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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
冯清野站在园长办公室里,手里捏着一份红头文件,眼睛亮得惊人。
“上海的幼教研讨会……五天?”他反复确认着文件上的日期,“真的让我去吗,园长?”
“当然是真的。”园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和蔼女性,笑着推了推眼镜,“这次研讨会名额宝贵,全国就三十个。你是我们园最优秀的年轻教师,专业能力强,又肯钻研。你去吧,好好学,回来给大家做分享。”
冯清野用力点头,指尖因为兴奋微微发抖。这是他工作七年来第一次参加这么高规格的学术会议,不仅能听到国内外专家的讲座,还能参观上海几家顶尖的国际幼儿园。
“谢谢园长!我一定好好学习!”
走出园长办公室时,冯清野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走廊里,李老师正好从教室出来,看见他这副样子,好奇地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要去上海出差了!”冯清野难得语调雀跃,“参加幼教研讨会,五天!”
“哇,恭喜啊!”李老师拍拍他的肩,“什么时候走?”
“下周一。”冯清野看了眼手机日历,“我真的好开心啊!”
汪梅盈上周从国外回来了,说要陪儿子住半个月。这意味着,这半个月他的兼职工作暂停了。
简直完美!
至于汪柏舟……冯清野抿了抿唇。他这周去了深圳出差,昨天通电话时说项目很棘手,至少要待十天。算算时间,自己从上海回来时,汪柏舟应该还在深圳。
等汪柏舟回北京后,自己早就回来了,到时候再和他分享喜悦,现在先不打扰他了。
周末,冯清野简单收拾了行李。一个二十寸的小箱子,装了几件换洗衣物、洗漱用品,还有厚厚的会议资料。周日下午,他给汪柏舟发了条微信:
【汪先生,您工作顺利吗?】
等了半小时,那边才回复。
【汪柏舟:忙。】
只有一个字。冯清野看着屏幕,莫汪柏舟一向如此,忙起来话少。他把手机塞进包里,没再回复。
周一清晨,冯清野拖着箱子走进首都机场。晨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进来,给熙熙攘攘的人群镀上一层金边。他办好登机手续,在候机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打开会议资料温习。
飞机起飞时,他看着窗外渐渐变小的城市,心里涌起一种久违的自由感。
没有必须准点赶去的地方,没有必须回复的消息,没有必须遵守的规矩。只是他自己,冯清野。
真好。
上海的第一天忙碌而充实。上午是开幕式和主题报告,下午是分论坛研讨。
冯清野认真地记笔记,积极提问,还结识了几位来自其他城市的老师。晚上主办方安排了欢迎晚宴,他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吃菜,听同桌的老师们聊天。
“冯老师住哪个房间?”坐在旁边的南京老师问,“我在1208。”
“我在1512。”冯清野说,“和北京来的方老师一间。”
“标间啊?我还以为是单间呢。”
“会议统一安排的。”冯清野笑笑,“也挺好的,有个伴。”
晚宴结束后,冯清野回到房间。同住的方老师还没回来,他洗了澡,靠在床头看今天的笔记。
他盯着手机看了几秒,最后把它调成静音,塞进了枕头底下。
深圳。
汪柏舟坐在酒店套房的沙发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一份刚刚完成的并购协议。他揉了揉眉心,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
项目比预期顺利,原本需要十天的谈判,七天就敲定了所有细节。他提前三天完成了工作。
这让他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拿起手机,点开和冯清野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昨天自己回复的那个“忙”字。往上翻,是冯清野周日发来的,说这周不过去了。
汪柏舟勾了勾嘴角。思敬跟姐姐住,冯清野自然不用过去。但……他还是住在公寓。
想到冯清野看到他提前回来时惊讶的表情,想到那个总是温顺柔软的人可能会露出的笑容,汪柏舟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他甚至开始计划,明天回北京后,要带冯清野去那家新开的日料店,冯清野喜欢吃寿司,他知道。
他订了第二天最早一班飞北京的机票,然后给陈助理发了条消息,交代了后续工作安排。做完这一切,他才去洗漱休息。
这一夜,汪柏舟睡得格外沉。梦里都是冯清野的身影。
在厨房做饭的背影,给孩子读绘本时的侧脸,滑雪时冻得发红的鼻尖,还有温泉里靠在他肩上睡着的样子。
周二下午三点,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汪柏舟拖着登机箱走出航站楼,司机已经等在门口。
“汪总,回西山还是?”
“直接去去公寓。”汪柏舟坐进车里。
车开到公寓楼下时,是下午四点。汪柏舟刷卡上楼,电梯上升时,他下意识整理了一下领带,然后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真是魔怔了。
门开了。玄关很安静,客厅里也没有人。汪柏舟放下箱子,叫了一声:“冯清野?”
