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Ⅰ破晓之天

　　一声凄苦，嫦娥却在原处慢慢地跌坐到地上，无力地叹息道：“我又何尝不是待了你数十万年呢？羿，你还好吗？”满眼泪痕。淡淡地叹了口气，脸上的光泽却已经暗淡下来。“是这样说的吧？”

　　“当然了。嫦娥仙子果然是冰雪聪明啊！不用教，就什么话都编得出来呢。不过，想来也是，人嘛，为情所困，只当是为了你的羿，还真是什么事都肯做呢！呵呵！”依旧还是那个只闻得其声却不见其人的声音。

　　“那……”她仿佛有些犹疑似地不敢直接说出那人的名字来，“他，还好吗？你答应过我的……”

　　“放心好了。”那声音显得却是极为兴奋。“我『月神』答应你的事情，就像你答应我的一样，自然都会办得妥妥当当的了。呵呵，你当真就放心好了！你的羿啊，啧啧啧啧啧啧，他现在呀，可享受可好得很呢！碧霞元君仙子现在可就正在他的身边好好地伺候着他呢！你当真就放宽一百颗心好了。他呀，是断不会出什么大事儿的！充其量，只是——忘了你而已。哼！”最后却是一声讥笑收尾。

　　“你犯不着在我面前说这般让我神伤的话。”嫦娥冷漠地诉说着，像是在反击，“你也别忘了，我有今日，也都是你的杰作。可你更别忘了，你能将我怎样，我便也能让你怎样！我和你，本就互为羁绊。一荣俱荣，一毁俱毁。本是同根生，你又何苦非看我的笑话不可？我们，总可以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过去，还有将来！”

　　“哼！是吗？那你可千万别得意得太早了！我老实地告诉你，要是你胆敢擅作主张，搞砸了我的计划，我告诉你，大不了，再像五千年前一样，我再搅得三界是暗无天日！”那个声音却是气焰十足，毫无惧意。

　　“可你也别低估了那个人的存在。你要想毁了他的一切，你当真还要再斟酌斟酌，仔细掂量好了。你要知道，轩辕黄帝，他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落入圈套的。”

　　“圈套？呵——你以为他会不想见到那个人吗？只要我给他制造一定的假象，他就一定会为我所惑，任我差遣！而且，我也不会像天帝凌霄那个白痴一样，摆一局臭棋，就以为守得住青鸟，就不会让他现身为我所用了？哼——”她却又是一声冷笑。“他想得倒美！他欠我的，我这个做宝贝女儿的，怎么着也得让他好好地补偿补偿！嫦娥妹妹——”

　　话音一转，嫦娥的身后缓缓地亮出一道黑影。不用看，她都知道，那道黑影也仅仅只是一个虚无的影子而已，就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单单的幻影，却并没有实体。“我希望这一次，不管是为了你的羿也好，也不管你是为了我这个姐姐也好，总之，我一定要让青鸟复苏！你要明白：搞砸了，不单是你的羿，就连天后那个祸害，我也一样会要了她的命！”

　　“呵呵，你也未免太过于自负了吧。你要是能要得了天后的性命，那你早该在五千年前就应该看到你的天帝亲爹亲手毁了她。可是，结果呢？”嫦娥的口气，好像是在讽刺她一般。“结果只是她不得再擅自离开『云路』而已。她若是愿意，你又怎会是她的对手！你又怎会被囚禁于此，五千年里大门都不敢迈出一步！”

　　“要你管！”那虚无中的幻影已然暴怒。

　　“是啊，我本不该管。可，要不是当初，你自作多情，非要拦截青鸟，和青鸟相约，那他也不至于失了时机，到最后却无端陷入那『天阙陷阱』失踪不见，让你的计划全盘落空。那我想，今时今日，作为天帝的女儿，真正的月宫宫主，怎么样，都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连躯体都没有的惨况吧！”

