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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未来生活一时有了着落,何观暂时也生不出继续游历之心了。
她第二日清晨便同宁愿得夫妇撞上,又是一番感谢之语说出。宁愿的当即便懂她的意思,折身回了趟家,带出了自己的老母亲,一个莫约四十出头的夫人。何观也从家里带出了谢慎。
那妇人拉过谢慎,左看看,右看看,嘴里赞道:“小公子必定是个读书人。刘官人小时候也长着这么一双漂亮的手,写字可好看了。”
热情的叫谢慎不好意思起来。
他姿态一瑟缩,本在天上盘旋的姑妄言便落在地上,张开翅膀一副护他的样子。
那妇人又说:“还有喜鹊相护,小公子日后必定做大官了。”
宁愿得忙纠正道:“娘,哪里是喜鹊哦!那是乌鸦!”
“哦哦,金乌报喜,那也是好事儿啊。”
倒把姑妄言夸得不好意思了,黑鸟一振翅,又落进谢慎怀里。
这一番亲昵姿态,老妇不由话锋一转说:“只是,学舍有学舍的规矩,小公子若要顾鸟,还是等下学后或休息时再玩,可好?”
谢慎不说话,只抿嘴看何观。
何观不说话,只伸手抓住姑妄言。
她对宁愿德一家道了番谢,又说了番麻烦你们了的客套话,就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了。
这一下何观有了着落,谢慎有了着落,姑妄言也有了着落。
就是黑鸟落到何观手上后安静不下来,一直往外蹦着词儿,一会儿“谢谢,在哪儿?”,一会儿“呵呵,坏人。”,一会儿又背起何观教给谢慎的那些药性口诀。
直逗得宁愿得和崔顺两夫妻夸,“何大夫养的乌鸦,果真不一般,有灵性。”
何观也接了句,“可惜变不成人,不然也好送去和谢慎、铁牛一起上学。”
医馆的工作倒也算轻松。
就是何观同那黑鸟当然是相看两厌,而坐馆却颇喜欢,甚至专门腾了一个架子给黑鸟站立。得知黑鸟名为姑妄言后,更是一个劲地说这名字妙哉妙哉,直到姑妄言被夸得受不住又开始“咕咕呱”的叫,吓得坐馆神色大变,甚至用本地土话感叹了句,“啷闷叫起呛赖克宝哎!”(怎么叫起来像癞蛤蟆)
没听懂几个字的何观皱眉讨教道:“唐叔,你说的那宝,是何物?”
坐馆唐适航想也不想,继续用土话回道:“就是切麻。”(就是青蛙)
“还是未听懂,难道是你们本地才有的药材?”何观依旧虚心讨教。
这一下坐馆唐适航才反应过来,何观是真的外地人,就用回官话,慢声说道:“就是癞蛤蟆和青蛙的意思。”
啥都捡起学的姑妄言又闹道:“你才是赖克宝!你才是切麻!你才是蟾蜍!你才是青蛙!”
“耶,嘞雀儿嘴巴子还嚼哎!”(这个鸟嘴巴还能言善辩呢!)
何观赶忙出声建议道:“唐叔,你莫要对着它说话,它惯爱捡人的话去学。”
坐馆摇着脑袋走了。
姑妄言扑棱下翅膀,脑袋跟着何观转了阵,在何观看过来时故意偏头过去,字正腔圆吐了句,“呵呵,坏人!”
