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你自甘堕落

　　希拉她们结束了研究，派罗南来试探阙伊到底知道多少。

　　罗南实在太会说话了，听到希拉的简单转述后，众人一致决定让他担任这个代表。

　　罗南没有推迟，他下定决心后毅然决然地敲响了阙伊的房门。

　　门很顺利的开了，旁观者们微不可闻松了口气。

　　罗南没先看到人，而是看到了那颗他们费了些心思才运回来的树。紧接着，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异样，那树上有一条盘绕在枝桠上，正睡觉的蛇。

　　蛇的颜色是饱和度偏高的蓝色，这种颜色在大自然里是罕有的。罗南呼吸一滞，努力回忆着课堂上辨认精神体物种特质的知识，但一时脑内空空荡荡。

　　拥有这种不注重伪装，甚至到了近乎艳丽的颜色，其八成可能有毒来当杀手锏。

　　罗南有些怂，只是同伴投来的目光让后背滚烫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进去了。

　　阙伊坐在床沿，不动声色看着罗南小心翼翼的一番举动。门是远程控制开的，对方在门口的心理建设，他都尽收眼底。

　　蛇没被自己惊动，罗南放松下来，他没想到阙伊的精神体居然是这样一条蛇。

　　精神体和主人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自己好奇心旺盛，又老是静不下来，精神体也敏捷活泼。

　　而眼前这位……阙伊和他的精神体在外观上倒是一脉相承，都具有一种客观的、极具冲击力的美感，却也让人下意识地想保持安全距离。

　　精神体在休息，代表主人现在内心也是平静的，罗南于是直抒胸臆：“阙伊，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地下那个地方，确实与规巢有关联。你如果已经知道什么，还是希望你能多少透露一些，提高追查效率，避免错失掉可能的机会。”

　　他语气恳切：“我们的权限和资源或许有限，但规巢的线索就在眼前，我们绝不会放过。即使你什么都不知道，也可以视情况参与进来，毕竟你就是为规巢而来，却因我们止步了，不是吗？”

　　阙伊的视线从罗南脸上移开，落向那株生机盎然的树。静默了几秒，他才开口：“看在它的份上。”

　　他起身，将还在酣睡的周末留在枝叶间，径直走出了房间。

　　没确定线索的价值前，不方便调配有限的人手。目前人员中最擅长潜伏侦查的已经率先深入。

　　他随身携带着微型观测仪，在据点光屏里同步他那边情况。

　　“卢克已经潜入地下，正在确认具体方位和结构。”

　　屏幕被分割成数个画面，主体是第一视角的晃动影像。还偶尔切换为生命体征数据和简易的路线测绘图。角落还有入口和周边一些地区的景象。

　　阙伊跟在罗南身后走进临时指挥间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除了希拉和两名负责技术支持的队员，还有另外两名没和他怎么说过话的哨兵站在一边，正神情专注地盯着屏幕。

　　所有人的表情都算不上轻松。地下水迷宫情况不明，卢克孤身深入，信号时强时弱，本身就意味着风险。

　　但里面情况复杂，这里的旁人去了反而会变成卢克的累赘。

　　“等等，你右下方几寸，青苔那里是什么？”希拉问，屏幕主画面应声变化，两边的声音是同步的。

　　地下水迷宫中间是水道，边沿能落脚的地方堪堪让人侧身走过。

　　卢克核心力量强大，这样走了很远，速度还是保持着平稳的节奏。

　　沿路的壁上，都是湿滑的青苔，摸上去不但给不了帮助，还容易留下他自己的行踪痕迹。

　　但摄像头诚实的记录了它看见的一切，到了指挥间光屏上，不但清晰无比，还可以放大细节。

　　希拉看到了卢克根据她的指示给出来的青苔特写。

　　位置太低，卢克不方便俯身，便让队友直接看。

　　屏幕上的青苔缝隙，有明显是人工形成的划痕。

　　“卢克，把青苔去掉。”

　　青苔被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小心抹开，露出了图案全貌。

　　“那是路标。之前来这里的人靠它来证明方向的准确性，卢克选择这边是对的。”有人认出来了。

　　阙伊暂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

　　卢克的动作专业而迅捷。他拍摄后，未做过多停留，继续向迷宫深处推进。通道错综复杂，岔路极多，有些地方是人工建设，有些地方则是天然形成。

　　可能行进的路上还是有走偏过，有一段需要匍匐通过积水的管道，犹豫后卢克没有重回上一个岔路，而是直接进入。

　　好在不长，后面便豁然开朗，有一个大型洞窟。这里含氧量偏低，并混合着难以辨识的化学残留气味，卢克将战术头盔密封。

　　“信号干扰变强了。”技术员也报告。

　　画面开始有闪屏，声音也断断续续了一瞬。卢克的呼吸声通过麦克风传来，略显粗重，但依然稳定。

　　突然，主屏幕的画面剧烈晃动了一下，随即稳住。卢克似乎贴在了一个转角处，镜头缓慢小心地向另一侧探去。

　　微弱的光源从那边透来，并非自然光，也不是卢克自己的照明设备，而是某种摇曳的人造光。与此同时，隐约的人声和金属碰撞的脆响也夹杂在流水声中传来。

　　而卢克压得极低的气音在断续的音频中，让人也跟着屏息。

　　有人！

　　这所有观看者精神一振，又更加紧张。希拉立刻道：“卢克，优先隐蔽，评估对方身份和数量，非必要不冲突。”

