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锁与星骸语

　　极光号的引擎在跃迁航道中发出平稳的嗡鸣，舷窗外的星河流淌成模糊的光带。陆烬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眼的仿生义眼——这是联邦科学院新研制的型号，淡蓝色的镜片能模拟正常的瞳孔收缩，却再没有黑瞳义眼的维度感知，也没有那三十七道金色虚影的指引。他总觉得左边的视野空落落的，像少了一块拼图。

　　“还有四小时抵达‘墓地象限’。”凌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正调试着能量探测器，银灰色的短发在控制台的蓝光下泛着冷光，“根据夜莺传来的情报，星骸母巢的主残骸就沉在象限中心的白矮星引力场里，教皇的舰队三天前就已经抵达了那里。”

　　陆烬点头，调出母巢的三维模型——那是顾衍留在基因库的加密数据，一座由数千个培养舱组成的环形空间站，核心区嵌着块直径百米的星骸母晶，正是当年星骸教派用来稳定维度裂缝的能量源。“教皇想要母晶。”他的指尖划过模型上的母晶位置，“凌辰的笔记里写过，母晶能放大意识同步频率万倍，足以控制整个星系的星骸战士。”

　　凌澈的眉头拧了起来：“墓地象限的白矮星有超强磁场，任何电子设备靠近都会失灵，他们怎么开采母晶？”

　　“他们不需要电子设备。”陆烬调出一段截获的教派通讯，“教皇找到了‘共鸣者’——一群天生能与星骸物质产生意识共鸣的孩子，用他们的大脑代替计算机，直接操控母晶。”

　　通讯录音里传来孩子的哭喊声，夹杂着教皇阴冷的声音：“再集中点精神，想想你们的父母……只要让母晶苏醒，他们就能从星骸里‘回来’了。”

　　陆烬的拳头猛地攥紧，仿生义眼的镜片映出自己冰冷的脸。他想起苏晓晓最后在培养舱里敲出的摩斯密码，想起吕梓汐抱着弟弟实验舱时绝望的眼神——这些人为了权力，连孩子都不放过。

　　四小时后，极光号小心翼翼地驶入墓地象限。这片星域漂浮着数不清的星舰残骸，最大的一块足有月球大小，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星骸结晶，正是星骸母巢的主残骸。白矮星的引力场将残骸拉成螺旋状，像一朵正在枯萎的金属花，核心处隐约可见淡紫色的光芒——那是母晶在磁场中发出的能量辐射。

　　“检测到教皇的旗舰‘赎罪号’停在母巢残骸的C区。”凌澈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们在残骸表面搭建了临时祭坛，至少有五十个孩子被绑在祭坛上，周围布满了星骸教徒的守卫。”

　　陆烬的仿生义眼突然接收到一段微弱的脑电波信号，那是孩子们的意识在恐惧中发出的波动，混乱而绝望。“他们在给孩子注射星骸催化剂，”他的声音发颤，“想强行提升共鸣强度，这样下去，孩子们撑不过三小时。”

　　凌澈将极光号藏进一块巨大的残骸阴影里，调出武器系统：“硬闯肯定不行，赎罪号的火力是我们的三倍。”他指向母巢残骸的D区，“那里有个废弃的维修通道，直通核心区的母晶控制室，或许能绕到祭坛后面。”

　　两人换上轻便的战斗服，带着电磁刀和粒子枪，从极光号的对接舱出发。白矮星的磁场干扰着通讯器，耳机里只有滋滋的电流声，他们只能靠手势交流。残骸表面的星骸结晶在磁场中发出刺耳的嗡鸣，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脚下的金属板时不时传来断裂的脆响。

　　靠近维修通道时，陆烬突然拽住凌澈，指向前方的阴影——三个穿着黑袍的教徒正举着能量鞭，抽打一个试图反抗的孩子。那孩子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瘦弱的胳膊上布满了针孔，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是共鸣者里的领头人，”陆烬的仿生义眼捕捉到孩子的脑电波，比其他孩子更强韧，“他在试着用意识干扰教徒的行动，虽然很微弱，但有效。”

　　凌澈比了个“解决”的手势，两人分左右包抄过去。陆烬从背后捂住一个教徒的嘴，电磁刀精准地刺入他的后颈；凌澈则用粒子枪打掉另一个教徒的能量鞭，反手将他按在结晶地上。第三个教徒刚想呼救，就被那孩子用尽全力推倒，撞在金属柱上昏了过去。