何观这才听出那呵呵指的自个儿,又是哭笑不得。
这一时的插曲,足以见得医馆不算忙碌,何观整日也就看过四五个病人,皆是头风、生疮这一类的小病。按照坐馆所说,他这儿也就只能看看这些。
“我年轻时,世道还不像这般的太平,那时郎中们都不愿学大方脉、小方脉,只愿学跌打创伤一类的,因伤患够多嘛,我也是如此…后面刘家出了个官人,虽然是前朝的事了,但刘官人每次返乡那排场,都叫那些做父母的,念叨起孩儿读书的好了。入学堂、学舍的也多了起来。慢慢地,之前常见的刀枪箭伤一类的也少了。只偶尔能治治骨折或脱臼的。”
“也好,也好。“
难怪总觉得此医馆很闲,原来是只有擅长金镞及外科的大夫啊。
何观不觉得这是坏事,适得空闲,于她而言就有更多时间研究经方了。她在游历时便发现,地理方位、水土及气候差异所致各地医治方向各有不同。北地擅长用重药及膏贴,南地则爱滋补和汤剂。到这儿西边,则是更擅长创伤、外科、针法,甚至还带些祝由。
最后一个是何观不信,却也有所兴趣的,毕竟一个地方若崇尚这些,某种程度上说,其或许颇有效用。
一日过得上算安稳,唯一不足的是那黑鸟姑妄言,隔三差五便要闹,“呵呵,饭饭”、“呵呵,饭饭”。
何观不为所动,到点一同用饭的馆中人却常朝姑妄言看去。
崔顺不忍心,还真留了一团粟米给它,用方帕拈着送到姑妄言面前,却听黑鸟又念叨说“要,肉肉”。
可把他一顿好气。
何观也只能给出一句,“莫要与畜生见气。”
以作安抚。
等晚上医馆闭馆,何观捏着姑妄言回家时,见到粮铺与干货铺中间支起一口大铁锅,下烧着柴火,四周围着一圈孩童,皆吵闹着要胡掌柜“行行好”、“求求了”一类的话,看衣着也不像是乞儿求食,更像小儿犯馋。
何观做出判断后,也顺着那些孩童所视方向看去,一名魁梧大汉面色颇不好看的从铺中出来,手上拎着一小袋东西。
他先呵斥了聚集的孩童,叫他们站远点,随即拿起扫帚在锅里扫了几下,又将手上袋里的东西给丢进锅里,貌似是红色的种子。大汉手上的扫帚一刻不停地开始搅着锅里,不一会儿何观便听到噼啪噼啪的动静。
大汉的手速很快,炒一会儿便从脚边捞起一个圆盘竹筐,将锅里的东西都扫了出来,那红色的种子变成白白的米花一样的东西。
何观不显地点起头,只觉得这手法同她炒制王不留行的手法一模一样。
围着小孩一哄而上,皆拿着帕子或袋子,求胡掌柜给他们装上一点。那胡掌柜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木勺来,每人三勺,才把这些小孩给应付走。筐中剩下的零星的那些,他便随手敲落到地上。
看过热闹的何观想走,她手上的姑妄言却反常挣扎起来,叫她一时脱手,那黑鸟却也没飞远,而是直直扑到那抖落的米花上,把它们一粒粒啄了起来。
“香香”、“香香”。
准备收拾东西好闭店的胡掌柜放下手中的竹筐,随了一句,“你倒也会吃。”
何观盯了一会儿,上去与那掌柜攀谈道:“掌柜的,你方才炒的那是何?”
胡掌柜上下打量了她番,先是一脸警惕,俄而又恍然大悟道:“哦,往常好似没见过大人,但大人这副打扮…是李家医馆中刚来的大夫是不是?今儿我听他们一直在讲,好像是姓何?”
何观点点头。
那胡掌柜理了理仪容,语气恭敬地说:“何大夫,方才小民炒制的是天星米,孩子们惯爱吃。”
何观顺着说道:“是,我刚看见了,才好奇。那米你这儿可有卖的?我这鸟今儿快一天没吃了,喂什么也不行。这会吃落地上的倒是吃得香。”
那胡掌柜又说:“不用钱,不用钱。这天星米也是我闲时摘的,你若想要,我送上你一袋。”
说完便要了何观的袋子,装了鼓鼓一袋。
出来时胡掌柜又说:“何大夫,幸好来了你这位女医呀,小民,哎,多少有些不好开口,今日一整天我都没去医馆找你,这会你都下馆了,我还有事相求。”
何观收下袋子,不意外他这话,直接应道:“无妨,你直说,我若能帮上忙,便尽力帮了。”
她这么一说,那胡掌柜眼中便显现出一丝水光来,但仍强装镇定地说:“我妻子去的早,只留下一个女儿。我悉心养育她,但终究是个男人家,对女人那点事一窍不通。但是今年,或者去年,小女来了月事,自那后便身体愈差,却不愿与我讲。直至上月于家中昏迷,裙子…都给血打湿了。叫来余大夫看了,我才知道她是月事所致的崩漏之症。小女说她上次月事竟来了一月之久啊!这些时日,我也带小女见过城内所有大夫、稳婆。但直至今日,依旧见血。何大夫,你能先去小民家中看一看小女吗?”
“你家在何处?算了,你先关好店面,随我而来吧。”
胡掌柜忙应好,听从何观安排,关好铺子后亦步亦趋地跟在何观后面。
何观先回了自己家,见到拿着几张黄草纸在那看的谢慎,她过去看了一眼,是千字文的一部分,而地上则是谢慎拿树枝蘸水戳弄仿写的字迹。
“不错,不错,这字仿得颇像。明日我便去买纸墨笔砚,字帖也来几本吧,可好?“
何观顺口夸了两句,做好了安排,又问谢慎今日用过饭否?谢慎说去时、回来时,余母都带他们吃过了,午时则是学舍给供的饭。
“也好,也好。”
何观将姑妄言交到谢慎手上,又领着谢慎去了余家,同余愿得和崔顺说了胡掌柜之女的事。
两人也才刚用过饭,本想抽查孩子铁牛今日做了哪些功课,但这事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了,便跟着何观,领着胡掌柜一起去了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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