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流光

　　“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泉宫寺丰久端着猎-枪，在黑暗的地下迷宫穿梭，心中越来越焦急——那两个难缠的猎物，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就在这时，附带红外线显像的护目镜中，出现了两个惊慌的影子，一闪而过，没入黑暗。
　　哈，原来在这里！
　　泉宫寺丰久快步跟了上去，看见不远处掩体旁露出的衣角，以及鬼鬼祟祟拿着枪的纤细身影，抬起手中的猎-枪。
　　“砰！”
　　机械制造的身体，化作碎裂的躯壳，倒在地上。
　　狡啮慎也又用“支配者”补了两枪，确定泉宫寺丰久已死后，这才示意：“出来吧！”
　　殷宁拉着船原雪，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看见倒在地上的电子躯体，不由惊道：“啊，这个人——”
　　“一条大鱼呢！”狡啮慎也淡淡道，“地下再开发与重建的工作，就是他负责的吧？泉宫寺丰久，声名赫赫的大人物，却暗中弄了这个屠宰场出来。”
　　说罢，他望向船原雪，叮嘱道：“离开这之后，你必须立刻去做精神护理！”
　　船原雪拢紧了衣服，微笑着说：“谢谢呢，狡啮君。”
　　狡啮慎也没有回应，只是往前走，殷宁见状，忙问：“你去哪里？”
　　“去抓那个人。”狡啮慎也冷冷道，“真正策划了这起事件，把我们诱骗到这里来，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那个人！”
　　“可这么黑……”
　　“再让那个疯子活在世上，不知有多少人要被他害死！”
　　他话音刚落，警笛声就响起，远处亮起了刺目的白光，传来了常守朱的呼唤：“狡啮君，你在哪里？”
　　听见这声呼喊，狡啮慎也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追不上了。
　　公安局的人都到了，那个叫槙岛的家伙，想必早就无影无踪——可恶，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狡啮慎也愤愤地将拳头砸向一旁，深深发现执行官这一身份的局限。殷宁站在一旁，神色晦暗。
　　待到离开了这个吞噬数百人的噩梦迷宫，坐在警车上，殷宁沉默许久，忽然拨通了智能终端。
　　通讯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宁。”
　　“姐姐知道么？”突如其来的汹涌情绪，闯进了她的大脑，让她不假思索地说出了愤怒的话语，“那个叫泉宫寺丰久的家伙所做的事情！”
　　明奈语气淡淡，毫无波澜：“他做了什么？”
　　“他一直在杀人！几年里杀了数百个人！”殷宁一边流泪，一边大吼，“你不是一直研究义体人的心理吗？你不是想拜访过他吗？我出门的时候，你还让我不要太过依赖科技……你根本就是知道的吧！”
　　“我确实猜到他保持‘活着’的做法不那么正当，但没有深究。”
　　“你——”
　　“因为这一点，你就要指责我吗？”
　　明奈的反问，让殷宁僵住了。
　　她凭什么去指责姐姐呢？因为姐姐没去管这件事么？但泉宫寺丰久又不是活在黑暗中的老鼠，他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每一个公开的场合，前几天还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公开表明对人体机械化的支持。
　　那些遍布全国的摄像头，随时可以检查出人犯罪指数和色相，与西比拉系统联网的“眼”都没有发现这点，她凭什么指责姐姐？
　　正当她傻傻发愣的时候，却听见明奈问：“你听过‘地狱季节’吗？”
　　“地狱……季节？”
　　“这个国家在采用西比拉系统治理之前，曾经使用过另一套公开系统，但没有西比拉系统这么灵便，作用多半在公交方面。据说是部分‘不支持这个系统的政府要员’为了让人们不再信任它，故意让系统程序出错，导致大量严重的交通事故在短短的时间内出现，死亡的人极多，那段时间便被称为‘地狱季节’。正因为如此，旧的系统才会被否定，西比拉系统得以上位。”
　　殷宁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就为了达成目的，害死那么多人，这么可怕的事情……
　　“你能对我吼出来，我很高兴，这证明你终于开始有自己的判断，不再以我为圭臬了。”明奈的声音，仍旧是那样，平静而温柔，“但我希望你能进一步拥有自己的思考，而不是被这些东西所洗脑。”
　　“我……”
　　“如果想不明白，可以去求教狡啮慎也。”
　　求教……狡啮慎也？
　　殷宁呆呆地看着挂断的通讯，犹豫了很久，直到警车回到了公安局，大家都准备回家，她才轻轻咬着下唇，来到一系的办公室：“狡啮君，我有事找你。”
　　正叼着烟准备写报告的狡啮慎也听了，停下手中的动作，白色的烟圈缭绕。只见跟着殷宁走了出来，直到僻静的地方，才问：“什么事？”
