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汐缘三世同人改写

　　夜色浓，圆月寂寂挂苍穹。

　　庭院深，凤凰茕茕倚梧桐。

　　扶云殿内一片静寂，连晨夕树的花瓣落在她肩上，都没有一点声音。

　　她却感到了落花的温柔，轻轻用指尖拈起，放在掌心，怔怔地望着。

　　泪，落在花瓣上，亦是无声。

　　她背靠着晨夕树，坐在院中地上，看了看周围零落倒着几坛彼心酿，自嘲地笑了笑。竟饮了这么多。

　　抬头望了望天，月朗朗，佳节良宵，岂能如此颓唐？

　　她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晚风拂过，吹动她月白色的纱裙。裙上缀着的丁香花翩翩起舞，花间镶着的银丝线粼粼生辉。

　　中秋节，她特意穿上了九宸在凡间为她置备的那条纱裙[1]。纱裙上曾染的血迹，早已洗去；她小心收起，想等着次年中秋，拿出来穿上，和九宸一起在观云殿赏月。

　　她把散落在地上的空坛收拾起来，到小厨房取了白日里做好的月饼，放在托盘上，端着向观云殿走去。

　　观云殿空荡荡的。许久未来这里了。

　　她饮了许多彼心酿，醺醺中，竟似看见了九宸在殿中端坐的身影。正端坐着，却被一柄软刷在腋下骚起痒来；老神仙笑得七倒八歪，冲着眼前浑闹之人喊道：“灵汐！别闹了，灵汐！” 眼中溢满宠溺[2]。

　　九宸……

　　思念，在眼底染上朦胧。

　　她走到观云殿前的廊上，把食盘放好，在食盘一侧跪坐下来。伸出手掌，在两块月饼上轻轻拂过，盘中立现八块玲珑。拿起一块，向着身旁空着的位置举起，挂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道：“九宸，这次的月饼，可不是丹炉炼制的，是用凡间的方法烤制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那块月饼，在她颤抖的指尖停留了许久，终被她轻轻放入自己口中。

　　甜甜的。真好吃。

　　“九宸，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三个中秋。” 林家别院儿，她为他斟上桂花酒[3]。

　　“不是第三个。先前的每一个中秋，我都在观云殿等你。”

　　“九宸，以后千年万载的中秋，我都陪着你。”

　　口中的香甜，忽然变得苦咸苦咸。原来，泪水，早已扑簌簌落下，止歇不住。

　　九宸，你可看得见这月亮？你可还好？

　　三个月了。九十个日夜，我都不在你身边……你，可还好……

　　那四方镜，如何开启，我还是没有一点线索……

　　我去了南极仙洲。曾经安放水月鼎的那抔清泉，竟已是黑黢黢的一滩死水。南极仙翁不在，我等了他二十日，他终回来了；却说，自上回我取走那水月鼎起，这捧泉水便日益黯淡，终成此副模样。

　　我又去了紫燕山。那月牙泉……竟也是一般枯容。我上次离开时，明明，不是那样子的……你那两个徒儿不在。他们听说了你的事情，誓承你衣钵，为百姓福祉尽绵薄之力，四处云游行善去了。这些，是你那好友青松告诉我的。我谢他赠我那幻云蓝，他却只是叹息不止。我问他月牙泉水之事，他亦是没有丝毫头绪。

