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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气氤氲中,青妤于朦胧之中苏醒。她缓缓睁开双眸,望着雕满古老花纹的穹顶,有一瞬间的愣神。
床榻周围挂着层层叠叠的帷幔,微风拂过,卷起帷幔一角。帷幔飘起的刹那,青妤瞧见了立于帷幔之外一袭红衣的男子。
青妤于床榻之上缓缓起身。不知为何,此刻的她是无比的乏力,仅仅只是几个起身的动作,她都需喘息良久。
她撩开帷幔,瞧见了帷幔之外负手而立的红衣男子。
男子一见她,登时露出了笑容,笑容如沐春风,分外儒雅。
“你醒啦。”男子开口,声音倒是十分沙哑。
“嘶……”青妤张口正欲回应,却发觉她的嗓子宛如灼烧一般,疼痛至极。青妤脖颈伤势极其严重,已然不能发声,只能艰难地自口中发出几个难辨的单音。
红衣男子见此,便开口解释道:“你喉间受损,这些时日不宜张口,我为你开了几幅药,按时服药之后,不出七日,你便可痊愈。”
青妤闻言,警惕地抬眸,显然不信。此人可是魔域之主身边的人,身为妖魔,怎可能为她这个仙门中人诊治,不拔剑将她就地斩杀已是万幸,怎会如此好心。
红衣男子望着青妤,眼底笑意渐深,他开口说道:“姑娘且放心,尊主不杀你,没有尊主的命令,我也不会对你动手。”
红衣男子续道:“我乃祈玖天,是魔域第一医师,尊主派我来为你诊治身体,你若你有任何不适,尽管开口同我说。”
“你且好生歇息。”名唤祈玖天的男子言罢,便转身离去。
青妤望着医师祈玖天离去的背影,她悬着的心方才落回原处,她长舒了口气,缓缓躺回榻上。
她望着层层叠叠的雪色帷幔,微微蹙眉。
这魔域当真是危险重重,晏司焰已经对她起了杀心,这魔头虽嘴上说着不屑于动她,暗地里却又对她下了杀手……她必须得赶紧寻到解禁之法,夺了魔器好赶快逃离这龙潭虎穴之地。
青妤在榻上辗转反侧至后半夜,困意渐渐来袭,她阖上双眼正欲睡去,这空荡荡的卧房之中,竟响起了阵阵脚步声。
青妤霍地睁眼,她赶忙起身撩开帷幔,借着昏暗的烛光,她瞧见了门扉之处,有一道修长的人影。
那道人影朝青妤走近了几步,昏黄烛光洒落在其身上,青妤看清了那人的容貌,那人身着一袭玄衣,满头银发披散于肩……
那人……便是那个要置她于死地的晏司焰!
晏司焰于青妤几步之遥处止步,他望着青妤,苍白的面上无喜无悲。他淡漠开口,声音暗哑:“你可好些了,没伤到要害吧?”
说着,他伸出手便要触碰青妤脖颈,其深邃闪过几道阴翳的异色:“让我看看你的伤。”
青妤见此,心中猝然一惊,她望着眼前面容隐于暗处的晏司焰,脑海中渐渐回想起庭院之内那宛如疯魔的晏司焰,二者渐渐重合,令青妤惊惧无比。
青妤倏地向后退去,身子靠向床榻内侧,而玉手则探向衾被之内,自其中掏出了一把银色匕首。
青妤起身猛地一挥,只见寒光乍现间,锋利匕首便在晏司焰掌中留下一道极深的口子,顿时鲜血淋漓浸红衾被。
晏司焰望着青妤染血的指尖,宽厚的手掌蓦地顿于半空,他轻叹一口气,而后收回了手,转身移步离去。
青妤望着晏司焰渐行渐远的身影,紧绷的身子缓缓放松下来,她颓废地倒在了床榻之上,早已汗流浃背。
青妤心跳如雷,身上衣裳也已被汗液浸湿,黏糊糊的贴在身上令她难受至极。她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满是花纹的穹顶。
今夜,怕是再难入眠。
自从那夜之后,青妤就处处提防着晏司焰,生怕那魔头又于夜半时分溜进她卧房,掐她脖颈取她性命。
可自那夜晏司焰离去之后,青妤就再也没有见过那魔头,或许是他再也不来玄幽宫,抑或是他躲在暗处窥视于她,好伺机而动。
无论如何,魔域之内,该防还是得防。
青妤一人待在玄幽宫,这偌大的玄幽宫,除了侍女沧灵便只余她一人。不过偶尔,医圣祈玖天会携爱徒前来,替她诊治身体。
起初,青妤还会防着这祁玖天,不让他触碰自己,但时间久了,她却发觉对方并无意伤害自己。
毕竟,在还未达到目的之前,魔头晏司焰还不会让她如此死去。
