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汐缘三世同人改写

　　痛，蔓延在全身。

　　头，像被重锤敲打。脏腑，似遭烈焰炙烤。骸骨，若为车辙碾压。

　　痛，是活着的证据。

　　灵汐的心，却感觉不到疼痛。空空的，凉凉的。

　　她感到脸下一片湿冷。微微屈了屈手指，触到皮肤的柔软。

　　“灵汐，你醒了？” 是母亲，正握着她的手。

　　空空的心，有了些许重量。

　　她艰难地睁开眼。看不清楚，似有什么挡在眼前。隐约看见翎月的脸。

　　“母亲。” 声音是哑的。

　　她想挂起笑脸，哪怕一丝也好，脸上的肌肉却固执地绷着，不听使唤。

　　“可算醒了！” 翎月捏着她的手，使劲地摩挲着，提高声音喊道，“小福，打洗脸水来！”

　　凉凉的心，有了些许温度。

　　胸膛堵着。灵汐深吸了一口气。丁香花的味道沁入心脾。

　　丁香花。

　　九宸。

　　这两个字在心尖划过，掀起温柔，留下刺痛，催出清泪两行。

　　却忽然看得清楚了。原来，先前模糊了视线的，是存在眼眶里的泪。

　　翎月的脸颊，也满是泪水。

　　灵汐一边轻轻为母亲拭去眼泪，一边在脑海里努力搜索着记忆。

　　一声巨响。

　　她的九宸，消失在黑暗中。

　　一片死寂。

　　她瘫坐在地上，口中腥甜，鲜血从嘴角淌出。

　　一阵喧嚣。

　　议论，关切，茫然。

　　她感到眩晕，好想，就这么睡去。

　　但这里，是许进不许出的缚灵渊！那千眼阵，还等着她开启。

　　她调了调气息，撑着站了起来，穿过众人，缓步走向渊底入口。

　　站定。双手结印，送出红光。红光笼处，阵眼现形。暗紫光点疾走，在黑暗中划下炫幻纷痕[1]。兵将瞠目。

　　凝神出指，光点止步。深深吸气，探掌入额，赤金命珠飞向阵眼光点。两相契合，阵启。

　　天兵清点伤亡，陆续出渊。

　　灵汐作为开阵之人，最末腾出。

　　没有欢呼，没有雀跃，甚至连议论，都止了。此战，是胜是负？此刻，该喜该悲？所有兵将，都看着灵汐，目光中尽是疑问，却无一人发声。

　　灵汐走到天雷面前，道：“真君，此役善后，还需劳烦。此间缘由，此后部署，九宸已留信言明。请真君回雷首宫，见信自知。”

　　天雷愣愣地看着灵汐，口张了两下，未语，点头。

　　灵汐又走到昶亭面前，说：“国师，此间一切，母亲均知。你带兵回去，安顿完毕，母亲有请。”

　　昶亭眼中含泪，咬牙颔首。

　　灵汐的话，透着一股威严。天雷昶亭各自收拾安排，陆续退出。

　　天兵抬着伤残从灵汐身边经过。她隐约看到一人，周身透着黑气。紫光？

　　思绪被开阳打断：“灵汐，你不跟我们回去吗？”

　　“千眼阵还开着，你来封吗？” 含章用手肘撞了撞他，又对灵汐道，“灵汐，你封了阵，早些回来休息！”

　　二人眼中均含泪水。灵汐没有力气，只极淡地对着他们笑了笑。

　　他们走得远些，灵汐好像从他们的交谈中听到“十三”的名字，心中咯噔一下。

　　她问一直守在身边的云风。云风说，十三受了点伤，无大碍的。她心稍安。

　　谷口一袭青衫闪现。是青瑶。

　　青瑶见了灵汐，一声不语地抱住了她。随后，不由分说地往她口中塞了一颗丹药，道：“固本培元。我留下来，护你封阵。”

