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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留紺（1）
“夏伊，走啦。”景筱瑜打开伞招呼泠夏伊进来，伞下的舒菡和泠夏伊一左一右挨着她，三个女生挤在伞下，沿着湿漉漉的小路往宿舍走。
突然一道惊雷炸响。舒菡吓得惊呼一声“救命”，下意识地捂住耳朵。
“不会吧？”景筱瑜笑起来：“怎么，汐大第一美女还怕打雷？要是让你的众多追求者知道了，以后一到雷雨天，还不排着队地来当护花使者。”
舒菡试探性地松开双手，确认雷声远去后才反驳：“从进化心理学来说，怕打雷源自原始社会生活印记。因为远古时期，打雷往往会引起大火，或伴随暴雨、冰雹等灾难性天气，还会引发万兽狂奔等等，这些事情对古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人自然而然就会产生恐惧。这种记忆被人类的基因继承下来，还一代代传到了现在。”
“天哪！不愧是心理系的。”景筱瑜打趣道，“所以你是没喝孟婆汤，前几世的记忆还影响着你。”
泠夏伊轻声接话：“筱瑜，每个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就像她现在害怕时间不够，害怕无法追上大家的进度。
“夏伊说得没错，这在心理学上就是恐惧症。弗洛伊德认为……”
“舒菡，你能先别和我说理论吗？我就是想知道，以前的雷雨天你是怎么度过的？”景筱瑜忍不住的好奇，但却忘了会害死猫。
“小时候有爸爸妈妈，一打雷就躲进他们的被窝。后来有……前男友陪着。现在，得学会自己面对了。”
深藏话语里的失落像一滴绀色的墨水滴到清水中，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泠夏伊敏锐地捕捉，并小心收藏。
这场雨，来势汹汹，却也去得飞快。雨点先是变成雨丝，之后就化成湿气，空气里氤氲着秋的寒，混合泥土的清香。
孤独是什么颜色的？
泠夏伊可以一个人哭，一个人笑，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在学校走走停停，但就是无法忍受在熙攘的食堂里独自吃饭。泠夏伊觉得，那种静止的孤独在成群结伴的人群中，显得太触目惊心。所以如果没有人陪，她总会选择打包回宿舍，在备考的间隙里，独自消化这份寂寞。
此刻，她正站在某个窗口前，等着师傅打包炒饭。
“夏伊，你是在等我吗？”景筱瑜从身后揽住她的肩头。
看清来人后，泠夏伊浅笑，指着打包盒说：“我在等它。”
“打了包也可以一起吃啊。一个人吃饭是天下最孤独的事。”景筱瑜说着，目光忽然定在泠夏伊身后，“但他好像不是一個人？”
泠夏伊顺着景筱瑜的目光望去，只见纪秦天独自一人，拎着打包的盒饭，正快步离开食堂。
“小鲸鱼，我帮你拿了筷子。”舒菡端着餐盘走近，“咦？夏伊，你也在？一起坐吧。”
泠夏伊含糊地应了一声，视线仍追随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他最近似乎也总是行色匆匆。
三人找了张靠窗的桌子。一坐下，景筱瑜的嘴就停不下来，鼓着腮帮子叽叽喳喳：“纪秦天这小子，肯定有问题啊！最近我已经觉得他很反常了。夏伊，他和你一样，都不怎么参加我们的活动了，还诸多借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地下情呢。”
泠夏伊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她减少活动是为了备考，纪秦天又是为了什么？
“下课时拒绝和我们一起吃饭，现在被我逮个正着，一个人，两份餐，还打包。你们，怎么看？”
泠夏伊一边淡淡地回应：“帮人带饭？或者今天特别饿，就想吃两份餐呢？”
“夏伊，你平时和我们一起的时间少。以我对他的了解以及我敏锐的第六感，纪秦天肯定交女朋友了。”景筱瑜一副名侦探上身的样子，言之凿凿。