　　卢克显然也是这么做的。他利用岩壁的阴影和地形落差，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画面逐渐清晰，展现出一个被改造过的、相对宽敞的地下空间。

　　这里看起来居然像一个简陋的码头。水域变宽，如同黑沼，停着小船。而旁边的空地，则堆满了杂乱的物件。

　　灯是用绳子吊在石头上的，导致光亮地区的边缘一直在来回反复。

　　把画面放大，众人在那些物件里看到了垒在一起的箱子，和报废零件堆，各类桶罐。

　　约有五六个人影在其中活动，他们在装箱。将零件堆里的东西，挑挑拣拣放到箱子里，再把箱子封好，继续垒放在箱堆上。

　　“感觉像拾荒者，也可能是黑市商人，如果这个星球有的话。”一个稍微年长的哨兵判断。

　　“他们已经占据了这里。”希拉皱眉，“卢克，能找到绕过他们的路吗？或者，观察他们是否摸到了我们要找的关键区域。”

　　卢克缓缓移动视角。这个被占据的空间似乎是迷宫中的一个较大枢纽，通往更深处的几条通道口，有两条被杂物部分堵塞，另一条则看起来经常有人走动，地面痕迹较新。

　　就在卢克移动镜头的间隙，有个男人搬箱子的时候，踢到了一块金属，不仅声响颇大，人也开始骂骂咧咧。

　　卢克被吸引了注意力，屏幕画面也被移了过去。

　　男人发现金属被踢后还是在原地碍事，放下箱子研究。

　　金属块半边在地里，可能是运来的时候被堆在底下。而这里的土地正和它难舍难分。

　　男人手抓住地面的那一头，把它用力拔了起来。

　　金属块露出了全貌，居然和希拉在露天市场那里看到的大型机器外壳一样。

　　甚至可能就是它的一部分。

　　那个人随手将那残片扔回杂物堆，仿佛那只是块无用的垃圾。但指挥间里的空气，却因这个发现骤然凝固了几分。

　　“这堆东西里肯定有宝藏。”阙伊来到屏幕边，“这地下已经被这群人搜刮过一遍又一遍了。”

　　卢克也有自己的打算，他在镜头前面比了个手势，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躲藏地。

　　画面不断向那个“码头”靠近，卢克的目的显而易见。

　　他要直接亲身探索。

　　好在东西多，掩蔽体也丰富，卢克预判人员分布和走向，很快就到了其中。

　　身边就是一个箱子，卢克靠它掩盖身形，画面也都是箱子的箱壁。

　　这箱子不是完全密封的，卢克自然地把镜头移到箱子的空隙。

　　屏幕稳住后，希拉手速快到好像也预知了卢克的动作，也放大了画面。

　　箱体的其他空隙有漏光到箱内，但还是昏暗。希拉又提高分辨率和亮度，终于能看出里面东西的大概轮廓。

　　不是金属零件，而是几个完整的罐子。罐子是半透明的材质，里面盛满了未知液体。

　　被装得这样好，明显这群疑似拾荒者的人知道液体的价值。
　　那液体究竟是什么，就让人在意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卢克将镜头又移下来，他像一道影子，始终贴附在暗处。

　　绕过一个黑漆漆的破引擎，卢克和其中一个人的距离拉近了。

　　“……这批成色不行，销路怕是不好。”

　　“便宜有便宜的卖法，总有地方收。倒是瓶瓶罐罐一定要小心，得看紧了，那可是早就有人在打听，不愁卖。”

　　“那又不是玻璃，一开始搬来搬去也没有管，难道不是没碎就行。里面那个水，现在已经快找不到了，把价定高一点吧。”

　　交谈的声音清晰无比。

　　“这种液体是在地下找到的，用来装的罐子也是他们陌生的材料。估计是上一批使用这地下的人遗留下来的东西之一。”希拉听完，说。

　　罗南看完全程，抱臂：“这群人都是没锻炼过的普通人，卢克你干脆拿一罐回来，被发现了就快点跑，他们又打不过你。”

　　卢克对镜头比了个不雅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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