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祸

　　下山回家的日子终于到了。
　　程伊穿戴整齐，站在青环身边，闭上眼睛。
　　半天没动静。
　　程伊疑惑地睁眼去看，见青环隔着面纱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一点也不像要腾空飞翔意思。
　　“还要等一会儿再飞吗？”
　　“今天不飞。”
　　程伊一愣。
　　“那……”
　　青环也懒得解释，迈步朝院门走去。程伊忙跟在后边。看来今天是要走路回去了。
　　两人下了山，一路上遇到寺庙的僧人，也不说话，只是跟青环行礼合十。程伊一个女子，在寺庙的内院走出来实在是不合规矩，有的小沙弥奇怪地看着程伊，程伊被看得不好意思，微低着头跟在青环身后，直到出了广济寺寺门，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广济寺在山里，离官道有一段距离。雪下得那么大，走这条路的人大多是寺庙里的和尚，路上基本上没有现成踏出来的雪道。程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得像乌龟爬，青环却轻松地很，但也不急着快走，散步一样等着程伊。
　　雪路难行，实在是费力气得很，才走了小半个时辰，程伊就累得气喘，双腿酸得厉害。
　　“我们歇一歇再走吧？”
　　青环看了程伊一眼，道：“好。”
　　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可以休息的地方，程伊从空间里拿出一条毛皮铺在雪上，一屁股坐在上面，边揉着双腿边发愁地看着前面白茫茫的路。青环也不坐，站在一边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伊从空间里拿出茶壶，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温热的灵水顺着喉咙进入肠胃，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周身的疲惫消散了不少。
　　程伊又倒了一杯水递给青环，道：“你也喝点温水。”
　　青环低头看着杯子，没有接。
　　程伊坚持地往前递了递：“喝吧！走了这么半天，你身体刚刚好一点，喝些灵水会舒服一点。”
　　青环伸手接过杯子，揭开一角面纱，将杯子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程伊仰视着青环。从掀起来的面纱下，程伊看到了一段修长的脖颈和一个白皙的略显瘦削的下巴。
　　程伊有些恍神。青环不会是个女人吧？
　　难道神兽化形的时候没有性别之分，等到再进化的时候才会显露性别吗？那青环是不是还要再进化的啊？他现在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或者无性别？
　　自己一直把他当成男人看的，他的言谈举止也都是男人。可万一有一天他变成女人了，自己该怎么面对他呢？姐妹相称吗？以青环的性格，无论什么时候大抵还是这幅冷冰冰的样子吧，才不会和自己论姐妹。可自己真的喜欢他变成女人吗？如果真的是女的，那感觉好奇怪。
　　程伊有些患得患失，心里空落落的。
　　程伊仰着头，呆呆看着青环面纱底下若隐若现的脖子，那漂亮脖子上的喉结滚动了两下。
　　连咽唾沫都那么优雅啊，以前自己很不喜欢男人的喉结的，看起来很恐怖，但青环的还挺好看的。
　　喉结？有喉结当然不会是女人。啊，还有这只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手，虽然白皙纤长但明显是个男人的手。听，他的声音也浑厚着呢，哪个女人会这么说话？
　　“还不把杯子收回去？”
　　程伊愣愣地接过杯子。
　　“休息好了吗？前面不远就是官道，会好走一些。”
　　“哦。”
　　程伊站了起来，将毛皮和杯子都收进空间，跟着青环继续赶路。
　　官道上很少见到行人，衣衫褴褛的乞丐占了大部分。他们看到程伊后，眼中露出饥饿的光，但看到一身青黑裹得严严实实、带着煞气的青环，又将目光收了回去。这一路上被这种目光盯了好几次，程伊从开始的紧张到最后的淡然，有青环在，她才不怕。
　　到了晋城南门，程伊看到门口被官兵守得死死的，进出城门的百姓都要经过检查才能放行。进城的不多，出城的就更少了，两人没有怎么排队就到了近前。
　　一个当兵的拿着一副画像，另一个当兵的正对排在程伊和青环前面的一个人仔细比对。
　　程伊伸长脖子去看，画上画的是一个女子，荆钗布裙，样貌清秀，眉眼中正平和。奇怪的是，前面的人是个男的啊，怎么还看的这么仔细？难道是怕女扮男装？
　　而且，这女子的眉眼和气质，怎么感觉跟自己有点像啊？
　　程伊瞪大了双眼：这不会就是自己吧？
　　程伊吓得双腿发软，转身就想逃走。
　　前面的人已经进去了，那当兵的看程伊迟迟不肯上前，扭着身子要离开的样子，一下子便警觉起来，高声喝道：“还不快点过来！”
　　程伊被这一声吼得差点站不住，一边的青环抓住了她的手，半搀半拖着程伊走过去。
　　那当兵的揪过程伊，对着她的脸仔细看了又看，举起手在程伊的嘴巴旁边比划了一下，好像在薅什么东西似的，回头跟另一个拿着画像的当兵的道：“是真的。”又看了看青环，摇了摇头。
　　程伊提着的心还没放下来，那当兵的又喝问道：“刚才为什么想逃？是不是和画像上的人有什么瓜葛？”
　　程伊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解释。青环在一旁开口道：“官爷误会了，拙襟生平最怕见官，见了官家就腿软，并不是要逃跑，也不认识画上的人。”
　　当兵的点了点头，道：“看你言谈举止，是个读书人吧，你这老婆如此上不得台面，不如休了另聘一个。”
　　青环打了个千，道：“学生不敢。圣人说糟糠之妻不下堂，我娘说丑妻进屋家中宝。拙襟虽不堪，却不敢弃也。”
　　那当兵的说了声“佩服”，便放两人过去了。
　　程伊走出去很远了，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道：“刚才吓死我了。那画上明明是我，怎么他们认不出来？”
　　“小术而已。”
　　“在他们眼里我很难看吗？居然还说我配不上你。”虽然我确实配不上你。程伊在心里补上一句。又上下打量青环，道：“你这样子哪里像读书人？像个刺客还差不多。”
　　青环并不回答，程伊当然知道这也是青环的术法之故，也不多说，一路直奔西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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