　　“谢谢你们。”孩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很坚定，他指了指祭坛的方向，“教皇说，只要母晶苏醒，就能把被星骸吞噬的人变回来，可我知道那是假的……我爸爸就是被星骸吃了，连骨头都没剩下。”

　　陆烬蹲下身，擦掉他脸上的血污：“你叫什么名字？”

　　“阿木。”孩子吸了吸鼻子，“我能感觉到母晶在哭，它不想被教皇控制，它说那些被吞噬的人已经变成了星尘，回不来了。”

　　凌澈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能和母晶交流？”

　　阿木点头：“它的意识很古老，像棵长在宇宙里的大树，根须扎在很多很多星系里。教皇想把它的根须斩断，变成只听话的野兽。”

　　维修通道的入口被厚重的金属门封死了，上面刻着星骸教派的图腾。阿木走到门前，闭上眼睛，额头上渐渐浮现出淡紫色的纹路——那是与母晶共鸣时产生的印记。金属门发出“咔哒”的轻响，缓缓向内打开。

　　“母晶帮我们开的门，”阿木睁开眼，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它说你们是‘带光的人’，能帮它解脱。”

　　通道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墙壁上的应急灯忽明忽灭，照亮了地上散落的骸骨——都是当年母巢的维修工人，骸骨的手指上还攥着扳手，显然是在星骸爆发时试图关闭什么。陆烬的仿生义眼突然闪过一段模糊的画面：工人们举着焊枪，封堵着不断涌出星骸物质的裂缝，嘴里喊着“不能让母晶被污染”。

　　“他们在保护母晶。”陆烬的声音有些发紧，“母晶最初不是武器，是用来稳定维度裂缝的‘锚’，是星骸教派扭曲了它的用途。”

　　走到通道尽头的控制室时，三人躲在通风管道里，看着外面的景象——教皇正站在巨大的母晶前，高举着凌辰的笔记，嘴里念着诡异的咒语。五十个孩子被绑在环绕母晶的祭坛上，身上插满了透明的导管，导管里流淌着淡紫色的液体，将孩子们的意识波动导入母晶。母晶表面的光芒越来越亮，却带着一种痛苦的挣扎，整个残骸都在微微震动。

　　“再加大催化剂剂量！”教皇的声音带着疯狂，“母晶的意识还在抵抗，我要它彻底臣服！”

　　一个教徒拿着注射器走向阿木刚才提到的那个孩子，陆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这时，母晶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祭坛上的导管瞬间炸裂，淡紫色的液体溅在教徒身上，他惨叫着倒地，皮肤迅速结晶化。

　　“它在反抗！”教皇怒吼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晶体，那是用星骸原核碎片制成的控制器，“那就别怪我用强制手段！”

　　控制器接触到母晶的瞬间，母晶发出一声凄厉的嗡鸣，光芒骤然变暗，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祭坛上的孩子们同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嘴角流出鲜血。

　　“就是现在！”凌澈低声说，他已经破解了控制室的门锁，“我去抢控制器，你带孩子们离开，阿木知道安全路线。”

　　陆烬点头，握紧电磁刀：“小心教皇，他的左手被星骸改造过，能直接吸收能量攻击。”

　　凌澈冲出通风管道的瞬间，粒子枪精准地打掉了教皇手里的控制器。控制器落在地上，阿木立刻冲过去捡起来，紧紧抱在怀里。“抓住那个孩子！”教皇嘶吼着，左手突然伸长，化作黑色的触须，卷向阿木。

　　陆烬立刻甩出电磁刀，切断了触须。触须掉在地上，像蛇一样扭动，很快化作黑色的粉末。“你的对手是我。”他挡在阿木面前，仿生义眼的镜片在母晶的光芒下泛着冷光。

　　教皇的脸色扭曲了：“又是你这个实验体的残次品，当年没把你彻底销毁是我的失误！”他的右手凝聚起暗紫色的能量球，“这次，让你和母晶一起化为尘埃！”