祈玖天便是那夜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红衣男子,他看着年岁不大,与青妤相仿,其气质出尘温文尔雅,十分俊美。
如祈玖天所言,七日之后,她脖颈处的伤便已然好全了,就连她身上些许旧疾也一并痊愈,往昔身上无故出现的疼痛也全然消失,想来他定然是个医术十足高超的医者。
若他不是妖魔,青妤倒也愿意与其相处。
祈玖天的徒弟其名秋蕴儿,是个豆蔻年华的玲珑少女,活泼好动、秋水伊人,乃是个十足的话匣子。
青妤刚饮完汤药,口中苦涩得紧,正欲寻点饴糖去去苦味,身着蓝衣的秋蕴儿便蹦跳着朝她奔来,挽着她的手,将她往殿外拉去。
“青妤阿姊,快来。我在外头梅林内捡到了一只鸟儿,它伤得可重了,青妤阿姊快帮我救救它。”秋蕴儿拉着青妤,一面走一面道。
青妤道:“什么鸟儿?蕴儿你修医,或许你比我更合适去救治。”
医修不同于其他修者,他们天生灵脉,灵气具有疗愈之效,往往只需简单施术,便可令受术者百病皆消。
青妤无奈浅笑,这些时日,秋蕴儿时常来缠着她玩。稚童率真,几趟下来,秋蕴儿已与青妤渐渐相熟,什么趣事都会跑来同她诉说。
而青妤,虽憎恨魔域中人,却并不厌恶医修孩童,更何况是个瞧着单纯无害的豆蔻少女。
三界有传闻,医修天赋超然却不可入杀途,若医者行杀戮,便是有违天道。逆天者,当修为溃散再难入道。因此,天下医修者,无人染血腥。
“蕴儿,你便自己去吧,可好?”
“不嘛,一人独自枯坐实在无聊,师父有要事在忙,沧灵阿姊又太闷,只有青妤阿姊你可以陪我了。”
秋蕴儿扯着青妤的袖子,红粉的脸蛋上露出了如花儿般娇艳的笑容,徇烂且夺目。
见此,青妤心头一软,便细声细语哄道:“那好吧,那就阿姊陪你去吧。”
青妤随着秋蕴儿一路行着,路过鳞次栉比的雕梁画栋,走过草绿连绵的曲径通幽,半炷香的功夫后,青妤与秋蕴儿于一片梅中止步。
“就是这儿啦。”秋蕴儿欢快道。
青妤随着秋蕴儿一同踏入梅林,眼下已是深秋,梅林落叶纷纷,梅树之上有些许枯黄叶片,不过待至腊月,梅花便会开了。
秋蕴儿于一株寒梅下止步,青妤抬眸望去,瞧见了梅树之下翅翼染血无法飞行的鸟儿,竟是神凤鹓鶵,鹓鶵翎羽华丽、尾羽修长,倒是极为好看。
可鹓鶵乃是神凤一族,出身仙门血统尊贵,为何会重伤至此堕入魔域?
秋蕴儿蹲下身轻抚鹓鶵背上翎羽,为其注入灵力,而后抬首朝青妤开口说道:
“青妤阿姊,它的翅膀受伤了,你能把它留下来吗?我师父不喜禽类,所以我不能带走它,若非我贪玩,欲以灵弓射日月,害它受了伤,它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青妤俯身抚了抚鹓鶵,而后开口朝秋蕴儿笑道:“既然蕴儿你喜欢,那就留下吧。”
言罢,她便抬手抚了抚秋蕴儿的发髻,开口续道,“既然找到鸟儿了,那便回去罢。”
“嗯。”秋蕴儿抱起鹓鶵便随着青妤往原路赶去。
青妤望着前方梅林欢快奔跑的秋蕴儿,她缓缓露出笑容,刻意放缓脚步。
秋蕴儿的师父乃是魔域医圣,修为强劲医术高超,有传言说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更是精通秘法。
青妤抬眸,她身上那道禁制,医圣或许可能知晓如何解除。她望着秋蕴儿的背影,而后轻轻开口,声音宛如山中鸟雀惊鸣:“蕴儿,你的师父是魔域第一医师对吧。”
秋蕴儿闻言,回过头来,一双眼眸闪烁无比:“是呀,我的师父可是全魔域最好的医修。”
“那你就是第一医师最得意的弟子喽。”青妤笑了笑,移步走上前去,抬手捏了捏秋蕴儿的脸蛋。
“这是自然,我可是师父唯一的徒弟。”秋蕴儿傲气地答道。
青妤蹲下身来,望着秋蕴儿肉乎乎的小脸,露出了笑意:“那阿姊就要考考你喽,看你是否已是知识渊博。”
“快考吧,我可是很厉害的。”蕴儿神气道。
“待我好好想想,该考你什么呢?”青妤低头假意思索,不过片刻后,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而后说道:“蕴儿你可知,如若被旁人种下禁制,想要解除这道禁制,一般都有什么办法呢?”
