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鸡卷

作者:胖鸡龙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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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说不清是谁照亮了谁,但她们即将点燃世界。

      ---

      【第一章:裂帛】

      宋灯的人生早被一场恶意撕碎,碎得悄无声息,连血都渗进了泥土里,没留下可以示人的伤口。二十一岁那年,她刚大学毕业,揣着设计助理的聘书,以为终于可以离开那个满是酒气与咒骂的家。那晚她加班到凌晨,抄近路穿过旧城拆迁区的窄巷,三个身影从工地围挡后闪出,将她拖进尚未浇筑的地下车库。混凝土的腥气混着男人的汗臭,她咬着牙没呼救——父亲说过,女孩子叫得越大声,越招人烦。她只盯着头顶那盏临时拉的灯泡,看它在尘埃里画出昏黄的光圈,像神经病人眼底最后的神采。事后,他们将她扔在钢筋堆里,衬衫和西装裙撕成了破布,尊严碾成了齑粉。她爬回家,父亲开门时,目光从她衣不蔽体的身子上滑过,像打量一件弄脏的家具,抄起门口的竹扫把便劈头盖脸打来:“贱骨头!老子供你读大学,你就这么出去卖的?!”淤青叠着淤青,新伤盖着旧疤,她从此知道,有些伤是流不出血的,它们只往内脏里钻,在骨头缝里生根。

      往后十年,□□的阴影裹着父亲常年的家暴,像两条交缠的湿冷蟒蛇,勒得她喘不过气。她辞了刚升职的设计师工作,断了所有社交,将自己关进老城区二十平米的出租屋。墙壁渗水,霉斑像抽象的哭脸,只有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是她唯一的出口。她注册了ID“碎灯”,泡在匿名论坛最深的角落里,字里行间全是淬了毒的戾气,像用指甲抠着结痂的伤口,渗出的不是血,是纯粹的恨:“我想杀人。想听他们哀求,听他们像狗一样在垃圾堆里翻找自己碎掉的尊严。有人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她一遍遍叩问,像溺水者抓着稻草:“若你被侵犯过,该怎么复仇?”

      论坛里多是看客,有人劝她“放下”,有人骂她“疯婆子”,有人轻浮地问“详细说说”。她的帖子沉下去,又被顶上来,如同她自己在无望的深海里反复窒息。直到某个凌晨三点,一个ID叫“清风不与”的人,回复了两个字:

      那就杀。

      宋灯盯着屏幕,荧光把她的脸映得惨白。那两个字像两根钉子,精准地钉进她心脏最腐烂的部分。她鬼使神差点开私信,手指颤抖着敲下:“你认真的?”

      秒回。像对方一直守在屏幕那头,等着她。

      “我从不开玩笑。你想听计划吗?明晚九点,市郊科技园C区,独立实验室。一个人来。”

      附带一个精确到门牌号的定位。

      她本该害怕。但恐惧这种情绪,早被十年生涯榨干了。她只剩下好奇,和一个声音在脑中低语:要么重生,要么毁灭,总好过这样半死不活。

      ---

      【第二章:惊蛰】

      于清风看见那条帖子时,正把刚提纯的□□溶液注入密封瓶。通风柜的轰鸣盖不住她耳机里传来的古典乐,是瓦格纳的《女武神的骑行》,旋律癫狂而庄严,像她的人生。她是旁人眼中的疯批科学家,三十岁不到,手握材料化学与神经生物学双博士学位,在顶级研究所里却是个异类。她的实验笔记工整得像印刷体,但空白处画满了黑色的漩涡和倒置的十字架。她有Ⅰ型躁郁症,原生家庭是她挥之不去的烂泥——母亲是控制欲极强的钢琴教师,父亲是沉默的酒精依赖者,他们用“爱”的名义在她身上刻满名为“完美”的伤痕。她曾试图在二十八楼天台结束一切,风灌进喉咙时,她忽然想,就这么死了,烂泥还是烂泥,凭什么?