没有回应。
看了一下手表,估计他还没下班。
他走到次卧门口,推开门躺在冯清野床上休息,等他回来。
五点半,冯清野还是没有回来。
汪柏舟心里突然一沉。
他快步走回客厅,拿起手机拨通冯清野的电话。响了七八声,终于被接起。
“喂,汪先生?”冯清野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好像在室外。
“你在哪?”汪柏舟的声音很冷。
“我……我在上海啊。”冯清野似乎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出差,参加一个研讨会。怎么了?”
“出差?”汪柏舟重复这两个字,每个音节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谁允许你出差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是幼儿园安排的……”冯清野理所当然的回答。
汪柏舟的声音陡然提高,“冯清野,谁给你的胆子自作主张?谁允许你瞒着我离开北京的?!”
“我没有瞒着……”冯清野试图解释,“我想您还在深圳出差也忙,这点小事没必要特地去说,而且我想着我回来的时候您应该还没……”
“闭嘴!你现在在哪里?”
“酒店啊。”
“和谁一起?”汪柏舟根本不听他的解释,“住哪?为什么有其他人的声音?”
“是其他幼儿园的方老师,我们住标间,会议统一安排的……”
“标间?”汪柏舟冷笑一声,“我短你钱了?为什么不自己住!”
“地址发我。”汪柏舟说完就挂了电话。
一分钟后,微信收到一个定位——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国际交流中心。还有一条消息:
【冯清野:汪先生,您别生气,我周五就回去了……】
汪柏舟没回。他打开购票软件,买了最近一班飞上海的机票——晚上七点起飞。然后他给陈助理打电话:“把我明天上午的会议全部取消。还有,查一下上海华东师范大学附近有什么酒店,订最好的套房。”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拖着箱子下楼。司机还在车里等着,看见他又出来,愣了一下:“汪总,您……”
“去机场。”汪柏舟坐进后座,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飞机起飞时,夜幕已经降临。汪柏舟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烧越旺。冯清野居然敢瞒着他离开北京,居然敢自作主张,居然敢和别的男人住一间房。
他以为他是谁?
汪柏舟闭上眼睛,手指紧紧攥着扶手。指甲陷进掌心,传来钝痛,但他毫无所觉。
飞机降落上海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汪柏舟打车直奔国际交流中心。这是一栋老旧的建筑,门口挂着简单的牌子。他走进大堂,前台值班的是个中年女人。
“请问1512房间的客人在吗?”
“您是哪位?”
“我是他……”汪柏舟顿了一下,“家人。”
“1512的客人应该还在会场,今天有晚场讲座。”前台看了眼时间,“十点结束。您可以在大堂等,或者去会场找。”
汪柏舟转身走向电梯。会场在三楼,他推开门时,里面坐满了人,台上一个外国专家正在做报告。他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很快就找到了。
第三排靠过道的位置,冯清野穿着浅灰色的毛衣,正专注地看着PPT,时不时低头记笔记。
汪柏舟的眼睛眯了起来。
讲座在十点准时结束。人群开始散场,冯清野收拾好笔记本,和旁边的方老师说着什么,两人一起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冯清野抬起头,突然定住了。
他看见了汪柏舟。
汪柏舟站在走廊的阴影里,一身黑色大衣,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阴沉得可怕。四目相对的瞬间,冯清野的心脏猛地一缩。
“冯老师,怎么了?”方老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见了汪柏舟,“那位是……”
“我、我先过去一下。”冯清野的声音有些抖,“方老师您先回房间吧。”
方老师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点点头先走了。冯清野站在原地,看着汪柏舟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上。
“汪先生……”他小声叫。
汪柏舟没说话,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冯清野疼得吸气。男人拖着他往电梯方向走,脚步又快又急。
“汪先生,你放开我……疼……”
汪柏舟充耳不闻。电梯门开了,里面没人。他拖着冯清野进去,按了15楼。电梯上升的几十秒里,死一般的寂静。
1512房间门口,汪柏舟松开手。冯清野的手腕已经红了一圈。
“开门。”汪柏舟说。
冯清野颤抖着掏出房卡刷开门。房间是标准的双人标间,两张单人床,其中一张床上扔着冯清野的外套和几本书。另一张床显然是方老师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副眼镜和充电器。
汪柏舟扫了一眼房间,眼神更冷了。
“收拾东西。”他说,“现在跟我走。”
“去哪?”冯清野的声音在发抖,“汪先生,我明天还有讲座……”
“我让你收拾东西!”汪柏舟突然爆发了,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炸开,“冯清野,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好说话了?是不是觉得我给你点好脸色,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冯清野被他吼得后退一步,眼眶瞬间红了:“我没有……”
“没有?”汪柏舟一步步逼近他,“没有你瞒着我出差?没有你和别的男人住一间房?没有你自作主张离开北京连声招呼都不打?!”