“禁制?”闻言,秋蕴儿垂眸细细思索,许久后才问:“是何种禁制呢?”
“就是限制他人行动的禁制。”青妤解释道。
“限制他人行动……”秋蕴儿颔了颔首,眉头紧蹙起来,粉嫩的面上露出了几分苦色,“我好像曾听师父说过,若想要解除这种禁制,只需要取一些那个施术人的心头血,然后就着朝露精华一起喝下,大概就能解除禁制了……”
“蕴儿真棒,那你可知朝露精华是何物?”青妤继续问道。
“唔,朝露精华就是晨曦露水用以火精炼化后,余下的便是朝露精华啦!”秋蕴儿骄傲地开口解释道,“看蕴儿多厉害,师父教给我的我可是都记下来了!”
青妤闻言,莞尔一笑道:“对,蕴儿果真厉害。”
青妤还欲问什么,忽而一阵微风袭来,卷起残叶无数,有些许灵虫携风而来,带着微末灵光,围绕在秋蕴儿身侧上下翻飞。
秋蕴儿一见此灵虫,登时面色一喜,开口欢快道:“师父来寻我了,青妤阿姊,我该走了,日后再见了。”
说罢,蕴儿便将手中鹓鶵递给青妤,而后便蹦蹦跳跳地跟随着灵虫一道离去。
青妤轻抚怀中鹓鶵,她望着秋蕴儿离去的背影,面上笑容渐渐隐去。
青妤心中惆怅分外郁闷,虽从医圣弟子口中得知解禁之法,可此法真假难辨不说,单论这施术之人的心头之血,是何等的难取?晏司焰实力雄厚、修为通天,又步步为营,如何能进得了他的身?又如何取得那心头之血?
青妤摇首叹息,移步回程。
青妤顺着青石板路往玄幽宫走去,路过卧房之时,她却拐了个道,径直朝晏司焰寝殿那处行去。
晏司焰的寝宫藏书颇多,青妤推门而入的时候,便有阵阵书香扑面而来。
青妤立于书格前,望着眼前几近千百的书籍书册,随手取了册书籍置于掌中翻看。
青妤面上浮出浅笑,如此之多的藏书,应当会有些记录奇术秘法的书册。解禁之法,细细寻之,应当不难。
虽从秋蕴儿那处得知解禁秘法,但总归需得亲自求证,毕竟取血之途过于艰难,还是需要求证,谨慎些为好。
青妤取了些许书籍埋头翻阅了好些时日,已近半月。半月之后,那只翎羽华贵的神凤鹓鶵已然养好翅膀,欲离开玄幽宫,前来向青妤辞行。
青妤见此,抬手轻抚鹓鶵翎羽,开口问道:“不知可否替我给师门捎封信?”
这些时日相处,青妤已然明了,这鹓鶵已是开了神智,虽未能修出人身,却是能辨人言、聪慧异常。
鹓鶵回首,靛蓝色瞳仁倒映出青妤如花的面容,雍容华贵的尾羽轻轻颤了颤。
“仙门内有邪修夺人神魂炼制邪功,此事事关重大,烦请你将此信送至极南之地的浮霖山顶,交至沧羽门主游道子手中。”青妤将撰写好的信封放置鹓鶵跟前,而后郑重说道。
鹓鶵垂首望着泛黄信纸,须臾之后,俯身叼起信件,展翅高飞而去。
青妤望着鹓鶵华丽翎羽划过天穹穿过云雾,眸中希冀燃起。只要鹓鶵能将此信交至门主手中,以门主威能,夺魂一事定能迎刃而解。
而青妤,她只需将心思放在魔器之上,盗取魔器护三界安宁。
可这禁制实在恼人,查阅典籍寻遍数日仍难得其要领,半月之余仍是无所收获。这满室的藏书,不是诡异经卷便是魔域道法,于她而言全然无用。
青妤全神贯注地翻阅着书册,却没瞧见寝宫一隅处,有一修长人影立于暗处。那人身着玄袍,面色有几分暗沉,深邃的眼眸泛着浅淡的波澜,于暗处蹙眉望着青妤,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有风袭来,抚起那人满头银发。
“青妤……”那人开口,声音冰冷至极,令人生畏,“你已经无处可去,除了魔域,这三界之中任何一隅,都已无你立足之地。”
“可你若执意要离开,只怕是性命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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