      她早没了活下去的念头,只憋着股毁天灭地的疯劲。科研是她的仪式,死亡是她的冥想。她研究炸药,研究毒药,研究如何让生命在精确的时间点戛然而止,就像她无数次在脑中预演自己的结局。她回宋灯的帖子,不是出于同情,而是看到了同类——一个被世界碾碎后,还妄想用碎片割伤世界的同类。

      那晚,宋灯推开实验室的门,一股混合着酒精、丙酮和金属锈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于清风穿着白大褂,短发凌乱得像被飓风扫过,眼下乌青深得像墨。她正用镊子夹着pH试纸,在酒精灯上烤,听见声响,头也不抬:“宋灯?比我想象的瘦。脱衣服。”

      宋灯僵住。

      “别误会,”于清风终于抬眼,瞳孔黑得像要吸进所有光,“让我看看你身上的疤。我需要评估你的创伤等级,它直接关系到你的复仇意愿强度。”

      宋灯没动。于清风走过来,没等她反应,直接撩起她洗得发白的T恤下摆。腰侧,背部,手臂,新旧伤痕像一张畸形的地图。于清风的指尖冰凉,划过那些凸起,像在读取盲文。她忽然笑了,笑声短促、干涩:“合格了。你比我见过的所有样本都更适合这个计划。”

      她松开手,转身在白板上写下一串名字、地址和时间表,笔迹狂草却精确到令人胆寒:“李强,修车铺老板,当年主犯,现住城西老小区,每天六点二十三分骑电摩经过西河桥,速度稳定在23公里每小时,桥上护栏有老化裂缝。王磊,外卖站长,从犯,每周五晚在‘夜色’酒吧V888包间聚赌,威士忌兑绿茶,对花生过敏,会诱发急性喉头水肿。陈默,超市老板,从犯,每周三下午四点去幼儿园接私生女,路线固定,会在‘甜心’蛋糕店停留买芝士蛋糕。还有你父亲,宋建国,酗酒,家暴史二十三年,每晚零点至两点间必醉归,家暴阈值在酒精浓度0.3%以上。”

      宋灯看着那白板,像看着自己的死亡判决书,只是被处决的是别人。她声音发颤:“你……怎么查到的?”

      于清风耸肩,像在谈论天气:“我黑进了你的IP,顺着你的注册邮箱摸到你十年前的报案记录——虽然被撤销了。又通过你父亲的医保卡消费记录交叉比对出他的作息。至于那三个,我人肉了当年你们大学贴吧的实习合照,通过人脸识别和车牌追踪,花了三周。小菜一碟。”她顿了顿,盯着宋灯的眼睛,“我帮你,是因为我需要一个人,陪我活到仇报完的那天。反正我也没打算活太久。多一个观众,我的谢幕会更精彩。”

      宋灯在那个眼神里看到了自己:腐烂的,灼烧的,像化学废料堆里苟延残喘的火苗。她伸出手,没有握手,而是轻轻碰了碰于清风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半截试管:“成交。”

      ---

      【第三章:暗涌】

      往后无数个深夜,电话是唯一的联结。她们没有加微信,没有留照片,仿佛两个幽灵只靠声波确认彼此存在。宋灯袒露伤口,讲那个车库里混凝土的腥气,讲父亲皮带扣上刻的“忍”字,讲她每晚梦见自己变成一滩水,被人踩在脚底。于清风从不安慰,只在电话那头敲键盘,偶尔传来离心机低沉的嗡鸣。她的回应是数据、是方案、是冷酷的理性:“李强的桥,我建议用C4,定向爆破,炸点放在东侧桥墩第三个裂缝,能确保他连人带车坠入主河道,生还率低于0.1%。”“王磊的酒,我配了河豚毒素衍生物,无色无味,三分钟内致呼吸肌麻痹,死亡表情会很痛苦——你要不要听详细的肌肉痉挛顺序?”

      宋灯会轻声回:“想听。”然后蜷缩在被子里,听于清风用学术口吻讲述死亡的艺术,像在听睡前故事。那些声音让她安宁,因为它们意味着秩序,意味着她混乱的人生终于有人用精确的刻度去丈量。

      她们在暗处滋长出一种畸形的共生。于清风会突然在凌晨四点打来电话,语气是孩子般的兴奋:“我配出了一种延迟□□,像口香糖,可以粘在目标车底。我终于找到让铝热剂在潮湿环境稳定燃烧的方法了!宋灯,你醒着吗?我想听听你的呼吸声。”宋灯就会把话筒贴在胸口,让她听自己缓慢、沉重的心跳。

      有一次,宋灯问:“你杀过人吗?”