“我想你出差很忙……而且思敬不在,我想着这种小事没必要打扰你……”冯清野的眼泪掉下来,但他努力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小事?打扰?”汪柏舟重复这四个字,突然笑了,笑声里全是嘲讽,“冯清野,你知不知道我一回北京哪也没去,就在家等你一起去吃饭!我对你不好吗?”
冯清野愣愣地看着他。
“我让你住我的房子,给你买很好的衣服,我送你名贵的手表。”汪柏舟一字一句地说,每个字都像刀子,“我教你滑雪,带你跨年,陪你泡温泉!你以为这些都是为什么?因为我闲得慌?因为我钱多没处花?”
“你打扰我的地方少了!你怎么敢用这种借口敷衍我的!”
冯清野的嘴唇在颤抖:“我……我没有敷衍你。”
“我告诉你。”汪柏舟抓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从你踏进西山别墅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你的时间,你的行程,你的一切,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冯清野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
“收拾东西。”汪柏舟松开他,声音冷得像冰,“我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我要在楼下看到你。否则——”
他顿了顿,看着冯清野苍白如纸的脸,说出了更残忍的话:
“否则你也不用回北京了。幼儿园的工作,公寓,还有你那些可笑的梦想,我都能让它消失。”
说完,他转身走出房间,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冯清野站在原地,浑身冰冷。眼泪不停地流,但他发不出声音。他机械地走过去,开始收拾行李。手抖得厉害,叠衣服时好几次都掉在地上。
五分钟,他就收拾好了。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几件衣服,一些资料,还有他带来的那本工作笔记——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这几天的学习心得。
他拖着箱子走出房间,在走廊里遇到了刚洗漱完的方老师。
“冯老师,你这是……”方老师看见他红肿的眼睛和手里的箱子,愣住了。
“我……朋友来找我,先过去他那。”冯清野低着头,声音嘶哑。
“可是……”
“明天见。”冯清野拖着箱子走进电梯,按下1楼。
大堂里,汪柏舟站在门口,背对着他。男人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看起来那么遥远,那么陌生。
冯清野拖着箱子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汪柏舟听见声音,转过身。看见他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
“走吧。”他说,转身往外走。
冯清野跟在他身后:“明天最后一天。”
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司机已经等在车边。汪柏舟拉开后车门:“上车。”
冯清野坐进去,箱子被司机放进了后备箱。汪柏舟坐在他旁边,对司机说:“去酒店。”
车在夜色中行驶。上海的夜晚比北京更繁华,霓虹灯连成一片璀璨的河。但冯清野什么都看不见。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手腕上还红着,是刚才被汪柏舟抓出来的痕迹。
也是这个男人曾经温柔地给他戴上的手表。
他慢慢抬起手,解开了表扣。金属表带松开,在手腕上留下一圈浅浅的压痕。他把手表摘下来,握在手心里。
汪柏舟瞥了一眼那块表,眼神暗了暗,但没说话。
车开到酒店时,已经快十一点了。汪柏舟定的套房在高层,视野极佳,能看见外滩和陆家嘴的夜景。但冯清野根本没看,他只是机械地跟着汪柏舟走进房间,然后站在客厅中央,一动不动。
“去洗澡。”汪柏舟脱下大衣扔在沙发上,“然后睡觉。”
冯清野没动。
“听不懂话?”汪柏舟的声音冷了下来。
冯清野抬起头,看着他。眼泪已经干了,但眼睛还是红的。他张了张嘴,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汪先生,我明天自己回北京。”
汪柏舟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冯清野重复,“我明天自己回北京。机票我会自己买。”
空气凝固了。
汪柏舟盯着他,眼神从冰冷变成危险:“冯清野,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没有。”冯清野的声音还是很轻,但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坚持,“我只是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冷静?”汪柏舟走过来,捏住他的下巴,“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冷静?”
冯清野被迫仰着头,但他没有躲闪:“那您告诉我,您现在到底在发什么脾气?我确实在为你工作,但是我出差也没有耽误任何事情?我不明白,我只是出差而已,您为什么要生气?就算没有提前告知您,我也不认为您需要跑到上海来发这么大一通火!”
汪柏舟的手指收紧了。
“我有权安排自己的工作,有权出差学习。”冯清野继续说,眼泪又涌上来,但他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就算是您在其他地方不顺心了,也不可以……”
“闭嘴。”汪柏舟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冯清野。”
汪柏舟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冯清野看着他难看的脸色,突然觉得好累。累得不想再争辩,不想再解释,不想再问为什么。
“汪先生,”他轻声说,“我想休息了。”
汪柏舟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松开了手。
“随你。”他转身走向卧室,留下冷冷的一句话,“明天早上八点,我要看到你在这里。否则——”
他顿了顿,没说完,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卧室门关上了。
冯清野站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后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冯清野拖着箱子走进次卧,关上门,没有开灯。
黑暗中,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手腕上,手表摘掉的地方,皮肤还在隐隐作痛。
到底为什么发脾气啊!也太难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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