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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
光阴看似宁静,实则从未停歇。
清晨,讲经堂坐满了弟子。天行宗极为注重道法根基,初入门的弟子需要每隔三日一听学,待修为进境,便可缩减听学频率。
这些年明渡潜心修行,修为大有进益,去讲经堂的频率由每周一次变为每月一次。
他端坐于书案前,身姿笔挺,正垂眸写着课业,感受到几道目光灼灼落在他身上。
“那位便是浩然峰的明渡师兄么?往日都没怎么注意过。”
“当真是朗如清风……”
“听闻他修为进境极快,连宗主都赞许过。”
“只可惜,性子似乎冷了些……”
明渡仿若没有听见那些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仍旧是目不斜视。
“师弟啊,”鹿眠就坐他身边,此刻憋着笑凑过来耳语,“师姐我看你这些年出落得越发俊俏,居然有别的峰的师姐师妹偷偷议论你呢。”
明渡的耳根染上一缕薄红:“师姐别打趣我了。”
就在这时,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插进来,“嗨,鹿师姐明师弟!好久不见!”
话音未落,公孙了带着促狭的笑意抬手一推——一道绛紫色身影一个踉跄,被直直推过来,险些撞到鹿眠怀里。
“哎哟!”裴夕照慌忙稳住身形,从脖颈到耳根已是红成一片,腰间佩戴的璎珞环佩叮当作响,手足无措。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尴尬的一幕上。
“鹿、鹿师姐。”裴夕照面上也烧起来了。
鹿眠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嗯”了一声。
裴夕照狠狠瞪了一眼在旁边偷笑的公孙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明渡抬眼一瞥,果不其然看见鹿眠指尖悄悄在袖中掐了掐掌心。他了然——师姐此刻内心怕是早已惊涛骇浪。
鹿眠这些年博览群书,房里的话本早已快要堆不下,前几天刚与他分享了她最近看的《法修师兄口是心非》。
主角一个毒舌傲娇,一个玩世不恭……正好和公孙了和裴夕照二人对上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鹿眠用气音在他耳边激动低语,“是公孙了推的他!你看见没有?裴师弟从脖子红到耳朵尖了!”
她表面上仍是一派镇定,声音变了调,“这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也太养眼了吧……”
明渡:“......”
待讲学结束,明渡随着人流往外走,鹿眠却一把拉住他:“今日别急着回去练剑,跟我来。”
明渡还未反应过来,已被她拽着往浩然峰膳堂的方向去。才踏进门槛,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怔在原地——
素日简洁的膳堂今日装点一新,桌上摆满了各色点心,中央还放着一笼热气腾腾的“师姐牌”蒸糕。奚洺止笑眯眯地倚在桌旁,见他愣在门口,不由哈哈大笑:“我说什么来着,果然看傻了!”
祝温凉手中端着一碗色泽略显奇特的面,与明渡对视片刻,便露出一抹温和浅笑。
“傻站着干什么?”鹿眠在背后轻轻推了一把,“今日可是你的生辰。”
明渡这才回神,他缓步上前,在师尊的注视下一口一口吃完了那碗长寿面......尽管师叔和师姐都投来怜悯的目光。
待他放下碗筷,祝温凉缓步上前,手中托着一个打开的紫檀木长盒。盒内铺着柔软丝绒,上面静静躺着一枚白玉发冠。
“今日起便不算稚童了。”祝温凉取出那枚发冠,对明渡轻声道,“低头。”
明渡心脏狂跳,依言乖乖低下头。
祝温凉伸手,将他头上木簪轻轻取下,而后将那枚白玉发冠小心翼翼为他戴上。
戴好后,祝温凉退后一步,端详片刻。那玉冠色如羊脂,通透无暇,竟将明渡青涩面容衬出几分温润。
祝温凉的眼中掠过一丝欣慰,“我们家小孩儿长大了。”
一瞬间,明渡的视线里只剩下师尊含笑的容颜。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头上那枚白玉发冠,又抬眼看了看师尊,绽出一个笑,“谢谢师尊。”
“冠已正,心亦需安。往后之路,当更从容。”
依照天行宗门规,弟子年满十六须下山历练。这日,祝温凉接到宗门下发的任务文书,便将明渡与鹿眠唤至跟前。
“江南一带出了件奇案,你二人随我同去。”
奚洺止不知从何处晃悠出来,“哎,算我一个。有我在,若是你们遇上什么麻烦,好歹还有人收尸。”
祝温凉瞥他一眼,未置可否,继续翻阅手中案卷,“这是一起失魂案,数十名女子的情感与记忆被凭空剜走。”
奚洺止:“怪事,为何会如此?”