      于清风沉默了很久,久到只能听见电流的沙沙声。然后她说:“杀过。我杀了我母亲心里的那个‘完美女儿’,杀了那个想活下去的自己。现在,我只是个空壳,壳里装满了炸药和别人的恨。宋灯,你让我的空壳看起来没那么可笑。”

      这是她们之间最接近告白的一句话。

      于清风开始教宋灯东西:如何反追踪,如何识别监控死角,如何处理证据。她寄给宋灯一个包裹,里面是假发、手套、鞋套,还有一本手写的《死亡执行手册》,封面画着一只在火焰里闭眼的蝴蝶。扉页只有一行字:“献给同谋者。愿我们的坠落,如星辰坍缩般无声而绚烂。”

      宋灯把册子压在枕头下,每晚睡前翻一页。那些铅笔画出的示意图、化学式、时间表,成了她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发光体。她渐渐明白,照亮她的不是于清风这个人,而是她身上那股纯然的、不抱任何希望的疯劲。那股疯劲像镜子,照出了宋灯自己心底最丑陋、也最真实的渴望。

      ---

      【第四章:惊雷】

      第一个目标,李强。

      于清风在桥上埋伏了七天。她穿着沾满机油的工装背带裤,戴着安全帽,下巴上贴着假胡子,像最不起眼的维修工。她用电钻在桥墩上打出精准的孔洞,将C4炸药像填牙胶一样塞进去,用口香糖黏合,外涂快干水泥伪装。引爆器是个改装的老人机,她教宋灯怎么在监控死角拨号,还贴心地准备了一副隔音耳塞。

      那天清晨,宋灯藏在桥对岸的“好运来”早餐店,隔着脏兮兮的玻璃窗,看李强强骑着电摩悠悠而来。他胖了,秃了,穿着洗不干净的蓝色工服,还在哼着《两只蝴蝶》。时间卡在六点二十三分零七秒。宋灯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心跳得像要冲破耳膜。耳机里传来于清风的声音,很轻,像在念诗:“别眨眼,这是给你的第一束光。”

      她按了下去。

      没有预想中的巨响,只有一声闷雷般的震颤,从地心传来。桥面像被无形的手撕开,李强连人带车坠入河中,被瞬间塌陷的混凝土块砸中。水面上只冒出一串浑浊的气泡,还有他电摩的残骸,像一只被踩扁的金属甲虫。于清风在耳机那头笑了,笑得咳嗽,笑得像哭:“第一朵烟花。喜欢吗?”

      宋灯没说话,她只是盯着水面,直到它恢复平静。她没有快感,只有一种奇异的释然,像堵了十年的下水道终于通了,流出来的全是黑水。她知道,于清风本就没想活。这场爆炸,是她的倒计时开始。警方会查到失踪的维修工,会查到假ID租用的卡车,最终会摸到实验室。于清风给自己设定的期限,是复仇结束那天。

      她只是在用死亡,为宋灯铺路。

      ---

      【第五章:残局】

      之后是王磊和陈默。

      于清风扮成酒吧陪酒女,栗色大波浪假发,正红色口红涂得像饮过血,黑色包臀裙紧得勒出她嶙峋的骨架。她混进“夜色”酒吧,这里是王磊的地盘,灯光、音乐、酒水,全是污浊的。她端着托盘,假意跌倒,将加了料的路易十三洒了王磊和陈默一身。趁两人骂骂咧咧擦拭时,她迅速在杯沿抹上无色无味的神经毒素——那是她改良过的石房蛤毒素衍生物,三分钟内让呼吸中枢停摆,死亡过程如同被无形的绳索勒住喉咙。

      她站在吧台后,冷眼旁观。

      王磊先倒下,抽搐着抓住喉咙,脸色紫红,眼球暴凸,像条离水的鱼在案板上做最后的蹦跶。陈默想跑,腿却软成面条,一头栽在玻璃茶几上,额头的血和呕吐物混在一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于清风转身离场,在洗手间扯掉假发,用酒精棉片一根根擦拭手指,连指甲缝都不放过。她盯着镜中的自己,瞳孔里映不出任何波澜,只有空洞的平静,像实验室里擦拭干净的培养皿。

      她给宋灯发了最后一条信息:“你的梦,我替你圆了。剩下的,你自己来。记得戴手套。”

      宋灯盯着那几个字,在手机屏幕暗下去之前,她仿佛看见于清风站在一片血泊中,朝她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颗子弹。

      ---

      【第六章:余烬】

      最后,是那个家暴宋灯半生的父亲。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空气闷得像要下血雨。于清风把车停在巷口,递给宋灯一个黑色的工具包,里面是铁棍、手套、鞋套,还有一小瓶□□——“如果他醒了,就用这个。”她没跟进去,只是靠在车门上,点燃一支烟,烟头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像一颗等待引爆的雷。

