正目的是除掉这个与陛下极为相似之人，您也明白，只怕他就是陛下的后世！”
曹操再也听不下去，回身拔出三尺龙泉，寒光煜煜，直指解子扬胸膛狠狠刺去，一道利刃刺进骨肉的声音。曹操看着被自己挂在剑尖上的解子扬，表情狠戾。
解子扬已经无力再多说什么，他弯起嘴角，像是这一刻已经期盼很久了，慢慢闭上眼，头向一旁歪去。
曹操把剑重重掷在旁边，连带着解子扬的尸身跌在地上，对殿外大喊道：“来人！给我备弓箭”
经过几个狭窄的山道，邺城已被甩在崎岖的山路后，吴邪掀起后帘，若有所思的看着来时的路。
黑眼镜看在眼里，笑道：“怎么，小三爷，舍不得走了。”
吴邪回首，冲他摇摇头，脸色苍白的惊人。
黑眼镜看着他，突然不知说什么好，转向闷油瓶，他在桌位上斜倚着，半张脸贴在车厢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一向健谈的黑眼镜这次也想不出说什么，扶了扶自己的标志性墨镜，靠到窗边，看着车外两道旁夜幕中浓郁的草木。
吴邪转过身，闷油瓶仍背对着他，他极轻的叹了口气，又将目光转到后窗上，突然眼里闪过几分疑惑。
在车后很远的山道上，隐隐有火光出现。
与此同时，闷油瓶猛然睁开眼，像是从未睡着过一般，一个轻跃到后窗边，轻轻推开吴邪，只看了一眼，神色猛然一变。
黑眼镜察觉出有什么不对，神色紧张的问：“怎么？”
“有人追来了。”闷油瓶轻声说。
黑眼镜猛吸一口气，开口叫道：“解子扬……”
还没等到回音，只听车外一声惨叫，老痒倒着跌进车内，肩上一只羽翎箭仍在摇晃。
吴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箭如雨般倾泻而下，只听车厢上不停被箭射入的声音，闷油瓶一把压下吴邪将他护在身下，黑眼镜掀起帘子，见马虽中了几箭却没到要害，只不停乱跳，心急之下一把抽出匕首往马后臀上狠狠扎下，顿时马如疯了般长嘶一声向前奔去，转眼间也离开了箭雨。他缩回车内，刚松口气只见闷油瓶背上矗立着一只羽翎箭。
闷油瓶慢慢的从吴邪身上爬起来，手伸到背后探了探，抓住箭尾，吴邪隐隐感到他要做什么，声音都发颤了：“别！”闷油瓶难得的笑笑，脸色苍白的惊人，用力一拔，鲜血喷射而出，喷了黑眼镜一脸。
吴邪脸都扭曲了，他用力将闷油瓶背后掰向自己，撩起他衣服，瞬间惊呆了，只见白皙的皮肤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痕，箭伤、刀伤密密麻麻的分布着，他颤着手不忍摸上去，低声问：“这都是怎么弄的。”
“从墓室逃出来的时候，”黑眼镜看不下去，道，“丘发中郎将带的精兵可不是玩过家家的。”
老痒哼唧几声爬起来，恨恨的看了闷油瓶几眼，也难为黑眼镜这时候还笑的出来，他拽过老痒，接着使劲一拔……
“我□□祖宗十八代的，黑瞎子！你不得好死！”老痒滔滔不绝的破口大骂，黑眼镜拿着箭在几个指头间来回转了转，冲他不怀好意的笑笑。
“你再多说一句就把它插回去。”
老痒一脸怒容，正准备开口骂回去，突然车身猛的一晃，接着车厢狠狠地栽在地上，把几个人跌的七零八落。
“他妈的怎么回事？”老痒抱着头叫道。
“难道是马死了……”黑眼镜钻出车厢顿时愣住了，老痒在后面恨推他一把跟着钻了出来瞬间惊掉了下巴，低低的用气声说：“我操，这阵仗也太大了。”
漆黑的山路不知何时被闪耀的火把照亮，一排银衣铁骑稳稳立于道路中央，战马慢慢散开，一人骑着匹高头大马在火光映照下缓缓显出，黑眼镜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两个字：“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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