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公敌

　　会客室A和会客室B，一墙之隔，熟睡中的艾天墨在听到了隔壁王老师的声音说“闹鬼”二字后，突然完全清醒了过来，就像一台死机后毫无征兆地重启的电脑。

　　对艾天墨来说，王远程老师的声音和一些恐怖的词语结合在一起，是一样比闹钟还灵的能唤醒他的“神奇道具”。

　　截至目前的国庆假期，王老师只给初二3班上了一个月的物理课。但是拜他独特的教学方式所赐，他和他讲授的知识点已经给全班同学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了。对于一些重要的知识点，他都会在课堂上现场说一个相关的“细思极恐小故事”，以便同学们能牢牢记住它们。

　　在学声音那一个单元时，“声音不能在真空中传播”经常被一些同学在写作业时忽略掉，所以王老师就给同学们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在未来世界，有几名宇航员登上了从未面对过地球的月球背面地带。他们停好了飞船，穿上宇航服走出舱门，尝试着在那边行走、活动。

　　“然而，当这一队人离开飞船有一段时间后，突然发生了诡异的事情。

　　“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失踪了！等其他人找出失踪者后，发现他已经死了，宇航服都破了，狰狞的尸体在月球上的真空环境中看上去格外骇人。

　　“但是没等他们震惊完，找出死者的死因，又有一名宇航员遭到了袭击倒下了。有人说，看到了似乎有一个黑影在附近窜动。

　　“很显然，在人类未曾涉足的月球背面，隐藏着一只未知的怪物！宇航员们达成了一致共识：必须尽快回到飞船里藏起来！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朝飞船逃去。一路上，不断有人遭到了神秘力量的攻击，死状都相当惨烈。最后，只剩下了一名幸存者回到了飞船里。

　　“他失去了所有的同伴，却来不及伤心了，一回到飞船里，就报告了他们遭遇的诡异事件。脱下宇航服后，他刚要休息，就听见了一阵急躁的吼声，十分恐怖。似乎是那只怪物无法突破飞船，正在懊恼着。

　　“幸存者松了口气，刚刚为自己的劫后余生庆幸，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逃不过去了……”

　　上这一单元的课时，定河市夏日的炎热还没有完全散去，但是同学们当时还是打了寒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特别是当他们听王老师揭晓谜底了之后。

　　声音不能在真空中传播，如果那个未知的怪物在飞船外面的话，幸存者根本无法听到它的声音，因为月球表面近似真空。幸存者能听到声音，这就说明，他没有把怪物关在飞船外面，而是关在飞船里面了……

　　艾天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了这个故事，等他理解了以后，他吓得原本就很白的脸色更加煞白了。而且他在接下来的连续两节课上都没有睡踏实。

　　从此，同学们便牢牢记住了：声音不能在真空中传播。

　　还有一个让艾天墨特别难以忘记的故事，是在物态变化这一单元。

　　当玻璃两侧环境温度有明显差异时，如果出现了水珠或冰霜之类的东西的话，应该是出现在温度较高的那一面的，因为较热的水蒸气遇冷玻璃发生了液化或凝华。

　　可是，一开始同学们遇到这种题目时，总是搞混。王老师就又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位胆子很大的探险家，决心挑战一座据说是闹鬼的房子，而且挑战方式是在一个寒冷的晚上在屋子里住上一晚。

　　“探险家坚信闹鬼只是人云亦云的谣言，说不定还是有人故意传播谣言并装神弄鬼。之前据说有人在房子看到的诡异现象也一定是有人恶作剧。

　　“晚上，探险家用炉火温暖了屋子后就睡着了。半夜他醒来，发现对面的窗户上，不断有划痕出现在玻璃上覆盖着的水珠上。玻璃被水珠模糊了，又是在深夜，他看不见窗外。不过他还是明白了。一定是那个散布闹鬼传言的家伙在窗外划水珠想要吓他。

　　“探险家嗤之以鼻，没有急着揭穿窗外那个无聊的恶作剧者，而是继续睡去。第二天他醒来，离开了那间屋子，并一直为自己他看透了真相而洋洋得意。直到几天后他想起了一件事，突然变得非常惊恐……”

　　谜底是这样的：屋内暖和屋外寒冷，水珠应该是出现在玻璃朝着屋内的那一面的。想划开水珠，不能在窗户外面，只能在窗户里面。也就是说，那一晚并没有恶作剧的人在窗外，而是屋子里面真的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在扒拉窗户……

　　奇迹发生了，3班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弄混玻璃水珠问题了。他们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把这种题目搞错，从而受到这样的精神折磨。

