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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小瞧我们的羁绊
午后的阳光透过图书馆高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斜长的光影,往常这个时间这里是最安静的地方,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偶尔的键盘敲击声。
但今天,图书馆一角的空气却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林浅浅脸色煞白地站在阅览桌旁,周围围拢了一圈看热闹的学生,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她面前摊开的帆布书包被粗暴地倒空了,几本旧书、笔记、一个磨得边角发白的笔袋散落在桌面上,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放在桌子中央、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光芒的一支限量款镶钻钢笔,以及一个造型小巧别致的珍珠胸针。
这两样东西,此刻正被邵雨琪紧紧攥在手里,她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愤怒、委屈和“果然如此”的轻蔑表情,声音尖利,足以让半个图书馆的人都听清:“林浅浅!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支笔是我爸去年从瑞士给我带回来的生日礼物!还有这个胸针,是Chanel的vintage款,我一直放在笔袋里珍藏!怪不得我最近总觉得东西不见了,原来是被你‘借’走了!”
何希文抱着胳膊站在邵雨琪身边,添油加醋:“早就听说有些‘特招生’手脚不干净,为了挤进咱们的圈子,什么都干得出来。林浅浅,平时装得一副清高样,原来背地里是个三只手!”
陈景升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晦暗不明,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看戏般的笑意。他没说话,但那种置身事外又隐隐兴奋的姿态,比直接指责更让人不适。
许丞言也在,他靠在不远处的书架旁,双手插在裤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沉沉地落在被围在中间、背脊挺得笔直却微微发抖的林浅浅身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没有偷。”林浅浅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竭力抑制的颤抖和愤怒,“我从来没有碰过你的东西,我的书包一直放在这里,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就……”
“回来就发现赃物在你包里了?”邵雨琪打断她,嗤笑道,“这么巧?难道是我自己把东西塞进去栽赃你?林浅浅,证据确凿,狡辩有用吗?我看就应该报告教务处,记过,不,开除!我们光华容不下你这种败类!”
周围议论声更大了,怀疑、鄙夷、好奇、幸灾乐祸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林浅浅身上,她孤立无援,百口莫辩,这种针对“外来者”的恶意指控,在某些圈子里,往往不需要确凿的证据,只需要一个“合理”的动机和“恰好”出现的“赃物”,就足以毁掉一个人。
就在邵雨琪气势汹汹要拉着林浅浅去找老师,何希文在一旁摩拳擦掌,而许丞言依旧沉默旁观,陈景升眼底兴味更浓的时候,一个平静得有些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
“等一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许惜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没有看林浅浅,也没有看邵雨琪,目光落在那支镶钻钢笔和珍珠胸针上,微微蹙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
邵雨琪看到她,眉头一皱,语气不耐:“许惜月,这没你的事!你不会又想帮这个小偷说话吧?”
许惜月抬起眼,视线淡淡地扫过邵雨琪,那眼神里没有什么情绪,既无讨好也无畏惧,她没接邵雨琪的话茬,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邵雨琪,你确定这支笔和胸针,是最近不见的?具体最后一次见到是什么时候?”
邵雨琪被她问得一愣,随即不耐烦道:“就这几天!笔我一直放在笔袋里,胸针别在制服外套内侧,今天发现都不见了!问这个干嘛?”