　　我想着，看来，泉水之死，与四方镜之开启，应是有关。既然有泉水三抔，想必，之前已有人取了一瓢泉水，带到别处养了起来。可这天地茫茫，我该去哪儿寻它啊……

　　九宸，你告诉我，好不好？给我一点提示，好不好？

　　我好想你。

　　九十日了，我还从未回到咱们的家。想到那满殿披红挂彩，我有些怕。

　　我想找到些四方镜的线索，再回去。

　　离开紫燕山，我又毫无目的地寻访了几处山川，都是无果。

　　灵汐心中对九宸说着话儿，泪渐渐止了。她轻叹一声，又拿起一块月饼，在空中虚擎了一会儿，默默放入口中。她想起什么，脸上现出温柔笑意，手轻轻攀上了小腹。

　　我本想去青丘、海国等处寻寻，却记挂着这小家伙，便先回来了。若真的如你所说，这孩子，是去年六月十九那日有的[4]……

　　她的脸上漾起红晕。是令他心醉的那种。他若看见，定会凑过来，落下一吻，许是在额前，许是在鼻尖，抑或，在她柔嫩的双唇上。

　　……那么，到昨日八月十四，便是四百二十一日了。母亲说了，若是凤凰族内通婚，孕期便是四百二十一日。可你这应龙，血脉强劲，应是要比四百二十一日长些日子
　　[5]。可我又不知会长多久，保险起见，我便只好带着这小家伙，回来休养了。

　　你放心，他好着呢，也很乖，从不闹我。我却能越来越明显地感到他的存在。想到他，我好像更有了些力量，不那么脆弱了。九宸，你说，他会什么时候出来呀？会是毓冰，还是子霄[6]？

　　灵汐低下头，对着腹中孩子，打趣道：“孩子，你告诉娘，你什么时候打算出来呀？”

　　她吃了两块月饼，觉得有些口渴，发现食盘中未备酒水，笑道：“呀，我自己饮了酒，却未给你备下。九宸，我去取酒。你等着。”

　　于是起身，去厨房拿了些茶水过来。复在廊前坐下，道：“九宸，扶云殿存的彼心酿，都被我喝光了。你，可不要骂我啊。这茶，是蜜兰香[6]，你爱喝的。我陪你。”

　　说着，在两盏茶杯中各自斟满，对空遥敬之后，放在唇边，缓缓饮着。

　　回来之后，我便一直住在扶云殿。天尊病着，我住在这里，也好常去探望他。他好些了，你不要挂心。我定会为你，好好孝敬他老人家的。

　　十三……十三她伤得很重。所幸，魂魄未散，还有再生之机。如今，她被司命养在文昌宫。司命为她造了个可漂亮的鱼缸，她日日在其中悠游，倒也自在。却苦了司命；这些日子，我很少见到他，每次遇到，却不见一点笑模样儿。我觉得呀，司命是喜欢十三的，他很在意她。听说，鲛人从鱼身化形，要历经几百个年头。真希望，这回，十三化形，直接化成个女鲛，与司命好好重新相识一番。

　　她饮着茶，鼻间飘荡着蜜兰香散出的甘薯味道，不禁又想起往昔。这老神仙活了这么久，竟不知烤甘薯为何物；瞧他之前在益县夜市上吃的，那叫一个香甜。巧的是，他竟和她一般癖好，喜欢那烤甘薯的皮[7]！

　　想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夜，空荡荡的，挂不住笑声。欢愉转眼被层云吞噬，留下一抹凝重，深锁眉间。

　　九宸，有一件事，我好想同你商量。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好不好？

　　缚灵渊一战，天兵有死有伤，亦有几名兵将，受魔气侵染颇重，已难回天。紫光，亦在其中。他位列四大战将，神力修为已颇不一般，本不至入魔；无奈他当日受伤颇重，又立功心切，被魔气钻了空子，掠了心智。几个月来，天雷真君和战部诸人想尽办法，为他驱散魔气，都未能成功……近几日，天雷已奏请天君，要把这几名入魔兵将除死，将其全族，剔去仙骨，发配蛮荒……
　　九宸，我知道，废除这条苛法，是你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8]。你之前也已奏请过天君，差得只是时机。你说过，列夷一族，元家一族，再加上我自己之前的事情，桩桩件件，诸臣想法已有松动，这苛法已不是铁板一块。但是，你一直在等一个更好的契机。

　　你觉得，如今，可是个好时机？你的功绩，天宫上下叹服。紫光战将，又是天雷真君爱将；我能看得出来，处理紫光全族，他是痛苦的。天君也已将此事按下多日，暂未表态。如此形势之下，如果你在，你会不会借此，一举废了这苛法？

　　你会的，对不对？如今你不在，你是否需要我，帮你实现这心愿？我，可以做得到么？

　　灵汐又斟了一杯茶，举起茶杯的手，却有些颤抖。她忽然想到，缚灵渊底，一日之战，已令四大战将之一的紫光入魔；那魔界呢，那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呢？