　　能量球砸向陆烬的瞬间，母晶突然再次爆发光芒，形成一道淡紫色的护盾，挡住了攻击。“它在帮我们！”陆烬趁机冲向教皇，电磁刀刺向他的胸口。

　　教皇侧身躲开，左手的触须再次袭来。陆烬翻滚躲避，却被触须擦中肩膀，战斗服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皮肤传来灼烧般的疼痛。他咬着牙，反手将粒子枪抵在教皇的腹部，扣下了扳机。

　　粒子束穿透教皇的身体，却没流出鲜血，只有黑色的星骸物质喷涌而出。“没用的，”教皇狂笑起来，伤口处的星骸物质快速蠕动，很快愈合，“我早就和母晶的碎片融为一体，除非毁掉母晶，否则谁也杀不了我！”

　　与此同时，凌澈已经解开了祭坛上的孩子们，正带着他们往维修通道撤退。阿木将控制器塞进凌澈手里：“按红色按钮，能暂时切断教皇和母晶的联系！”

　　凌澈按下按钮的瞬间，教皇发出一声惨叫，身上的星骸物质突然失去光泽，变得像凝固的焦油。“不——！”他挣扎着想去抢控制器，却被陆烬一脚踹倒在地。

　　母晶的光芒渐渐变得柔和，淡紫色的能量流像水一样环绕着孩子们，修复着他们身上的针孔。阿木走到母晶前，轻轻伸出手，母晶的光芒在他掌心汇聚成一颗小小的光球，温暖而安静。

　　“它说谢谢我们，”阿木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它想回到宇宙的尘埃里，不想再被任何人利用了。”

　　教皇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母晶，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枚能量手雷：“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陆烬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扑过去抱住阿木，将他护在身下。就在手雷即将爆炸的瞬间，母晶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整个控制室笼罩。光芒中，陆烬仿佛看到了无数被星骸吞噬的灵魂，他们微笑着向他挥手，然后渐渐消散在光芒里——有苏晓晓，有吕梓汐姐弟，还有那三十七个实验体，甚至还有顾衍和极光号的船长。

　　爆炸的冲击波并没有传来，母晶在光芒中缓缓分解，化作无数淡紫色的光点，像萤火虫一样飞向白矮星，被恒星的引力场吞噬，化作了星尘的一部分。教皇的身体在光点中消融，脸上露出解脱的表情，最后只剩下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控制室的震动渐渐平息，白矮星的磁场失去了母晶的能量干扰，变得稳定下来。陆烬松开阿木，看向凌澈，两人的脸上都沾满了灰尘，却不约而同地笑了。

　　“结束了？”阿木怯生生地问。

　　“结束了。”陆烬摸了摸他的头，仿生义眼的镜片映出漫天飞舞的光点，“它们都回家了。”

　　带着孩子们回到极光号时，夜莺的舰队正好抵达墓地象限。她看着安然无恙的孩子们，眼眶有些发红：“联邦议会已经通过决议，所有参与星骸计划的人都会受到审判，这些孩子会被送到安全的殖民星，接受心理疏导。”

　　凌澈将从教皇旗舰上找到的星骸教派残余名单递给夜莺：“还有这些人，藏在联邦的各个部门，不能放过。”

　　夜莺接过名单，郑重地点头：“放心，这次不会再让他们逃脱了。”

　　极光号驶离墓地象限时，陆烬靠在舷窗边，看着白矮星在视野里渐渐缩成一个光点。阿木坐在他身边，手里捧着一颗从母晶残骸里捡来的紫色碎片，碎片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

　　“它说，星骸不是邪恶的，”阿木轻声说，“只是被贪婪的人利用了，就像宇宙里的任何一种能量一样。”

　　陆烬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仿生义眼。他知道，这场横跨星系的战斗或许真的结束了，但关于星骸的秘密，关于那些消逝的灵魂，还有太多需要铭记的东西。

　　凌澈走到他身边，递来一杯热咖啡：“接下来去哪？回联邦主星接受勋章？”

　　陆烬笑了笑，看向舷窗外的星海：“先去α星系看看吧，苏晓晓笔记本里画的双子星，我想亲眼见见。”

　　凌澈的眼睛亮了起来：“好，去看看。”

　　极光号调整航向，朝着银河系边缘的α星系飞去。舷窗外，母晶化作的光点还在宇宙中缓缓飘散，像一场盛大的星雨。陆烬知道，只要还有人记得那些名字，记得这场战斗的意义，他们就永远不会真正消逝。

　　而他和凌澈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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