原来,江南有一处青楼颇负盛名,名叫“销魂阁”。此处与众不同,以男妓为招牌。然而近一月来,此地却接连发生怪事,先后数十位客人在光顾销魂阁归家便陷入失魂状态。
并非寻常的精气亏损,而是意识清醒却情感尽失,如木偶般,对外界一切刺激皆无动于衷。
当地官府与寻常修士束手无策,最终惊动了天行宗。这案子诡异离奇,不过倒也不算特别危险,于是作为门派任务下发。
除了武力担当的浩然峰剑修,还有几位其他峰弟子同行——公孙了与裴夕照赫然在列。
出行前,众人决定先不动声色混入探查一番,只是这销魂阁只接待女客,于是除女弟子外,其余人需得使用幻形法器暂时转为女身,伪装成家世显赫、结伴寻欢的女客进入销魂阁。
众位男弟子都未曾有过此等经历,皆是显得有些局促。
……为了任务豁出去了。
法器生效的瞬间,奇异光晕在每个人周身流转。
祝温凉的身形变得纤长婀娜,素白子袍化作一袭月白长裙。明渡单薄身形变得玲珑有致。
奚洺止则成了个身段妩媚的美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奚师叔,”鹿眠脸上写满无语,“您再揉下去,那二两棉花都要被您揉出舍利子了。”
明渡忍不住瞥了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奚洺止忍不住感叹:“原来做女人是这种感觉。”说着又作死地补了一句,“说起来,鹿师侄啊,师叔我现在这胸围,是不是比你……”
鹿眠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
她本就是女子,只换了身青色道裙,裙摆处以银线绣着几片竹叶,行走时流光微闪,配上一张本就清冷绝尘的脸——竟让人品出几分不食人间烟火。
不过得先忽略她的白眼和骂的那句“妖艳贱货”……被骂的某奚师叔像是被人夸了般美滋滋。
一旁的裴夕照走路时险些被裙摆绊倒,幸被公孙了扶住。
这家伙一秒入戏,“裴师姐~可要当心啊。”
祝温凉目光扫过众人:“此行各位需谨言慎行,非到关键时刻莫要露了破绽。”
数日后,一行人抵达江南。
街道上,行人纷纷侧目。一行如花美眷袅袅娜娜朝着销魂阁走去,唯有细看才能发现其中几位步伐十分僵硬。
销魂阁的雕花大门大开,一位青年立于门前招呼来往客人,见到他们一群人立刻眼前一亮,“几位仙子可是初次光临?来来来,快请进。”
于是天行宗众弟子便大摇大摆进了这销魂阁,甫一进入,丝竹管弦之声靡靡,甜腻熏香扑面而来。
不愧是江南第一青楼,装潢富丽,一楼开阔,供人欣赏歌舞品评雅乐,而二楼则是一间间厢房,若是遇上心仪的公子便可携手上楼共赴巫山云雨。
“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楼?我的娘啊……”有弟子发出压抑惊叹。
这帮从小便被关在山头上清修的弟子又怎入过这般温柔乡,皆是双目圆睁,满眼新奇。
没等他们僵立多久,就有一群衣着华美面若冠玉的公子围了上来,手中执着酒壶,热情招呼他们坐下。
这青楼里环肥燕瘦,里头的公子有的温润儒雅,有的矫健英武,简直能让人看花了眼。
一灵纹峰符修师妹与鹿眠偷偷耳语,“鹿师姐,我可是平生第一次进入此等烟花之地见识这些呢……不知师兄师弟们作何感想,被一群男人围着,嘿嘿嘿。”
说罢忍不住笑了,拿眼偷瞧那些扮作女子的师兄师弟。
明渡低垂着眼,那眼眸此刻显得更大更黑,眼尾天然带着一抹嫣红。几位公子围上来,皆是热情如火,衬得他在中间呆滞无措得紧,更显我见犹怜。
“不知可有荣幸敬仙子一杯?”一位公子说着,执壶的手搭上明渡手腕。
明渡鸡皮疙瘩落了一地,下意识便要拔剑。一道身影倏然插了进来,隔开两人,奚洺止顶着一张昳丽美人面,媚眼如丝,“这位公子,我师妹酒量差,一喝酒便要发酒疯的,不如你陪我喝呀……”
说罢,还用“梦死”扇挑起那公子的下颌,两团雪白在胸前呼之欲出。
祝温凉低声道,“奚……师妹,收敛些,莫要节外生枝。”
奚洺止玩心大发,简直如落入花丛的蝴蝶一般,又岂是他一句话拉得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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