　　“我也留下。” 云风道。

　　“你去药王洞疗伤。” 青瑶心疼地看了云风一眼，语气坚决。

　　云风不敢多言，只得走了。

　　兵将撤毕，缚灵渊谷内，一时空空荡荡，只余她师姐妹二人。

　　两日两夜，千眼阵闭。

　　灵汐终于支撑不住，晕倒过去。接住她的，是母亲温暖的臂弯。

　　醒来，便是眼下了。

　　昏迷了十日。不愿醒来。宁在梦中长醉；梦里，有他。

　　母女执手相望。灵汐的脸上已挂起了淡淡的笑；她不想把悲伤带给母亲。

　　“灵汐，想哭，便哭出来吧。娘在。”

　　她咬了咬唇，忍了忍，终抵不住从心底喷涌而出的伤痛，‘哇’地一声，扑到翎月怀里，痛哭不止。

　　不是抽噎，不是啜泣，是哀嚎，撕心裂肺、悲痛欲绝的哀嚎。

　　自知道这命运起，她哭过；但从未，这般哭过。

　　哭声响彻寝宫内外，久久不绝。

　　小福端着洗脸水，站在门口，泪落漼漼。

　　昶亭揣着忐忑，徘徊在寝宫外，悲愁憔悴。

　　丁香花带着芬芳，摇曳在风中，离枝纷飞，零落枯萎。

　　身子虚着，翎月让她在山灵多住些日子，养好了再说。她应了。她想念从极渊，却还没有勇气回去。

　　在山灵住了下来，一住便是一月。

　　灵汐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些气色；身子，也有了气力；胎脉也还稳定。只是，每每想起九宸，心中那痛感，还是那么尖锐。都说时间是治愈伤痛的良药；但这月余的时光，似乎只是站在她伤口附近瞥了一眼，见那伤已深到无药可救，只得摇了摇头，无奈地走了。

　　这些日子，青瑶几乎隔日便来，诊脉送药，聊天排解。

　　承彦来了一次，哭哭啼啼的，大骂九宸没有良心。他还未骂完，便被青瑶赶走了，狠狠教训了一顿，叫他以后若是调整不好情绪，便不要再来给灵汐添堵。

　　云风没有来过。他一回天宫，便被天尊带去天尊山疗伤了。几日前，他倒是大好了，天尊却病倒了。他便日日不离地照料师尊去了。

　　天尊病了？灵汐挂心得很，想去看望。青瑶说，天尊特意嘱咐了，让你安心休养，等都大好了，再见不迟。青瑶还告诉她，这些日子带来的丹药，好些都是天尊给的；虽不及那天魂固神丹[2]珍贵灵验，却也都是难得的上品。灵汐心中感激，只盼天尊早日好起来。她却知道，天尊定是极心痛的；九宸去了魔界，勾陈战神却也没能救回来……

　　“勾陈战神，可是被送去长生海了？” 灵汐问。青瑶点头。

　　长生海，又起一座冰殿。灵汐心中一痛。天族神仙寿数绵长，却还是在那长生海筑起了座座冰宫。得以长眠于斯的神仙，均是天族数得上名号的人物；生前，叱咤风云；死后，却独守冰宫。凡间的墓塚，尚有亲人造访；长生海，却是禁地，不得擅入。高处，不胜寒！勾陈战神，不知这世间，你可还有亲人，为你遥寄思念？

　　天君终于将勾陈战神镇魔十万余年的事情昭告天下。自然，九宸战神的去处，也不再是秘密。六界哀哀，四海戚戚；就连凡间，也是瓢泼多日，处处水患。

　　“对了，你和神尊的婚事，也是四海皆知了。” 青瑶告诉灵汐，“最近，这六界，恐怕没有什么事情，比你和神尊的事引得起更多注意了。”

　　青瑶没有告诉她，这些议论里，叹服、钦佩、哀惋、痛惜，固然数不胜数；但那不知全情，说战神无情、灵汐痴傻的，也是沸沸扬扬；甚至，说灵汐明知战神要死还嫁与他，明摆着是为了战神夫人的地位的，也甚嚣尘上。这些刺耳的话，在山灵界，作为公主，灵汐自是听不到；在天宫，天君已下了严令，烂嚼舌根扰乱是非者，严惩。可青瑶不还是听到了？她担心，这些话无孔不入，哪日若是传入灵汐耳中，会令她难过。于是，她婉转道：“灵汐，这世间事，能一窥全貌者少；世间人，持赤子之心者寥寥。有些话，你若听到，不必放在心上。”

