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一片

　　兴庆殿中，香炉燃起，飘着檀香味，今日似乎格外的浓，林清歌闻着心里发闷。

　　众人向太后请安。

　　太后端坐上位，“起来吧！”后宫凤位空虚，苏明月因目前位份最高，暂代六宫事宜。太后平日里并不喜吵闹，因此嫔妃们大都初一十五前往兴庆殿，拜见太后，以示孝道。

　　今日人倒是齐整，该来的都来了，林清歌瞧见王若兰与她点头示意。

　　太后道：“你们进宫已有三月，定要抓紧时间为陛下开枝散叶。”赵璋目前二十有余，膝下却没有一个皇子皇女，这几乎快成了太后的一块心病。

　　李婉适时开口，声音幽怨：“回禀太后，不是我等不想为陛下开枝散叶，可陛下不来，臣妾又有什么办法呢？”

　　众人闻言，眼光不由而同地飘向林清歌，这些日子以来，陛下去她那里是最多的，即便是她身体不适，陛下也常去看望。

　　林清歌略微低头，不欲出声，可禁不住太后开口：“玉美人，听说前些日子身体不适，今日可好些了？”

　　林清歌被点到，开口回应：“臣妾谢太后娘娘关心，已经好多了。”

　　太后：“既然好了，就要记得自己的责任，若是不好，便要让陛下去别去，你若因病占着陛下，空置其他后妃，成何体统？”太后语气温柔，说出话却已经很明显地在警告她了。

　　林清歌上前一步跪下陈情，她本欲解释，可是不知为何，殿中的檀香熏得她有些头脑发晕，她只想赶紧出去透透气，这个时候除了先低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臣妾知错，臣妾日后一定多多劝慰陛下。”

　　太后又对她进行了一番敲打，可是越到后面，她已经慢慢听不清太后说些什么，只看到了太后的嘴角一张一合。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听到了耳边的呼喊声：“玉美人！”

　　“快传太医！”

　　“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这么快就有了？”

　　太后的训诫被林清歌的晕厥打断，苏明月安抚好太后，命人将林清歌送回万春殿，立刻传唤了太医。

　　苏明月不敢多做耽误，又遣人告知了赵璋，等赵璋到万春殿之时，多余的人已经被打发走了，房中就只剩了苏明月，几位太医，和随身伺候的宫女。

　　“陛下”苏明月见赵璋开口问安。

　　赵璋抬手示意不必多礼，随即坐到林清歌的床沿边：“这是怎么回事？”

　　苏明月：“陛下，今日我等一起去兴庆殿向太后请安，太后娘娘......”

　　见苏明月支支吾吾，赵璋道：“说，到底怎么了？”

　　“太后娘娘说了玉美人几句，玉美人就不知为何晕倒了。”

　　赵璋见旁边的几位太医询问：“玉美人为何会晕厥，可有大碍？”

　　一位太医回话：“回陛下，玉美人的身体本就虚弱，似乎近日是服用了不适之物，加上心情郁结，许是因为多种原因，才导致的晕厥。”

　　赵璋：“不适之物？是什么？”

　　“微臣不知。”

　　赵璋：“给玉美人开药了吗？她何时能醒？”

　　太医道：“陛下，臣不知玉美人最近吃食如何，玉美人像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所致，臣不敢贸然开药，以免药性冲突，反而害了玉美人。”

　　苏明月在一旁提醒：“谁是随身伺候玉美人的？”

　　芷兰在一旁颤颤巍巍的站出来：“是奴婢.....”

　　赵璋问她：“玉美人，这些日子吃了什么？”

　　“回陛下，都是御膳房送过来的吃食。”

　　赵璋吩咐道：“把玉美人的饮食清单拿过来。”

　　太医接过玉美人的最近的饮食清单，问芷兰：“敢问姑娘，美人可有不宜饮用入口之物？”

　　芷兰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早上小姐还好好的，去了太后那里便突然晕倒了。她看着小姐晕倒，心下六神无主，正担心着，又被拉出来盘问，被一群人目光相逼。小姐最近明明没有再吃什么不能吃的东西了。

　　芷兰迟疑了片刻：“回陛下，美人没有什么不能入口之物。”

　　赵璋面容冷峻，眉头紧促，察觉到了芷兰刚刚一闪而过的犹豫：“放肆！还不如实说来？”

　　芷兰被吓得跪倒在地，哆嗦着说：“奴婢...奴婢没有说谎......”