　　“嫦娥！你别太过分！你别忘了，你也仅仅只是我制造出来的一个傀儡而已！”

　　“的确。”嫦娥仙子却是不卑不亢地继续说道，“我的确只是你的一个傀儡而已。我不单是你造出来的傀儡，更是有后羿那个莫大的把柄在你手上——不过，你也得注意，无论你对我的牵制有多大，也无论我为你做过多少违背良心的事情，你都得知道：因果报应，最终，它们全都会落在你的身上。宿命，那终也是你所挣脱不掉的宿命！”

　　“哼，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痛苦一生，自怨自艾吗？成天就只会在这里哀伤落泪，真是丢我的脸，丢你的人！”那个声音依旧那般狠！

　　“月神……也罢，你既要如此，我也拦你不住。不过你也要记得，青鸟，是你无论如何也夺不到的力量。我劝你，还是早早地换一条计谋吧。”

　　“你当真以为，我是要附在青鸟的身上，用他那份无敌的力量去夺回属于我的东西吗？呵呵——”她笑了起来。“当然不是了。就算我要附着其身，他的霖儿的那双眼睛，却也是我无法成功的障碍。其实，老实说，我只是想借玉女之身，帮我稍微地延缓一下『神之四灵』回去的时间。而这段时间里，呵呵，他就一定会出山了。你知道的，他最关心的，不是别的，只有那个名为『相思』的小丫头片子。若是神之四灵没有及时回去向他禀报，那我想，他就一定会抽出时机离开他的『灵溪神殿』。而且，既然他那般喜欢那个小女孩儿，那他也该知道，在这世上，也只有我月神一个，才能帮他心爱之人解除记忆的封印！”

　　那道黑影稍微地调转了一下身体，像是在紧紧地看着她前面的那个美丽仙姬一样。

　　而那位绝色仙姬，却终究不曾回头。她只静静地掰动起自己的手掌，默默地在心底诉说起一段话来：“浮生若梦，君问卿安。溟溟之水，澄澄之心。那么，接下来，就让一切的一切都回归宿命，重新来过吧！那么，接下来，你的目标，又会是谁呢？月神——姐姐……”

　　◇

　　越是往树林深处靠近，昊空的心是愈发地忐忑不安。曾经以为这里仅仅只是一片普通森林的她，如今终于也渐渐地明白过来：原来传言中的都是真的，在这片广袤的森林之中，果真有着那么一座名为『满月之井』的深井，每逢月圆之夜，月光便会倾城落地映照井中。如果有人将头颅探到那口井中，便可以从井水的倒影中看到自己的姻缘之人。但是，倘若是在八月十五这一天来看的话，那便会活生生地失掉性命！而也因为此，每年的八月，这片森林之中才会凄凄惨惨，犹如无人之境般的荒凉且寂寞。

　　她当然知道，也猜得出来，那个在八月十五夜里不顾一切残害生命的人，便应该是被关押流放在那满月井底的女子。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她的名字，便应该是：『弥月』！

　　——只是，她并不知道，那真正杀人的，其实是弥月的夫君——龙城，或者说是睚眦。只不过，他早已在六年前便死去了。

　　“只是，她为什么要对付小白呢？难道是因为……”她紧张地捂住了心口，下半句删节之后才吐露出来：“那个人……杀了她的父亲？”。但是即使这样，心上却已然出现了那个已经死去久远的人的名字：『冥王』。当然，还有那个没有念出名字的『那个人』——没错，杀死弥月父亲冥王的人，正是青鸟！

　　“莫非，她真的要报仇么？渊雀都已经出现了。那么，小白……”

　　她有些虚弱地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脚步也忽地变缓了起来。她知道，若是按照弥月以前的本领来算，自己恐怕真的使出全力来对付她，到时候的胜算怕是最多也只有五成而已。而现在的问题是：那满月之井的力量，那漫天倾下的盈盈月光里所送下的无尽的光辉及内里蕴藏的灵气是对自己有益，还是于她更有益？不用细猜，她都知道，自己的胜算要再次打上一定的折扣了。

