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鱼得水,冷暖自知

作者:念响念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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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添的回忆


      翌日,一辆马车载着三人再次启程,如裘鄞计划的那样,三人于返程后的第三天中午赶到了小树林,随之裘鄞便独自赶往唐家镇。
      一进唐家镇,裘鄞就觉得有些奇怪,一般而言,要是朝廷抄了哪个大臣的家,为绝后患,也会将其亲子家眷一并处死,眼下唐添失踪,那唐家镇该有许多搜寻的官兵才是,但镇子中的官兵三两几个,只像是在平常巡逻,而就算是到了唐府门前,除了紧闭的府门上多了两个大大的封条外,其他一切如常。
      裘鄞担心有诈,便又守在唐府外待了半个时辰,结果除了有几个打闹的小孩前来敲唐府的门外,唐府外未有他人出现,这样一来,裘鄞更觉奇怪,便决定找个人打探一番。
      随后,裘鄞走进一家客栈,要了两瓶好酒一碟小菜,随后便找了个位子坐下,等到小二端菜上来,裘鄞装成纯属好奇乱打听的外地人,道:“听说前几日这镇上有一大户人家被抄了?”
      “可不是嘛,闹的动静可大了”小二怕被人听到,凑近了小声说道。
      “那你知道为啥被抄家吗?”
      “听人说,是那府里的将军犯了谋逆之罪”
      “谋逆之罪?犯了这种罪的人平时对镇上的人也不咋地吧?”看着乖巧懂事的唐添,裘鄞总觉得唐添父母的品性应该也不会差,但又怕直接问唐家将军为人如何会引起怀疑,便这般变着法的状似无意地问了出来。
      听到这,小二挨得裘鄞更近了,声音也更小,道:“其实,唐家将军平时待人十分随和,还经常接济镇里贫苦的百姓,是个妥妥的大好人,哎,真没想到他竟会犯谋逆之罪。”小二说着一脸的惋惜。
      “不过这谋逆之罪可是大罪,估计家眷也都被连累了吧?”
      “是啊,唐家将军一家都被杀了,府里的丫鬟小吏都被流放了,可惨了”
      “唐府一家都被杀了?”裘鄞加重了“都”字。
      “是啊,上到老母下至两个儿子都被杀了,一个没留”小二说得十分肯定。
      听到这,裘鄞心想:怪不得这唐家镇里没有什么官兵了,应是唐府里的人用了什么办法骗过了官兵,让他们以为唐添也被杀了。
      “对了,那唐家两个儿子多大啊?”
      “大的十六,小的八岁”
      “八岁?这年纪也不懂什么吧,也被杀了?”裘鄞再次确认道。
      “杀了,不是跟您说了嘛,一个没留”小二说得就像亲眼看到似的。
      “哎,那真是太可怜了”裘鄞感叹一句,道:“我这拉着你闲聊耽误你做事了吧”
      “无妨无妨,我这人就爱闲聊”小二满脸堆笑地说道,“不过这会我确实该去干活了,您要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随叫随到”
      “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小二笑着离开了。
      ·
      打探完消息,裘鄞回到小树林,月嫣见裘鄞回来,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从马车下来迎上前。
      “怎么样?镇子里查得严吗?”月嫣问道。
      “不严,根本就没有官兵”
      听到这,月嫣有些惊讶:“没有官兵?该不会有诈吧?”
      裘鄞道:“不会,今天我从一客栈小二那里得知,唐府上下被杀的杀,被流放的流放,都处理干净了。”
      “处理干净了,这,这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唐府应该是用了什么办法,让官兵以为唐添也在被杀的人当中”
      “这消息可靠吗?”
      “应该不假,我在那唐府门前守了半个多时辰,一个官兵也没见到,镇子里百姓的生活也都如常,没什么异样。”
      “那这唐府是用什么办法骗过了朝廷呢?”月嫣继续问道。
      “我从客栈小二那听说,这唐将军平时为人不错,帮过不少人,所以我觉得应是受过唐将军恩惠的人暗中帮了唐府吧”
      “若真是如此,那倒是也帮了我们,至少以后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
      “话是如此,不过最近也不可掉以轻心”裘鄞道,“对了,小添下午没闹吧?”
      月嫣点点头道:“小添今天挺乖的,一直眼巴巴地等着你回来,这几天累坏了,刚才吃了点东西又睡下了”
      两人说着话已经回到了马车上。
      唐添察觉到马车上了人,从睡梦中醒来,一眼便看到了归来的裘鄞,眼里瞬间有了精神。
      看到唐添醒来,月嫣过去把唐添抱进怀里,摸摸唐添头道:“小添醒啦,小添不用担心,你叔父很快就可以带你回去啦”
      听到这,唐添看向裘鄞,奶声奶气地道:“真的吗?您真的可以带我回去吗?”