“笔袋?制服外套内侧?”许惜月重复了一遍,走到桌边,目光仔细扫过那支钢笔,“这支笔的笔帽边缘,”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虚虚点了点钢笔顶端镶嵌细小钻石的金属环,“有一点非常不明显但很新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在最近两天内刮蹭过。”
她又看向那枚珍珠胸针:“至于这枚胸针,背后的别针扣得很紧,但固定珍珠的金属爪……有一颗似乎有点松动了,珍珠有轻微晃动的痕迹。”
她说着,抬眼看向邵雨琪,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逻辑性:“如果这两样东西如你所说,一直被你精心收藏在笔袋或别在衣服内侧,几乎不会产生这样的磨损和松动。尤其是这支笔的划痕,位置和角度,更像是被人随意塞进某个拥挤的、有金属扣或拉链的空间时,不小心磕碰造成的。”
她的分析清晰冷静,瞬间让嘈杂的围观者安静下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她的指引,看向那两件“赃物”。
邵雨琪脸色微变,强辩道:“那……那也可能是我自己不小心……”
“不小心?”许惜月打断她,目光转向林浅浅那个被倒空的、布料柔软、内部没有任何坚硬金属配件的老旧帆布书包,“林浅浅的书包,内部是软衬,拉链是塑料的。很难造成你钢笔上那种锐利的金属划痕。”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何希文那个随意扔在旁边椅子上、印着巨大金属logo和铆钉装饰的昂贵潮牌背包,又掠过陈景升放在脚边、皮质坚硬、带有金属搭扣的公文包式书包,最后,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许丞言随手搭在臂弯、材质挺括的定制外套。
她没有明指,但意思已经很明显,能造成那种划痕的“坚硬空间”,在场很多人的随身物品都有可能。
“而且,”许惜月继续道,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心上,“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林浅浅真的偷了东西,并且打算带走,她为什么会把赃物就这么‘恰好’地放在自己书包最上层,一倒就出来?在去洗手间那么短的时间内,她难道不应该藏得更隐秘一些吗?这不合常理。”
她看向脸色开始发白的邵雨琪,又看了看眼神闪烁的何希文,以及微微眯起眼睛的陈景升,最后目光落回那两件物品上。
“图书馆有监控。”许惜月平静地抛出最后一句,“不如我们去看看,在林浅浅离开座位去洗手间的那段时间里,有谁靠近过这张桌子,动过这个书包。”
邵雨琪冷哼一声,“监控,我早问过了,监控是坏的,许惜月,你在这里胡搅蛮缠什么?”
一直沉默的许丞言,此刻终于动了动,他直起身,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许惜月,又扫过面色僵硬的邵雨琪和何希文,最终,没什么情绪地开口道:“一场误会。东西找到就好。散了。”
他发了话,小团体自然不再纠缠,邵雨琪狠狠瞪了许惜月一眼,一把抓过钢笔和胸针,拉着何希文灰溜溜地走了,陈景升扶了扶眼镜,深深看了许惜月一眼,也转身离开。
围观人群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只剩下林浅浅,还站在原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和散落在地的个人物品,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后怕还是愤怒。
许惜月走过去,蹲下身,默默帮她把书本和笔袋一样样捡起来,放回帆布包里,她的动作不疾不徐,没有安慰,也没有邀功,只是做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林浅浅看着她低垂的侧脸和那双稳定收拾物品的手,良久才哑声开口:“……谢谢。” 这一次,声音里的疏离少了许多,多了几分真实的情绪。
许惜月把最后一件东西放好,拉上书包拉链,递还给林浅浅,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迎上林浅浅复杂的目光,只是很淡地扯了一下嘴角。
暮色四合,天边染上了最后一抹橙红,图书馆的冲突虽然暂时平息,但那种被当众诬陷、百口莫辩的屈辱感和孤立无援的冰冷,依旧缠绕着林浅浅,她沉默地收拾好书包,脚步有些沉重地走出图书馆大楼。
刚下台阶,就看到许惜月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似乎是在等她。晚风拂过,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刻意收敛的脸上,此刻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安静地看着她走近。
“一起走吗?”许惜月开口,声音是惯有的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这个时间,校车不太好等。”
林浅浅犹豫了一下。她本能地不想和“许家”的人有过多牵扯,尤其是许惜月身份敏感,但刚刚在图书馆,是许惜月替她解了围。对方没有表现出同情或怜悯,只是揭穿了事实,这反而让林浅浅觉得……不那么难堪。
“嗯。”她最终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逐渐安静下来的校园小径上,一开始是沉默,只有鞋子踩在落叶上发出的细微声响。
“刚才……”林浅浅主动打破沉默,声音还有些干涩,“谢谢你。”
许惜月目视前方,语气没什么波澜:“我说了,不用谢。是他们做得太明显。”她顿了顿,侧头看了林浅浅一眼,夕阳的余晖在她眼中映出一点微光,“那种指控很恶心,你真是倒霉,被他们缠上。”
“我知道。”林浅浅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我会注意的。”
许惜月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没再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比之前那种刻意的疏离,多了一丝基于共同经历过某种糟糕事件的、微妙的默契。
她们沿着林荫道走到校门口附近一个相对僻静的岔路口,这里距离公交车站还有一段距离,林浅浅正要道别,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从岔路另一侧的阴影里传了出来:
“许惜月。”
许丞言从一棵粗大的香樟树后走了出来,他似乎是特意等在这里,身上还穿着学院的制服外套,双手插在裤袋里,身形在渐浓的暮色中显得格外挺拔,也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他的目光先落在许惜月身上,锐利,审视,带着明显的不悦。
“你先回去。”他对着许惜月,用的是命令式的口吻,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许惜月脚步一顿。她看向许丞言,又看了一眼身旁瞬间身体微僵的林浅浅,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表现出怯懦或顺从,只是站在原地,语气平淡地反问:“有事?”