　　灵汐淡淡一笑，并未多想。这世上，能够伤到她的人和事，已经不多了。

　　“战神之位，天君可有定夺了？” 灵汐问。九宸的记挂，便是她的记挂：战神是放之四海震慑奸佞的，不可再像上次那般虚悬万年，定要让天雷真君早日接掌才是。

　　“嗯，听说天君命天雷真君择日重启封神大典，于紫云台授命。但这次，天雷真君好像并不如何热衷。” 青瑶道。

　　灵汐疑惑。青瑶续道：“听开阳含章他们说，天雷真君自觉与两任战神相比，神力差距甚远，胸怀更是云泥之别，故愧不敢领命。”

　　灵汐知此事还须从长计议，便未再问。

　　“而且，紫光身染魔气，濒临入魔。天雷真君近日，为此事焦头烂额，暂也顾不上考虑战神位之事。” 青瑶道。

　　灵汐想起在缚灵渊口看见的那个周身冒着黑气的伤将。原来，真的是紫光。她心中叹惋，却也无能为力，只希望天宫不要再折损战将了；九宸若知，必然心痛。

　　“十三怎么样了？” 说到伤兵，灵汐想起十三，“上次，听云风说她受了些伤，无大碍。如今，应已痊愈了吧？”

　　青瑶不语，脸露悲颜。灵汐忽在脑中回放了云风当日说起此事时的神色。他明明在迟疑，明明在宽慰我！我竟没有看出……

　　灵汐抓起青瑶的衣袖，双唇微颤，却问不出话来。

　　“灵汐，你别着急。” 青瑶道，“十三她，性命犹在。只是神魂受到重创，修为是保不住了。司命已请了天君旨意，去海国鲛皇那里求了保命仙丹。她如今以真身而存；仙丹入体，几百年后，或有重生之机。”

　　灵汐默然。又是不定之期，又是不定之命。不过，好在，起码有解救之方，可以一试。

　　九宸，我却如何救你？

　　灵汐，你可还好？

　　魔界。战神的银甲闪着森森昏霾中唯一的光亮。

　　魔族的地盘，魔兵奈何不了九宸，九宸却也杀不尽魔兵。

　　月余鏖战，魔兵们倒也不是全无畏死之心，慑于战神神威，遁入黑暗。

　　九宸终获喘息之机。他伸出双指，运法为昆吾涤去血污；顿时，又一抹光亮燃起。

　　九宸伸开手指；蓝石红穗，长生结静静躺在掌心。

　　灵汐，你可还好？那日，不得已让你封门，难为你了。

　　封门，闭阵，必是损耗极大。你可曾好生休养？

　　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想到我，有没有少一些痛楚？

　　我在这里，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孩子，应还未出世吧？记得，把我给你的鳞片含在口中。希望它，能保你母子平安。

　　灵汐，你有没有恨我？

　　以后，苦的时候，孤独的时候，你会不会恨我，没能陪在你身边？

　　他心中抽痛，屈起修长的手指，把长生结紧紧攥在手心。

　　“九宸，这长生结，也是那千眼阵破阵之钥。” 他想起她的话。

　　她把破阵之钥给他，就是盼他有朝一日能破魔门而出，打开千眼阵，回到她身边。

　　他当时问她，开启千眼阵，不是需要山灵灵物？她说，她在长生结里锁入了一些凤凰力。他疑惑，说那禁域密钥都需上古主君的命珠，怎的锁入神力便妥了？她笑他傻，说，缚灵渊许进不许出，自然与那禁域不同。她说得轻松。他信了。

　　他却不知，那长生结内锁着的，不是凤凰力，而是，她的心头血。

　　应龙颈间鳞，凤凰心头血，唯一而珍。虽天各一方，却息息相通。

　　九宸，我怎么可能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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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1] 关于千眼阵细节，见第43-44章
　　[2] 见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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