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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上蹴鞠(一)
十一月初七,巳时初,打扮齐整的裴文茵携丫鬟栖云,还有夫人上官氏指派的两位嬷嬷——刘嬷嬷、孙嬷嬷,在襄阳侯府垂花门前等了片刻,便听门子说安阳伯府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都来了。
孙嬷嬷心生警惕,“裴姑娘,昨儿个只说安阳伯府大太太和三太太陪着您看冰上蹴鞠,怎么掌事的二太太也来了?倘若夫人晓得二太太也来,只怕是不愿您去什刹海了。”
笑里藏刀的二太太姜氏也来搅合,裴文茵也怕横生波折,但又想瞧瞧她能耍什么手段,便含笑回道:“若是这样,您去问下夫人的意思。”
年纪更长的刘嬷嬷开口道:“依我看,也不必再去问夫人了。因着老夫人也下了令,今儿个咱们都送裴姑娘去什刹海,若只因多了个安阳伯府的二太太,便不去了,岂不显得咱们襄阳侯府怕安阳伯府?且不说安阳伯府大太太的公子就在大少爷掌管的仪鸾司里当值,便是大太太做媒,裴姑娘有什么事,跟大太太也脱不了干系。”
“说得有理,倒是我多虑了。”孙嬷嬷点头道。
一行人从角门出了,安阳伯府这次派了三辆马车来,裴文茵上了打头的那辆,栖云和两位嬷嬷,坐上最后那辆马车。
裴文茵一坐进马车,里头坐的果然是大太太郑氏和三太太杨氏。
大太太郑氏满意地笑道:“文茵侄女果真穿了我昨儿个送的衣裳,这么一打扮,谁不说裴姑娘是京中贵女?”
“人靠衣裳马靠鞍,文茵侄女本就长得貌美,稍加打扮便极为出挑,只怕迷得你那外甥挪不开眼。”三太太杨氏笑着打趣。
裴文茵听着那种话,有些不自在,便道:“三伯母又拿文茵说笑了。”
“文茵侄女脸皮薄,我便不说了。”三太太杨氏笑了笑,随即脸上浮起几分不悦,“大嫂,也怪你昨儿个嘴多,非要在老太太跟前请安的时候说一嘴,被二嫂听到了,她非要跟着来,说什么也要留意年龄相当的公子,聘给她女儿。自古以来,女儿家都是等着求娶的,哪有这么大喇喇去挑的?瞧把她能的,平日当搅家精还不够,今儿个又要浑水摸鱼乱来了。”
“也是,都怪我,想着你我出门一趟,跟老太太说一声,也是对她的敬重,哪知被二弟妹听了,心里就有了计较,打起了如意算盘。旁的都不怕,只要思修好生蹴鞠,文茵侄女坐在暖阁里看,任凭二弟妹中意哪家的公子当女婿,和咱们都是不相干的。”
“能如此这般,就好了。”三太太杨氏仍放心不下,握着裴文茵的手叮嘱:“文茵侄女,今儿个你可别乱走,只在我和你大伯母身边,旁人递的茶水、吃食,一概不能要。若有下人叫你去哪里,也得问过我们,切不可私自前去,以免生出事端,坏了名节。”
“三弟妹,瞧你说的,都把文茵侄女吓着了。看个冰上蹴鞠而已,哪里就那么多事?”大太太郑氏不以为然。
三太太杨氏越发郑重,“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教文茵侄女提防些,也是对她好。大嫂,你且想着,你我一起喊文茵侄女出来的,若是她有个什么闪失,如何向襄阳侯府交代?”
“三弟妹所言有理,是我疏忽了。”大太太郑氏这才转变念头,打起精神来。
什刹海湖面宽阔,原是京杭大运河的终点,本朝开始在周围修建官员府邸、寺庙等,酒楼、茶社也多了起来。夏日泛舟看荷花,冬天冰嬉,总是热闹非凡了。
富贵人家的女眷也有爱看冰嬉的,便一起商议着在附近修建了几座暖阁,以供女眷欣赏冰嬉,又不会轻易被外人瞧了去。
是以,马车直抵暖阁,一行人径直上了二楼,裴文茵早早戴上了帷帽,因大太太杨氏、二太太姜氏、三太太杨氏早已生育又上了年纪,不用顾忌什么男女大防,也嫌戴着帷帽碍事,便都不戴的,只倚着栏杆往下远眺。
湖面上早已结了厚厚的冰,远处有总角年纪的孩子在冰上滑行,近处该是已经肃清过,四周围了一圈家丁,比赛的两队面对面站着,一队穿红色锦衣,一队穿绿色锦衣,皆穿了嵌铁直条的冰鞋。岸上站着数不清的男女老少,围观这次冰上蹴鞠。
裴文茵数了数,每队十二人,共计二十四人。其中,个头最高身穿红色锦衣的那个身影甚是熟悉,她定睛看了又看,竟是谢观澜!