　　九宸……

　　茶水洒落在手上，很烫，她却不觉得疼。

　　九宸，你可以的。你神力无边，道心坚定，定不会受魔气侵染的。勾陈战神在魔界十万年，命虽陨，神力却丝毫未染。你定是可以的。

　　只怕了一下下，便神志清明了。这一点，她坚信。

　　手却仍抖得厉害。心中怕的，从来都不是九宸的心，会否蒙尘；而是，他的身，会否落下累累伤痕……

　　她竭力敛住了心神，手中的杯不再颤抖，却被紧紧攥在拳中。她咬着唇，望着天边的月亮，低低地道：“九宸，你说过的，只要你一息尚存，就会回来，回到我的身边。你要撑住，一定要撑住。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灵汐，灵汐。”

　　魔的幽咽中，传来战神对爱人的轻唤。

　　这温柔的声音，竟吓得几个游荡在周遭的魔兵一个哆嗦，向着远离战神的方向奔出老远。

　　几个月来，魔门附近的魔兵已见识了这位神仙的厉害。九宸的喘息，都足以令他们退避三舍。

　　正是借着这威势，九宸得以休憩，和昆吾寻了个僻静所在，炼功疗愈。

　　他寻的这个地方，是仞高耸陡立的黑岩之巅。这里，能看见月亮。如果，那个悬在头顶、边缘闪着暗紫流光的黑漆漆的物事，可以算作月亮的话。

　　或许，这真的是魔界的月亮。它嵌在一片黑暗之中，仅边缘的一抹深紫将轮廓模模糊糊勾勒出来。若留意去看，竟也有盈缺。

　　今日，是轮正圆。

　　九宸不知，魔界的月盈月缺，与神界是否同步。却聊胜于无，总算，时间的流逝，可以落下些痕迹。

　　他看了看这黑得令人恶心的圆盘，在心中记下时日，目光一刻不愿逗留，撇开眼去。

　　他从袖中取出长生结，摩挲着，轻唤着爱人的名字。灵汐，如若这里的时间与外面同步，那么，我进到这里，应已有三个月了。四百二十一日已过。我们的孩子，会何时出世呢？

　　他想着，坚毅的脸庞上流淌着温柔的光，心中也是一阵暖意涌动。

　　肩头却忽地一阵疼痛。他珍而重之地将长生结收好，凝神运法，修复伤口。

　　他未受重创，却也多少落下了些伤。多数，他运功化解了，未留下一点痕迹。肩头这处一扎长的伤口，却是在缚灵渊底时魔君留下的，月余未愈。

　　他运动抵抗着那撕扯的痛感，脑中忽然浮现出，多年前在从极渊，灵汐为他疗伤的情形。魔刀之伤，外力难愈，他却任她运法；伤口，合了又开，几番疼痛，心中却暖暖的，几分期待，几分甜蜜。

　　灵汐。

　　他默念她的名字。仿佛，连她的名字，都有疗愈的功效。

　　灵汐，你可好？也不知，你那边，是不是真的到了中秋？有没有做月饼吃？那条纱裙，你穿了没有？

　　他的脑中映出他美丽的妻子，嘴角不禁微微上翘。她一定，很美很美。

　　灵汐，你现在在哪？在从极渊？还是在扶云殿？还是，在山灵，和你母亲在一起？

　　他不确定。但脑中画面，却是他的小凤凰，坐在观云殿廊前，望着明月，忽地回眸，对着他，嫣然一笑。笑得妩媚，令他心醉；却蕴着苦涩，令他心碎。

　　他不禁攥了攥拳头。

　　灵汐，我一切都好。魔门附近的魔兵，已怕了我。我观这魔界甚广，接下来，我打算离开这魔门，朝魔界腹地探探。知己知彼，方有破敌之机。

　　我不会坐以待毙。只要我一息尚存，便会回去，回到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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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1] 见第60章。
　　[2] 见第74章。
　　[3] 见第61章。
　　[4] 见第74章。
　　[5] 见第72章。
　　[6] 见第98章。
　　[6] 见第34章。
　　[7] 见第48章。
　　[8] 见第41，84和102章等多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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