      宋灯攥着铁棍,走进满是酒气的家。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过往翻涌而来:十二岁,他因赌钱输了,把她的头按进马桶;十六岁,他看黄片被打断,骂她是“小骚货”,皮带扣对准她的脊椎;二十一岁,她大学毕业那天,他因为她的留校申请没通过,说她是“废物”,把热汤泼在她身上;二十五岁,她拿了第一份工资,他抢过去买酒,说她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记忆像刀片在血管里翻搅,她举起铁棍——

      第一下,砸在肩胛骨。骨头碎裂的声音闷而脆。

      父亲睁开眼,酒气喷涌:“反了你了——”

      第二下,砸在膝盖。他惨叫着滚下沙发,像条蛆虫。

      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她不知道砸了多少下,肌肉记忆和仇恨接管了一切。直到那人没了气息,脑袋歪成不自然的角度,像被敲烂的西瓜,血和酒混在一起,散发着甜腻的腥臭。宋灯手上沾着血,眼里却终于泄出点光。那不是释然,是燃烧殆尽后的余烬,是废墟里最后一点磷火。

      她走出来,把染血的手套扔进垃圾桶。于清风递给她一支烟,她不会抽,呛得眼泪直流。于清风说:“结束了。”

      “结束了。”宋灯重复,像在说别人的事。

      ---

      【终章:共蝶】

      仇报尽了,世界却没亮起来。相反,更深的黑暗涌了上来。那些恨意曾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燃料,如今燃料燃尽,只剩冰冷的炉灰。宋灯回到出租屋,发现于清风坐在她床上,面前摆着两个白瓷碗,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泡面,加了卤蛋和火腿肠,奢侈得像最后的晚餐。

      她轻声说:“最后一顿。吃完,我们结婚。”

      她们各自筹备了一场特殊的婚礼。宋灯穿的是母亲留下的白裙子,棉麻质地,洗得泛旧,领口还留着母亲当年缝补的针脚,歪歪扭扭,像一串泪痕。于清风则穿了身黑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支枯萎的玫瑰,是她实验室里那株培养失败的转基因植物,花瓣边缘焦黑,像被火烧过。

      没有宾客,没有牧师,没有祝福。只有两面镜子,相对而放,映出无数个她们,像困在囚笼里的回声。

      宋灯对着镜子,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什么:“宋灯,你是否愿意嫁给自己,从此与宋灯共度余生,无论贫穷、疾病、孤独,直至死亡?”她顿了顿,笑了,笑容比哭还难看,“我愿意。”她把一枚用易拉罐拉环扭成的戒指,套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

      于清风那边也是一样的仪式。她对着镜子,给自己戴上指环——那是用实验室的铂金丝绕成的,上面刻着一行微雕的小字:“清风&残灯”(清风与残灯)。她承诺:“于清风,你不再被原生家庭定义,不再被躁郁症囚禁。从今天起,你只属于你自己。于清风,你愿意吗?”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一字一顿,“我,愿意。”

      仪式终了,两人换上艳烈的红衣。那是于清风买的,真丝旗袍,绣着暗金色的凤凰,从领口纠缠到裙摆,像两团挣扎的火焰。她们化了妆,宋灯的口红是于清风亲手调的,朱砂混着铁锈,颜色像干涸的血。于清风给自己点了泪痣,用眉笔在眼尾勾勒出上扬的弧度,像古希腊悲剧里的面具。

      她们一步步走上市中心最高的大楼,88层,电梯上升时,失重感让她们的手紧紧扣在一起。天台上风很大,卷着衣角,像欲飞的蝶,像招魂的幡。

      她们对视一眼,没有言语。于清风替宋灯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宋灯替于清风摘掉衣领上那朵枯萎的玫瑰,随手一扬,花瓣碎在风里。她们的手再次紧握,十指相扣,两枚戒指硌在一起,发出微小的、坚定的摩擦声。

      然后,并肩纵身跃下。

      红衣划过天际,像两颗燃烧的流星,拖着长长的、绝望的尾焰。破碎的过往随坠落消散,她们以最决绝的方式,完成了对彼此的救赎——那救赎不是活下去,而是终于可以选择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停止呼吸。

      楼下的人群尖叫着散开,警笛声撕裂夜空。血泊绽成两朵暗色的花,缓缓扩散,最终融为一体。

      而在她们坠落的轨迹中,有风吹过,像有人轻声说:

      “说不清是谁照亮了谁。”

      “但她们,终于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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