谢观澜身量高挑,穿的红色锦衣看似与其他人一样,却像量身定做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贴合,极为利落。他头戴宽沿大帽,单单是站在那里,便让其他人黯然失色。
“文茵侄女,穿绿衣裳最左边的那个就是我外甥思修了。你瞧瞧他那模样,多俊秀!满场二十四人,就挑不出比他样貌更出挑的。”
裴文茵顺着大太太郑氏手指的方向瞧去,因离得远,看不太清脸上模样,只依稀瞧着是个白面书生,气质斯文,个头也高,在绿队也挺打眼的。
二太太姜氏哼道:“大嫂为了夸自家外甥,倒也不必把话说得那么满。那红队的领队,可不就是你儿子上峰谢大使?”
“谢大使也来了?我怎没听说过他也要来?”大太太郑氏满脸狐疑,睁大了眼睛细瞧,“还真是!这可坏了,我忘了叮嘱思修别发狠蹴鞠,万一让红队输得太难看,叫谢大使面子往哪搁呢?”
二太太姜氏气笑了,“冰上蹴鞠还没开始,怎见得你外甥所在的绿队一定赢?我瞧着红队气势迫人,赢球不在话下。”
大太太郑氏和二太太姜氏各执一词,都问裴文茵看哪队能赢。
“我瞧着红队和绿队旗鼓相当,不论是哪一队赢,冰上蹴鞠比赛都是极为精彩的。”
“一头是你的好表哥谢大使,一头是你要相看的卫公子,文茵侄女和稀泥的本事,真是不一般呢。”二太太姜氏出言嘲讽。
裴文茵并不辩解,只笑了笑。
孙嬷嬷、刘嬷嬷和栖云搬来扶手椅,叫三位太太和裴文茵分别坐下,又摆上高几,放了茶水和果脯,安心地观赛。
按照惯例,比赛之前两队要呼喊队名和口号,以壮士气。
率先开口的是卫思修领队的绿队。
“我们龙骧队,必将龙腾四海,骧跃九霄!”
喊口号的声音依稀传过来。
大太太郑氏有些犹豫:“思修这队怎敢取名为龙骧队?岂不是僭越了?”
“大伯母,想必队名取自龙骧将军,取巨龙奔腾势不可挡之意。先头皇帝封过不少龙骧将军,想必也不会介意用作队名的。”
听了裴文茵这番讲解,大太太郑氏才稍稍心安。
随后是谢观澜领着的红队,一齐开口,气势震天!
“我们破阵队,破阵摧锋,所向披靡!”
破阵队仅仅十二人的声音,比锣鼓喧天更响亮!大有势不可挡之意。
随后,一声锣响,鞠球被高高地抛到空中,球落下之时,龙骧队和破阵队二十四名球员,穿着冰鞋在冰面上来去自由地滑行,抢夺那个鞠球。
抢到第一球的谢观澜,赢得开门红,为破阵队拿下一分。
紧接着,输了的龙骧队把鞠球踢到远处,破阵队和龙骧队再次抢夺那个鞠球。
厚实的冰面,常人没站稳,都是极易滑倒的。不论是龙骧队还是破阵队,都有人摔跤。可谢观澜穿着冰鞋,在冰面上追逐,竟是那么轻松,好像冰鞋长在他脚上似得,已经合二为一了。
每当谢观澜快要抢到鞠球时,总有龙骧队的人,要么用手,要么用脚,甚至耍些心机故意去绊倒他,好让鞠球脱手。
裴文茵紧紧捏着帕子,心悬到了嗓子眼,鞠球场上无大小,常听说摔残的都有,要是有谢观澜的对家故意使坏,只怕他今儿个难以安全走出什刹海。
好在谢观澜技高一筹,每每危险降临,他总像后背长了眼睛似得,极为灵巧地避开,接连为破阵队赢了三分。
已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破阵队连赢四分,龙骧队还是一分未得。
大太太郑氏倒不着急,“思修定是瞧着谢大使在场上,没敢使出全力,处处让着谢大使。这孩子,也忒懂事了,便是赢了又如何?”
“大嫂,你还好意思闭着眼睛夸人呢?思修读书不错,可冰上蹴鞠,既要滑冰,还得蹴鞠,难得很,思修就没碰到过鞠球。”二太太姜氏毫不留情地点出。
“我先头瞧过思修冰上蹴鞠,可不像今儿个这般放不开,想是他近日读书太过劳累所致。”大太太郑氏转头看向裴文茵,“文茵侄女,你瞧着思修会不会冰上蹴鞠?”
裴文茵得了便宜来观赛,岂能随意对这些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哥置喙?她斟酌了片刻,才开口搭话:“卫公子冰上滑行极为灵巧,总避着人群,想必是为了保护自个儿不受伤。本来冰上蹴鞠就是为玩的,输赢不重要,开心就好。换做是我,连站在冰上都做不到呢。”
“文茵侄女,你不会冰嬉?巧了,思修就极喜欢冰嬉,改日让他教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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