　　“我刚才——和我姐吵架了，不，应该说我单方面发泄怒气，姐姐根本没生气。”殷宁顿了一顿，才把刚才两人谈话的内容说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我没有弄明白姐姐说得究竟是什么意思，狡啮君能不能告诉我呢？”
　　狡啮慎也苦恼地按了一下额头：“这么夸张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啊！你姐姐出于什么想法，告诉你这些？不怕你犯罪系数上升？”
　　“我也不知道……”
　　“如果你没有想明白，那就不要知道。”狡啮慎也又点燃了一支烟，吞云吐雾，“这是为你好。”
　　明奈的意思，他一听就懂了。
　　因为要废除旧的系统，让西比拉系统上位，所以才会有“地狱季节”；同样，因为某些目的，那些黑暗之中的渣滓才得以存在。
　　操纵“地狱季节”的主谋们不会在乎一千一万个百姓的死，只关注自己能不能达到目的，获取巨额利益；同理，像泉宫寺丰久这种犯罪系数三四百的家伙可以大摇大摆地在外头晃悠，槙岛可以毫无顾忌地行事，也代表他们的存在“合理”，或者说“有用”。至少是在某些势力，甚至西比拉系统看来，远远比那些死掉的人有用。
　　但有什么作用呢？
　　狡啮慎也没想明白。
　　他敏感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看见殷宁还是茫然不解，就耸了耸肩：“你姐姐的意思我明白，她希望你尽可能地了解这个世界，无论好的还是坏的，拥有自己的判断，而不是沦为系统的工具。但你要明白，‘拥有思想’这件事，在这个国家可是很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当做犯罪分子处死。”
　　“更重要的是，你会没有同类——绝大部分人都遵守着系统的那一套，按规矩行事，格格不入的人永远是你，哪怕你认为自己掌握着真理也一样。”
　　说到这里，他心中一动。
　　槙岛……那个家伙，应该也是这样吧？
　　同样对这个社会进行思考，自己选择了遵循内心，想作为一名刑警，帮昔日的同事报仇；那家伙却想打破这个社会的规则，击溃西比拉系统的统治。
　　为此，不管牺牲多少人都可以，因为与大目标相比，其他都无足轻重。
　　该死，槙岛——肯定还会做什么！
　　冷静下来，想想槙岛可能的思考模式……
　　看见狡啮慎也陷入沉思，殷宁犹豫了很久，才说：“谢谢，我确实还没想好，等我做好准备了，能向您请教吗？”
　　“与其问我，倒不如直接问你姐姐。”
　　殷宁连连摇头，非常担心地说：“我怕我姐嫌弃我笨……上次她拿一个超大型处理器的设计图给我看，问我有什么意见，我却一问三不知……”
　　狡啮慎也见状，不由失笑：“你在学校里根本没学过这些吧？不是被系统判定为这个方向的人，根本接触不到——”
　　等等，明小姐不可能不知道殷宁接触不到这些，那为什么给她看这种东西？难道这是在提示着什么嘛？
　　“能不能去你家拜访？”
　　“啊？”
　　“我是说——我能不能上门拜访一下你姐姐？”
　　殷宁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我不知道，得问姐姐……”
　　她话音未落，公安局的警报已经响起：“C3区域，精神压力大幅度上升，全体公安出动，进行维护。”
　　该死！又出什么事了！
　　槙岛那家伙，动作这么快？
　　狡啮慎也狠狠地掐灭烟蒂，不忘叮嘱：“记得给我回复！”
　　见他大步流星地离开，殷宁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才想到什么似的，心中嘀咕，难道姐姐给她看超大型处理器，也有什么玄机？
　　与此同时，郊外别墅。
　　明奈凝视着一张超大型处理器的设计图，轻轻叹了口气。
　　上辈子的她参与过太多类似设计，对这种需要进行海量运算的处理器十分了解，所以她很清楚，一个在一秒之内能够完成万亿亿次的超级计算机，耗费的能量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烧钱。
　　光是万亿亿/秒的处理器，需要耗费的能量都多到可怖，西比拉系统这种可以无时无刻计算整个社会上亿人的日常行为交互，随时进行实时运算的处理器，需要消耗的能量有多大？
　　要知道，以PLANT的科技，尚且没有制造出这种超级计算机，那还是能在宇宙中发掘新能源的情况下，日本凭什么提供西比拉系统的能源？她查过这个国家的耗能，厚生省中心的诺娜塔，也是西比拉系统最可能的所在，依旧用得是电能。
　　靠电能来维持西比拉系统的运行？这简直是最大的笑话。
　　按照她的计算，如果西比拉系统用得是电能，别说日本这种岛国供不起，全世界生产的能源加在一起都未必能提供西比拉系统的实时运算所需。
　　除非，他们用得不是电能，又或者，他们的处理器另有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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