　　而且，当时还刚好就在飞雪连续绑架研究员的时间段内。本身就知道一些内幕后，艾天墨连续三天晚上都不敢独自睡觉，非要天小云从宫殿下楼到他的房间陪他，等他睡着了再离开。

　　天小云看着仿佛出现应激反应的艾天墨，还以为他是被研究员失踪事件吓得心神不宁，天天一个劲地安慰他，说他又不是研究员不用担心什么的。

　　王老师平均一节课一个细思极恐小故事，把重要的知识点穿插其中。也正是这样，物理课也是艾天墨唯一一个上课睡不好的课程——要知道，他连体育课都能做到边跑边打盹。

　　蓝莓杯的高一学生杨轩，在上初中时就是王老师的学生。他告诉过学弟学妹们，以后在学电路的知识时，王老师会更加疯狂地讲恐怖故事，故事的数量和恐怖程度会有明显增加。听了他的课后，要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基本以后就别想着能轻轻松松地使用电器了。开个灯都能发现危险的信号，不把人吓死就是万幸了……

　　据王老师所说，现在的学生学习自觉性太差了，这样讲故事有助于同学们在脑子里一遍遍反复过那些知识点，尤其是在夜深人静时。当然，同学们也确实天天都在睡觉前回忆物理课上课的内容，他们这样可以说是主动的，也可以说是被迫的。

　　尽管王老师一直在强调，他讲的故事只是为了让同学们记住知识点，什么怪物啊，什么鬼啊实际上都不存在，要相信科学，但是同学们还是会感到毛骨悚然。

　　特别是同学们中的小研究员们。他们知道，一直说要“相信科学”的物理老师王远程，实际上是异文明研究院水蜜桃杯的一名魔法师。王老师甚至还对普通人类学生面前说过类似于“不存在魔法”这种话呢，那其他的话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睡意全无的艾天墨来到了会客室A，在那里遇到了王老师和窝里斗小分队。

　　“怎么了？”他紧张地问，“哪里闹鬼了？”

　　王老师回过头：“定河一中。”

　　艾天墨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窝里斗小分队六人，他们一脸茫然地摇摇头。他们甚至都在心里怀疑，王老师是不是刚刚没有找到试卷，想让他们补课来代替写作业，才又开始讲恐怖故事的。

　　“老师，您课上说过的，世界上没有鬼。”一阵沉默后，唐佳莹勇敢地开口了，“您真的看见了？”

　　“千真万确！”王老师已经开始冒汗了，“我亲眼看见一个白花花的、飘来飘去的人影在学校四处游荡。哦，对了，那玩意儿还会穿墙！”

　　“会穿墙？就是说，其他物体无法给那个东西施加力吗？”孙越航怀疑地问，“您知道这有多荒谬。如果真是这样，地球的公转运动不到一秒钟就能把一个不受外界任何力的物体甩出十万八千里吧？”

　　“应该是某种特殊能力所为吧？”孟涵诗理智地推测，“估计是哪个研究员的恶作剧。或者可能大集合的人又来搞事情了。虽然人造神祇计划被破坏让锈先生他们元气大伤，但他们最近一段时间又开始跑来捣乱了……”

　　“不行！这里面一定有问题。”王老师果断地推开门离开了，“我得跟研究院汇报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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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他这个人一向都是比较佛系的，像今天这样沉不住气还真是少见。难道他真的见鬼了？”

　　过了一会儿，得知了事情经过的杨轩，如实对他们这样说王老师。

　　“我印象中，他唯一一次情绪有太大的起伏，还是在我初二的那时候。”杨轩自顾自地陷入回忆，“有一次我作业写错了一个题，他说答案太离谱了，让我去教室外面罚站……”

　　“你是不是抄作业时把‘某某运动一周’改成‘某某运动一星期’了？”戴可瑶想起王老师说过他以前的学生，问。

　　“不。我现在都还记得。那题的答案应该是‘水蒸气在植物叶子上发生液化’。”

　　“哦！我好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周岚宇恍然大悟道，“你一定是把‘液化’写成了‘气化’或‘凝华’吧？”

　　“差不多……”杨轩愁眉苦脸地说，“我是把‘植物’写成了‘僵尸’……”

　　“可是话说回来，王老师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啊？他应该知道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东西吧？都只是恐怖故事里幻想出来的而已。”艾天墨不解地说。

　　杨轩皱眉道：“这跟世界上有没有僵尸没有关系，他说……”

　　“不不。”艾天墨摇头，“我说的不是你的作业，是刚刚的鬼。王老师不知道鬼是不存在的吗？”

　　“鬼曾经是真实存在的。”孙越航说。

　　看他的表情，就好像他在说“我今天早上喝了一碗粥”这样无比平常的话。

　　艾天墨起码过了好几秒钟，才完全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什么！”