　　苏明月开口劝慰：“这个小宫女，是玉美人的贴身宫女，从前便陪着玉美人在林府，如此忠仆，应该不会说谎。”

　　赵璋：“正是因为贴身伺候，若起了二心，主子岂不是凶多吉少？”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如实说来，玉美人可有什么不能入口之物，是否你联合他人故意戕害玉美人？”

　　赵璋觉得这小宫女眼神闪躲，定是藏了什么事，他最怕的便是有人因为他的恩宠而加害林清歌，若是身边之人动手，她怎么逃得掉？

　　芷兰心乱如麻，小姐不能吃的东西只有那一样，可若是说出来，很多事便再也瞒不住了？可若是不说，难道有人要害小姐，这倒是该怎么办？

　　一旁的太医开口：“姑娘若是知道娘娘的忌口，还请立刻告知，否则我等不知如何对症下药，娘娘长时间晕厥，实在凶多吉少啊！”

　　芷兰闻言，眼泪哗哗的往下掉：“请太医救救我们小姐吧！只有花生，小姐不能吃花生.....”太医的话让芷兰更是无措，若真是有人要害小姐，她也无法再做隐瞒了，她只想此刻太医能先救好小姐。

　　“花生？”赵璋记得方才的饮食清单里，赫赫有着此物。

　　赵璋拿过单子确认：“你既然知晓玉美人的忌口，为何御膳房送来的膳食之中，有此物却不加以提醒？”

　　林清歌为避宠吃花生，让自己长疹子，这事若是揭发，赵璋必然大怒。于是芷兰闭口不言，打算就此抗下此事。

　　太医知道林清歌的忌口之后，立即为她施针开药。

　　苏明月：“陛下，这宫女好生恶毒，明明知道自家主子的忌讳，却不加以提醒，此心可诛。”苏明月看似关切，却间接地提醒了赵璋。

　　赵璋看着跪着的芷兰：“玉美人的忌口之物，她自己可知？”

　　芷兰磕头认错：“回陛下，娘娘不知，娘娘不知，是奴婢隐瞒不报，奴婢罪该万死，请陛下惩处。”

　　林清歌的意识渐渐回拢，她只记得自己心口闷得慌，在兴庆殿不知为何晕了过去。此刻她却听到了芷兰的哭泣声，她想问问芷兰怎么了，眼皮却怎么也睁不开。

　　似乎是过去了很久，等林清歌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林清歌撑着自己起身：“芷兰？”

　　“芷兰？”

　　赵璋坐在罗汉榻上，看着书。听到她的喊声，不禁开口，语气冷冽：“别喊了。”

　　“陛下，我这是怎么了？我记得臣妾应该在兴庆殿才是。”

　　赵璋走到她的床头，没有表情地看着她：“你的贴身宫女，意欲谋害你。明知你对花生一物不能入口，却不加提醒，害得你错吃晕厥。”

　　林清歌一听这话，心头一颤，在自己晕厥的这段时间里，定是发生了什么，芷兰不得已说出了此事。

　　“陛下，芷兰呢？”

　　“不忠主子的奴婢，自然是拉出去乱棍打死。”

　　林清歌闻言焦急地挪了挪：“陛下，不是芷兰害我的，求您放过她吧！”

　　“这样不忠心的奴才要她做什么？朕替你处理了便是。”

　　“不要不要！陛下不要，求您了，不关芷兰的事！”林清歌全力抓着赵璋的手恳求。

　　赵璋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朕问你，你如实说，朕就饶她一命。”

　　林清歌含泪点点头。

　　“你早就知道自己对花生起疹？”赵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林清歌咬着唇：“是。”

　　“那为何还要吃？”赵璋的声音陡然提高，“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林清歌攥紧被角：“臣妾......”

　　赵璋打断她，“还是你之前说的话，都是骗朕的，还在怪朕，所以特地让自己起疹避宠是不是？”

　　林清歌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来以为这件事会这么过去，她从此扮演着一个好妃子的角色，可她现在见不到芷兰，不知道为何陛下会突然知道？

　　自己为什么会在兴庆殿莫名其妙地晕过去。是谁呢？太后？苏婕妤？李昭仪？或者是万春殿的每个人都有可能。

　　“说话！”赵璋低吼着。“林清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林清歌跪下：“陛下，此事是臣妾不对，骗了陛下，只是——”

　　“只是什么？”赵璋在她面前，自上而下盯着她。

　　“只是臣妾还没有做好准备侍候陛下。”

　　“呵，林清歌，看着朕对你嘘寒问暖很是得意是吧？你已经入宫了，是朕的妃子，轮不道你来说不。”

　　“你心里没有朕？有谁？”这一顶大帽子实在是担不起。

　　“陛下明鉴，臣妾自小养在深闺，并未接触过外男。若陛下不信，大可派人去查。臣妾心中并非没有陛下，只是宫中繁杂，陛下对臣妾的爱怜之心已经引起议论纷纷，臣妾怕独得圣宠，引得妃嫔不甘，才出此下策。”林清歌款款陈述。

　　“独得圣宠？你以为朕对你情有独钟？玉美人，是否太过自信了些。”赵璋忍不住出言讥讽，发泄着心中的怒气“所以你糟蹋自己饿身子，明知起疹还要食花生，把朕的一片关怀视作儿戏，好你个玉美人，朕竟被你耍的团团转。”

　　“不想侍寝，怕人妒恨。不喜欢绫罗绸缎，不爱珍馐美食，视朕的宠爱如洪水猛兽，朕成全你，今日起滚去后苑，无召不得出。”赵璋挥手不留情面的转身离去。

　　林清歌看着赵璋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步实在是输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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