      裘鄞点点头,道:“真的,只要小添答应叔父的要求,叔父今晚就可以带你过去,小添愿意吗?”
      “叔父要小添答应什么呀?”
      “到了唐府之后,不管见到什么,你都不能大喊大叫,可以吗?”
      唐添点点头,道:“小添不乱叫”
      看着唐添乖巧的样子,裘鄞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他知道唐添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要一个小孩去面对这些着实有些过于残忍,但眼下不这样做唐添就不肯进食,所以再怎么觉得残忍他还是要带唐添去唐府走一遭。
      是夜,圆月高悬,繁星满空,洒下点点星辉,照亮了万物。
      裘鄞带着唐添翻过唐府的高墙,进到唐府内。
      虽然事情过去已有几日,但唐府里的气息还是令人生寒,月光下,院落各处斑驳的血迹依然清晰可见。
      唐添看着自己曾经是那么熟悉的地方如今变得那么陌生,曾带给他那么多温暖的院落此时是那么的冰冷,他开始有些害怕,转身顺着长廊跑向一个地方。
      裘鄞不放心唐添,在后面跟上,随后两人来到一个房间门前,唐添伸出双手用力将门推开,他满心欢喜叫着跑进去,希望在那里可以见到他想见的人,因为那是他父母的内室,往常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可以在那里找到他的娘亲。
      伴着一声吱呀轻响门被打开了,室内的景象呈现在唐添面前,空无一人,一片狼藉。
      唐添看到眼前的一切,他越来越害怕,但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他的爹爹和娘亲会离他而去,于是他冲出房间开始挨着一个个屋子去推门,一个个屋子的找,每次推门他都喊着“爹爹娘亲”,希望听到记忆中熟悉的声音,结果没有一次得到他想要的应答。
      最后,唐添来到正殿,往常,他很少来这里,因为这里经常会来一些陌生的大人,他看见就觉得有些害怕,每次都会躲起来,只有一个人来,他不会害怕,反而会盼着那人来,因为那人每次来都会给他带各种小玩物,唐添每次都非常喜欢。
      那人名叫郑疆,是唐添父亲唐征的至交,唐添称呼他为郑叔叔。
      唐添推开门,随之浓浓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小添,都看过了,我们回去吧”裘鄞劝道。
      一路看过来,裘鄞身为一个局外人都觉难以承受,虽然尸体都已被清理,但四周遍布的血迹和空中弥漫的血腥都向人呈现出一幕幕残忍的画面。
      唐添摇摇头,道:“别处都没找到我爹爹、娘亲和大哥,他们一定在这,我要进去找他们”说着不顾裘鄞阻拦,唐添就迈进了正殿。
      “爹爹,娘亲,大哥···”唐添一声声叫着,仍是无人回应他。
      “小添,不要叫了,把坏人叫来就不好了”之前唐添一直都遵守着诺言,但此时,他到处都找不到自己的爹爹娘亲和大哥,心里顾不上什么诺言了,他只想叫,直到把要找的人叫出来为止。
      裘鄞刚想过去捂住唐添的嘴,结果未等裘鄞过去,唐添就一下愣在原地不动了也不叫了。
      “小添,你怎么了?”见状,裘鄞疾步走过去。
      唐添抬起脚,蹲下身,拿起刚才他踩中的东西——长命锁,是他的长命锁。
      前几日,唐添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把长命锁的链子给弄断了,于是唐添便拿着断了的长命锁去找自己的娘亲,唐夫人见长命锁断了,觉得不吉利,就赶紧命人去修了,想着赶紧修好就没事了,结果修好刚拿回来还未来得及给唐添戴上就遇上了唐府抄家。
      月光照进正殿,似是为屋内的人点了一盏明灯,唐添拿着自己的长命锁蹲在那里,看着上面的血迹,眼里似是有无数画面闪过,虽然他没有亲历过,但如同有心理感应般,看见了那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听见了那哀嚎痛哭、愤懑怒吼。
      “爹爹,娘亲,大哥······”这次,唐添知道他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但是他就是想喊,他才管不了什么承诺,他心里的委屈太多了,害怕太多了,痛苦太多了,思念太多了···
      见状,裘鄞急忙捂住唐添的嘴,带着唐添迅速出了唐府,回到小树林后,一家三口便立即启程出了唐家镇。
      从唐府回来后,唐添就生了病,高烧不退一连好几天,裘鄞和月嫣非常担心,便找了一家小客栈暂时住下来给唐添治病,后来烧终于退了又昏迷了好些天,就这样折腾了一个月,唐添的命才被裘鄞和月嫣给抢回来,只是病魔虽没有带走唐添的命,但却带走了唐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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