许丞言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回应,眉峰拧紧,眼底掠过一丝不耐和更深的不悦:“我叫你回去。现在。”
气氛瞬间紧绷起来,林浅浅能感觉到许丞言目光中那种熟悉的、带着压迫感的专注,此刻正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而许丞言对许惜月这种毫不客气的驱赶,也让她感到不适。
她不想把许惜月卷进来,今天的图书馆事件,已经让许惜月因为她而得罪了邵雨琪他们,许丞言此刻的出现,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许惜月,”林浅浅抢先开口,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她转向许惜月,递过去一个“我没事,你先走”的眼神,“谢谢你送我到这里。你先回家吧,我……我和许同学有点事要说。”
许惜月看着她,林浅浅的眼神里有坚持,有不想连累她的决绝,或许,还有一丝对即将面对许丞言的紧张,暮色中,女孩的侧脸线条清晰而倔强。
许惜月沉默了两秒,她知道许丞言和林浅浅之间,在原剧情里有着各种荒唐的“约定”和拉扯,此刻强行留下,不仅无济于事,可能还会激化矛盾,让林浅浅更难做。
“好。”她最终点了点头,没再看许丞言,只是对林浅浅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然后,她转身,沿着来路往回走,步伐稳定,背影很快融入了渐深的暮色与校园的人流中。
直到许惜月的身影完全消失,许丞言才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回林浅浅身上,他向前走了两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我以为,”他开口,声音压得有些低,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了探究和某种不容抗拒意味的情绪,“我们说好了。上次击剑课,你输了。”
林浅浅的心沉了下去,是了,那个荒唐的“约定”。因为一次小组课题的分歧,两人争执不下,最后许丞言提出用他最擅长的击剑比试决定,而她,在自尊心和好胜心的驱使下,竟然答应了,结果毫无悬念,她输得很惨。而许丞言提出的“输家的代价”,是在他需要的时候,必须“随叫随到”,帮他处理一些“无关紧要但烦人”的文书或跑腿工作,美其名曰“为你的冒犯付出代价”,实则是一种变相的掌控和逗弄。
“我记得。”林浅浅抬起眼,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声音清晰,“许同学有什么‘吩咐’?”
许丞言看着她眼中那簇即使处于劣势也未曾熄灭的火焰,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又很快平复,他从外套内侧口袋里拿出一个薄薄的U盘,递到她面前。
“下周一之前,把里面关于北欧新能源市场趋势分析的资料,整理成一份不超过十页的PPT,重点突出政策风险和潜在并购标的,格式和模板要求,里面有个文档。”他语气公事公办,但眼神却牢牢锁着她,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这不算无关紧要,但对你这个拿了全额奖学金的优等生来说,应该也不难。对吧?”
林浅浅看着那个银色的U盘,仿佛看到了一条无形的锁链,她知道这不仅仅是整理资料那么简单,这是他划下的又一个界限,一次提醒——在这场由他主导的游戏里,她依然处于被动。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过了U盘,指尖冰凉。“知道了。下周一前给你。”
许丞言没再说别的,只是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然后他转身,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岔路另一头的树影里。
林浅浅独自站在原地,握着那个冰冷的U盘,看着许惜月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许丞言消失的阴影,晚风带着凉意吹过,她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以及一种更加强烈的、想要挣脱什么的渴望。
而此刻,已经走远的许惜月,在拐过一个弯后,停下了脚步,她回头,望向那片被暮色笼罩的岔路口,眼神幽怨,“什么约定,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是我对女主还不够好吗?不要把我变成你们play的一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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