　　“没错。能将死者以某种特殊形式留下意识的能力也存在。”唐佳莹接口道。

　　她接下来的话让艾天墨表情越来越精彩了：

　　“有很多幽灵或其他类似的东西，会袭击那些生前害死自己的人，甚至会失去做人的理智，迁怒于普通群众。所以全世界的异文明研究院在一战之后就通过一系列手段，让‘鬼’这类东西从此以后不可能再以任何方式出现。范围是整个地球。此外，其他类型的复活能力，比如已死的身体恢复意识，也有相关法规加以限制。所以，定河一中会有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慢着？不能用这种能力，那拥有复活能力的研究员，比方说死灵术士他们，岂不是就和普通人一样了？”艾天墨问。

　　“也不是完全不能用，至少只是由于伦理和其他的约束，智慧生物不能被随便复活。”唐佳莹解释道，“只要开拓一下思路，这种能力在其他方面还是很有用的，比如古生物研究、拯救濒危物种、实验时循环利用已死菌落、对劫持人质者进行谋杀无效威慑……”

　　“谋杀无效威慑？那是什么？”艾天墨脱口而出，等看见唐佳莹的神情已经来不及了。

　　唐佳莹说得面色铁青，走到一边接过孙越航递过来的水，一边喝一边用手势示意自己需要歇歇再说话。

　　杨轩站出来：“就是在敌人为了某个目的而挟持了一个人时，我们就会告诉TA：你挟持那个人没有用，你就算杀了这个人，我们也可以将这个人复活，只要想办法通过研究院的批准或瞒过研究院就行，别白费力气挟持人质了，我们不关心人质会不会被杀，人质被杀最后也未必会死……”

　　“那飞雪那天把孟涵诗绑在炸弹边时，你们为什么不用这一招呢？”艾天墨还是不经过大脑思考就发问。

　　其实原因有很多，也很简单。

　　起码，复活能力很稀有，定河市内目前还没有哪位研究员有这种能力或道具。飞雪控制了钟佑林潜伏在定河研究院一个星期，肯定也查明白了这一点。

　　去其他地区的研究院找能复活的研究员？当时定河市的研究员还没有摸清情况，如果一头撞进了已经被融雪者掌控的某地的研究院，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毕竟，要复活某人这么大的事情必须先说清情况，那就免不了解释飞雪的存在。会不会同意暂且不提，其他控制着外地研究院的融雪者，如果得知你已经和飞雪起了冲突，还妄图妨碍飞雪的行动，只会让情况变得越来越麻烦。

　　而且，在当时许多研究员看来，飞雪已经彻底疯了。要是他们放出这种威慑不仅没用，反而让飞雪兴奋起来，毫无顾忌地当场大开杀戒，就真说不好究竟是谁罪大恶极了。

　　诸如此类，理由有很多。不过，这些还是后来艾天墨回家问天小云知道的。因为当时小研究员们不仅没有回答，还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

　　孟涵诗看上去和艾天墨一样疑惑：“你不知道我们会不会用这一招，你就敢用那个方法把我传送回研究院拿末日能量珠了？”

　　戴可瑶嘟哝道：“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啊……明明那么老奸巨猾，还老是装出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哦，对了，说到飞雪，你们说她在本体自燃后，到底去哪了呢？”艾天墨匆忙转移话题，“我当时还以为要被她攻击到了，没有注意到她在消失前精神流是怎么离开的。”

　　“类似的问题我们也想不通。你可以去问问狄倍大师。”孙越航说，“获得了精神护符的纳斯博士去帮忙恢复被攻陷的研究院后，定河这边冰激凌杯的情报调查结果，查看权限就交给狄倍大师了。”

　　“那我现在就去。”艾天墨拿出身份卡向旁边的共享购物车走去，顿了一下，又临时改变了前进的方向，“算了，不坐了，我宁愿多绕点路……”

　　其他人目送艾天墨离开。

　　良久，雷晓胜突然突发奇想道：“不如我们马上去学校看看那个‘鬼影’是怎么回事吧？毕竟现在定河研究院作为融雪者入侵事件的主要参与者，不太可能立刻派人处理王远程那件事。我们就先去看看。”

　　窝里斗小分队的众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杨轩看到了他们无所畏惧的态度，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我就算了！我就算了！”

　　“出发！”

　　在雷晓胜的号召下，窝里斗小分队的小研究员们纷纷溜出会客室，穿过研究院，来到了通往定河一中的出口，乘坐体育仓库“电梯”上升到了学校里。

　　体育仓库大门打开。外面天蒙蒙亮——刚刚一直都是凌晨，现在太阳才刚刚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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