　　“算了，大不了，我拼尽全力，将小白送出林子。到时候，任她再怎么强悍，任那满月之井的力量再过霸道，她都是断不可能再伤到他的！而至于我……”她咬紧了牙关，半晌才做好决定：“罢了。不过是被打回原形而已。反正到时候他也不在林中，我也不怕被什么人看到了拾去！不过是再多隐遁一年时间而已。反正，我和你之间已经没有隔阂了吧，小白。”微微地叹了口气，昊空拂袖而起，眼中，溢满坚毅之色。“总之，我涅槃花绝对不会……”

　　无论她的决心有多大，无论她内心之中燃起的怒火是多么的茂盛，此时此刻，她的浑身都俨然被人凌空浇上了一桶冰水，逼得她浑身颤抖，话语不清——她终于看到他了：白茫茫的雾气，在她的那双眼里已然形同虚无，而在这林中漫天无边的青黛之中，一道凄凉的身影正耷拉着脑袋了像具僵尸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在他的跟前，一口水井正绚烂地吞吐着绯红的雾气。

　　——『满月之井』！那便是八月十五月圆之夜里摄人魂魄的『满月之井』了啊！

　　“不！”她惊叫着，跌跌撞撞地奔跑过去。“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你就已经这样子离我而去了吗？你就这样，已经得手了吗？弥月！”

　　她的心底，已然化作无尽的泪海，无数汹涌的波涛正顽强地冲刺着她的心堤。不消一刻，那心堤便轰然倒塌，任由那无尽之海苦涩之泪淹没起她的整个心脏，乃至全身的血脉。

　　潸然泪下。双手颤巍巍地扶住他的身子，让他轻轻地躺下来倚靠在自己的肩上了再去轻探他的鼻息——只一刻，她的心火“噌”地一下便像熄灭了一般，不复燃烧。

　　她绝望而哀伤地闭上了眼睛。

　　——那是她相伴数百年誓要守护的人哪！

　　——那是她情牵数千年誓要庇佑的人啊！

　　——那是她梦萦数万年誓要追随的人呀！

　　可是，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就被夺去了生息……

　　“若是你真的死了，那和你本身正对弈着的天帝必然会感觉到你身上灵气的波动。小白，若是你这具幻身真的死去了，那你，可就真的要失落不再了啊！”

　　悲伤，已然冲垮了她的心堤。无论是昊空，还是更为强大的涅槃花，她都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去更改那个注定的结局的——天帝，终有一天会感觉到他的力量所在，天帝也终会知晓那个正和他对弈的人也学会了那个究级玄系法术：『灵息•终之彼方』。

　　◇

　　汩汩风生，月光之下，无数透明白皙的光点随风摇摆，一齐地，划过月亮所在的天空，似萤火，似星辰，美不胜收。

　　而在这风中，变幻形态的青龙正紧紧地缠住迷殇的身子，由不得他动弹。而在那道形似长蛇身软如泥的身影顶端也缓缓地浮现他的脸庞：没有了面具的遮拦，泥浆似的棕黑色的笑脸之上，黑色的舌头突兀地伸出来，挑衅地舔过他的脸庞，黏稠的泥浆物状的东西随之落在迷殇的脸上，划过的地方顿时脏成一片，恶心至极。

　　“难道，你真的打算和我这样子僵持下去吗？我的好徒儿啊。”

　　“那又有何不可呢。”迷殇的表情已然恢复镇定，除了无法动弹的身体，他真的没有感觉到任何能让自己胆怯畏惧的力量，甚至，他还有些得意地带着轻蔑的表情了讽刺地说：“如果你觉得这样很有趣，那你尽管缠着我好了。就像现在这样子僵持下去，于我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置于你们嘛……”他终于将那一把释放着邪气的“镰刀”挂在了嘴角，尽情而恣意地嘲笑着青龙，尤其是他的同伴——幽烬。

