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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奴娇(6)
阙君青看着她由先前浑身是刺的竖起了全部的防御,到现在的心平气和,他转动着手里的杯子,缓缓开口:
“我的母后生下我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离开了,之后我便被皇奶奶抱走了,一直在皇奶奶身边。”
浅白的半个月亮已经挂上了半天空,与湖面交相辉映,就像两面新制的镜子,光彩夺目。
“皇奶奶不是父皇的亲娘,可她对父皇一直视如己出,当初是她力排众议让父皇成为储君。皇奶奶只有两个女儿,我的大姑姑和小姑姑都是远嫁,一年才回来一次。”
舒筱筱想到那个威严的老太太,要在那样的地方留下来,没有实力怎么可能,稍有不慎都是性命不保。
“我小的时候,没有昭辞那么幸运,皇奶奶和父皇都对我十分严格。几个兄弟里边,明明我的功课做得最好,受到的却是责罚,我很不甘,皇奶奶告诉我那是父皇爱我,后来我才知道皇奶奶那句‘爱之深责之切’的含义。”
以前包括现在,他都是众人眼里最不受父皇宠爱的孩子。
“其他的兄弟都不和我玩,我起先不明白,后边听了他们的话才知道是因为母后的关系,她本来可以护我无忧的,却偏偏在我最需要她的关怀她的保护的时候留我独自一人,我其实是很恨她的,特别是其他兄弟对我嘲笑的时候,我恨不得上前打一架,可我只能忍,因为我知道父皇不会站在我至一边,无论我打输还是打赢,受罚的只会是我。”
“皇奶奶在我五岁的时候把白奕带到了我的身边,说他会成为我的有力支持,那时的白奕比我大了两岁,之后每次我遇到其他兄弟的刁难,他总是在背后默默帮我,或者帮我挡了别人的揍。实际上白奕比我还要调皮几分,可是那时他已经比我能忍。”
“我们从树上掏了小鸟,我的心思也整天不在书本上总想着玩,皇奶奶知道后叫人把小鸟炖了汤给我喝,从此我就再也不吃鸟类,皇奶奶的目的也达到了,她用很残忍也很现实的方式,告诉我玩物丧志,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我一次武场较量时不小心伤了五弟的胳膊,被父皇责罚跪祠堂,又冷又饿浑身难受,不知不觉昏倒了,也是那一次,我知道了父皇其实很爱我,只是他不能在明面上爱我,因为他要是表现出来的话,我会很危险,所以他只能把我交给皇奶奶,尽量的疏远我苛责我,所以我受到的都是表面的皮肉伤,没有真正伤及性命……”
舒筱筱静静地听着他说,似乎能看到那个小男孩的孤独,小男孩的渴望与害怕,一个人在岁月里跌跌撞撞然后坚强,风轻云淡。
半晌没听到他继续,她偏过头看他,看他那华贵的丝织品边缘刺绣的图案,像连理枝似的缠缠绕绕无休无止。
“你什么时候和花帛非这么熟悉了?”阙君青出其不意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显然,前几天那一出他是知道了,而且刚刚他也看到了两人很熟稔,包括眼神的交流与厮杀他都看在眼里,心里忽然就有了危机感,两人本不该有这么多交集。
舒筱筱“……”最讨厌故事听一半忽然就不讲了。
“以后再给你讲”,阙君青像是知道她的想法,笑了一下摸摸她的脑袋,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
一次性就倒完了他拿什么引诱她,嗯,可以试试色诱,好像她对这个也没什么免疫力。
“那我也拒绝回答!”舒筱筱瞪他。
阙君青这次是真笑了,令周围黯然失色:“你以后少和他来往。”
舒筱筱不想理他,管她和谁熟呢!
“这个地方,女孩子的清白名声还是很重要的”,阙君青好像和她卯上了,一定得逼得她亲口答应不可。
舒筱筱这次连表情都没有了。
她和花帛非什么都没做吧!
况且比起花帛非,她觉得和眼前这人扯上关系更加毁名声吧。
刺又一根根进入了战斗状态。
“乖~”阙君青真的色诱,不但表情声音连看她的角度都控制得十分到位,让舒筱筱觉得全世界只剩一个他。
阙君青本想点到为止,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缠,可看她一副拒绝合作的样子就忍不住和她杠上,和这个鲜活的她杠上。
然后,舒筱筱点点头:“好!”
真的被色诱了,谁叫他长得好看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她对美好的事物总是抗拒不了,比如美颜。
无论何种时代,虽然大家对美人都抱着一种祸水的态度,可那只是一种酸葡萄心里,无论如何他们还是会看。
“你为什么不喜欢阿姐?”舒筱筱在毫无防备下一直埋藏心底的问题脱口而出。
阙君青看着她执着的眼神,坦然道:“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是男女间的喜欢。”
喜欢有很多种,就像爱有很多种一样,可是,有的喜欢有的爱,只能是唯一的,给唯一的那一个人。
他这一生,不想像父皇一样,即使心系一人却不得不违背心意伤害到对方。
他似乎是明白了为什么母后就算与父皇决裂也要给他冠上自己的姓的原因了。
他的一生,给一人就够了。
“那……”
“你阿姐回来了”,阙君青眸光闪了闪。
“哪里?”舒筱筱前后左右都看了,还是没见到人,连声音都听不到,才想起自己现在处在图阵中,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也应该看不到外面。
“还有五步就进园子了”,阙君青看着前方道。
“那我们出去吧。”
“嗯”,阙君青起身,衣袖从桌面拂过,他们刚才用过的桌椅全都不见了。
舒筱筱这次很主动的拉了阙君青……的衣角。
阙君青看了看她,没说话,却也没动作。
舒筱筱犹豫了一秒,果断的抓住他的手臂。
阙君青这才带着她,绕过阵法走了出去。
才刚到外面,舒筱筱就放开了他。
只是她回过头的时候,先前还能看到的会一闪一闪的线全都不见了踪影,他们身后除了一堵墙空无一物。
华灯初上,王府也已掌灯,红红的灯笼高高挂着,看似热闹的颜色只能显得灯笼更加的落寞。
“公子”,沧磬提着衣裙走了过来,挽住舒筱筱的胳膊:“我们先走吧,晓晓。”
“好”,舒筱筱看沧磬的脸色比刚刚好了不少,松了一口气,对着两位告辞,离开。
“一个敢逛勾栏瓦舍敢舌战流氓又敢顶撞皇太后的妻子,公子你敢要吗?”白奕看着两个孤傲的背影忽然间就好奇了。
这个丫头的确不像表面的那般柔弱,遇强则强,说实话,连他都做不到的事她却极其平静的做了,他对她多了几分佩服,这样的人,和公子站一起,应该也不错。
“有什么不敢的!”阙君青勾唇一笑。
她还敢瞪他敢吃他冰糖葫芦也敢窝在他怀里睡觉呢。
风起了,灯笼在风中摇曳,可被薄薄的纸护着的烛光并未随风起舞。
风动,心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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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念奴娇》这一章中所有关于乐器的知识均参照苏泓月的《古樂之美》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