“他都那么大个人了，谈个恋爱很平常吧。小鲸鱼，你的初恋也不止18岁吧？”舒菡托着腮给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对啊，舒菡你是不是也看出来了？但重点不是几岁！而是和谁？！还有，他怎么不告诉我们啊？我们‘美漂’说好不计前尘共赴未来的。”景筱瑜义愤填膺几乎要拍案而起了，见舒菡笑而不语，凑近追问，“舒菡，你不说话，是不是知道什么？”
舒菡耸耸肩：“我和你一样，一无所知。你真那么想知道，一会儿直接去问他呗。”
“等会上课见到他，看我不好好向他逼供。”景筱瑜面露坏笑。
舒菡见泠夏伊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便问：“夏伊，你怎么不吃了？”
“饱了。”泠夏伊在听着景筱瑜和舒菡的对话就停手停口了。她心中的顾忌一下解开了，但同时却又升起一些疑虑：真的有女朋友？什么时候的事？庆功那晚之后吗？因为我说了“我有男朋友”？还是我多心了，也许那晚他只是随口问问。他那么优秀，有人喜欢再正常不过。中秋晚会之后，不是就有几个女生来打探他的消息么……
可这些念头很快被她按了下去。是啊，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托福单词书还摊开在宿舍桌上，文书初稿还毫无头绪。她现在的世界里，装不下这些无关的猜测。
泠夏伊想得出神，完全没留意到舒菡拿起泠夏伊已经放下的勺子，正认真地捣鼓着剩下的炒饭。景筱瑜好奇：“你在干嘛啊？”
“不能浪费啊。喏~夏伊，再吃点吧！”只见碟中的饭已经被舒菡拨弄成了心形，舒菡似乎还不满意，又拿了番茄酱在上面点缀了眼睛和嘴巴，“要是不开心，吃了这个爱心哈哈笑就会开心；要是开心，吃了就更开心！”
望着碟子里的爱心炒饭，泠夏伊心里一阵触动。眼前的这个女孩，就如第一次见到的她，永远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在这个目标一致却又各自奋斗的小集体里，这样的温暖显得格外珍贵。为了不辜负舒菡一脸的期待，泠夏伊配合地吃了一口又一口。
三人吃完一同前去教室。景筱瑜一进门就径直走向后排，两手撑着课桌，居高临下地审视正趴着补眠的纪秦天:“诶，纪秦天，有话问你。”
“嗯？”纪秦天睡眼惺忪地抬头。
“最近总是春风满面的，有女朋友了？”
“不……算吧……”像是还在睡意中，但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迅速引起了四周同学的围观。
“‘不算吧’？那就是了！我就觉得你最近怪怪的。竟然连兄弟都不告诉。”一旁的小黑忿忿不平。
景筱瑜难得与小黑统一战线：“就是！纪秦天，十里春风都不如你啊。什么时候的事情，也不和我们分享一下。你还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下个礼拜的活动，带来一起吧。”舒菡发出邀请。
“这个……恐怕不行，她是喜欢我，但我还没……”
哗声一片。
“谁啊？居然还没被我们纪才子拒绝？”
纪秦天也算是汐大的风云人物。十六岁特招入学，才华横溢。
“我们认识？”景筱瑜扫视了教室一周，“还是你们建筑系的同学？”
“不，不……都不是”纪秦天突然语塞，“我的意思是……她……总之，以后再说吧。”当大家还想深挖更多细节时，他已经缄口不言。
泠夏伊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翻着笔记，耳朵却捕捉着后排的每一句话。她告诉自己，这很正常，像他这样优秀的男生，有人喜欢再正常不过。上课时，她无意撞到纪秦天的目光，他依然对她报以微笑，就像第一眼见到那样。泠夏伊想，就回到原点吧。做两条不再相交的平行线，专注于各自的前路，才是当下最明智的选择。至于那些若有似无的悸动，都随秋风萧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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