　　“我可以杀了你！”青龙冷酷地笑道。但却终究没有多大效益。

　　“杀我？哼哼，你会如何杀我？你又能如何杀我！青龙老师啊，难道你忘了？杀我，必须要在一瞬之间，要在我那顽强的生命恢复力起效之前，一招致命，杀了我！那样，才会有效，我才会被你杀死，不再重生，不是么？青龙老师啊。”那把精致的“镰刀”，此时就好像是一把真正磨得开刃了的镰刀，它完全地扼住了青龙的喉咙，逼得他无从反驳。

　　——的确，迷殇拥有的，并不是什么『不死之身』。那只是他过于强大的恢复力决定了他不会被人杀死的『事实』。

　　相反地，倒是青龙和幽烬——青龙的“不死”便依托在那两个由他改造出来的产物身上：迷殇和幽烬。只要他们两个人中有一个人没有死，那他便能够从他们身上汲取到复生的力量！而换言之，他可以依托着这个『永远』都不会被人杀死的迷殇进行无限次数的复生。

　　而幽烬呢，虽然说他会被人杀死，但只要自己去救治他，那他也可以无数次的复活。灵魂被禁锢的幽烬，说到底，也不过只是自己改造出来的杀人工具而已。

　　同样地，倘若迷殇哪一天也死了的话，那自己也可以去救活他。然而事实上，迷殇却相当“争气”地从来也没有让他这个师傅救活过他一次。一次都没有——到目前为止，迷殇还当真就没有死过一次！哪怕遍体鳞伤了，他也能在极速短暂转瞬即逝的时间里依靠强大的恢复力痊愈过来。死亡，或者说死神，从来都不曾来探望过他这个优秀的徒弟。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三个人所拥有的都不是纯粹意义上的『不死之身』。

　　◇

　　“那又如何！你以为我当真会那般害怕，放了你吗？”青龙虽然没有将他一招致死的绝技，但却依然不肯罢休。

　　“不怎么样。反正，拖过去的时间也该算到你们的头上。到时候，万一『大人』又要责备某些人办事效率太低的时候，你们——”迷殇的眼神，有意地扫过幽烬一眼。但最终，却还是落回到了青龙的脸上。“可千万别怪我，诬赖到我的头上啊！”

　　虽然青龙无所畏惧，但是幽烬却已然被他这刻意的扫视惊了个透，浑身都开始颤悠悠地晃动起来。不过他却也仅仅只是这般偷偷地暗自摇晃着，表面上却还装出一副事不关己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的表情——无论是哪边，他都不敢轻易地投靠，或者说背叛。

　　眼见幽烬都表现出如此这番“豁达”的模样，青龙自更是淡然地冲着他冷笑一声：“你以为你真的吓唬得了我吗？这一次出来，谁都没有规定说一定得拿到那些东西。再说了，时间还早得很呢！难道你没有发觉，月亮还是那么圆那么亮，而东方，却依旧还没有太阳的影子么？”

　　“你不怕那就不怕好了。反正，我不是替你在担忧。你身后终究还有个强大的后盾在那里垫着你。正所谓‘打狗也得看主人’。要是大人非得计较些什么的话，怕也是断不会冲着你这条有主人护着的狗动手吧。不过呢——”他极有深意地弯了弯嘴角的“镰刀”，“我们之中，总有个某些人——他可是连一点靠山都没有啊！难道，你就不替那个‘某些人’，着急，害怕，多考虑考虑吗？你可得知道，再厉害的狗，终究也只是条『狗』而已！狗嘛，要是想护卫主人家以外的畜生，要想行狗侠仗狗义，哼哼，那你倒也得瞧瞧，看你的主人会不会好心地帮你救那个畜生！哼！”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