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雪糕

　　闻秋那天情绪低落是低落，但一觉醒来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心情似乎舒舒坦坦，打死不承认也不许周致再问。周致曾一度怀疑昨晚闻秋是不是脑抽了。

　　闻秋最近有些粘人，在宿舍都是周致去哪儿就跟着去哪儿，这人一旦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之后就开始有些变样了。闻秋知道自己离不开周致，短暂的纠结过后，一棒子把自己以前独善其身的态度打入冷宫。

　　独属于谈恋爱腻乎乎的劲儿，周致也开始有了。

　　八中开学半个月后就是中秋放假，高三放两天，周致想着带闻秋去玩，但闻秋只是摇了摇头，十分实诚地说：“我得回家。”

　　周致：……

　　周致打算给闻秋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了，闻秋从背后抱着他的腰，天生冷淡的人一旦开始撒娇，就变得难以抵抗。

　　“哥哥。”

　　周致反手摸了摸他的脸，逗他：“不想你回去怎么办？”

　　高三住宿生除了周天晚上可以有时间回家，基本上都待在学校里，算起来他俩从补课开始有一个多月都没有回过家了。周致还好，时常通个电话打个视频，偶尔周舟女士和他爹也会来学校看看他，在学校跟闻秋住一起也不太想家。

　　可闻秋的话，周致从来没听见他给家里打过电话，甚至一两天不拿手机都是常有的事情，进入高三之后，闻秋的生活似乎只有学习，周致十分不要脸，也许还得加上他。

　　闻秋主动地亲了亲他的脖侧，像蜻蜓点水般触碰，“凉拌。”

　　周致听这话实在无奈，还以为闻秋这腻乎劲儿会说点甜言蜜语，也就动作诚实，还口是心非。

　　“那你妈妈来接你是吗？还是你自己回去？”周致边问边给闻秋收拾东西，开了衣柜后问：“你那么久不回家，家里有人会定期给你洗衣服么？你回去后有衣服穿么？要不我帮你收拾两件带回去穿？”

　　“你好啰嗦。”

　　“我又啰嗦了。”周致挑了几件衣服想拿出来，“我给你收拾东西呢，还嫌啰嗦。”

　　“不用收拾。”
　　闻秋跟着他走，看他站衣柜前自己也站定不动了，将他刚出来的衣服又放回去，看着周致不解的眼神又解释了一句：“我妈说我衣服过期了，不能拿回家穿。”

　　周致眉毛轻挑，看着衣柜里整齐摆放的一堆潮得不行的衣服，这叫过期了？实在有些不解：“不是，这看起来都是新的，怎么过期了？”又想到闻女士之前那高贵形象，又问：“你妈妈眼光是不是太高了，为什么不能拿回家穿？”

　　“不知道。”

　　闻秋哪知道闻女士眼光高不高，只是这些衣服每一件都是闻女士自己做的，又不是他自己买的，闻女士说过期了就过期了，他又懒得反驳，他也不是个恋旧的人，闻女士每次给他做了新衣服他自己都会把以前的衣服丢掉。

　　小时候闻女士确实把他扔了，但长大后对他确实很好，说不关心但每一件衣服都是她亲手缝制的，但说关心也关心不到哪里去，平时打电话就是因为医生告状，说他不按时去医院，每次都骂他，现在放假了打了个不到一分钟的电话，说今天来接他回家。

　　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与不容拒绝。

　　周致想给闻秋收拾点东西，可闻秋的东西看起来多，但大多数都是课本和练习，转悠半天也只能拿了个小包给闻秋装证件和充电器，其他什么也没拿。

　　闻秋回家的话，周致也不可能待在学校，也收拾了点东西跟他一起出校门了。

　　两人在宿舍黏糊，出了宿舍不管有没有人都隔着点距离，其实也不是顾忌着什么，只是觉得没必要谈个恋爱弄得人尽皆知。

　　校园里人少了些，周致单间背个书包，左手拎着一个，闻秋双手揣衣兜里在前边慢悠悠地走着，整个人有些懒散又有些傲慢，不可一世又规规整整，又乖又野。

　　被闻秋贴上“挺喜欢周致”标签的闻女士在看见一前一后走出来的两人后轻啧了一声，脸色淡得不行，戴着大墨镜一眼不眨地盯着走闻秋后面的金发少年身上，抱着的双臂放下，双手插进工装裤兜里。

　　她倒是想看看，她儿子那么能作那么矫情，周致能忍到什么时候。

　　周致在看见闻女士的时候瞬间警觉起来，乖巧地喊了声：“阿姨好。”

　　闻女士不给周致甩脸色，但是也没多热情，“嗯”了一声后绕过车头开了驾驶位上的车门，“闻秋，上车。”

　　闻秋冲周致挥了挥手，“拜拜。”

　　“好好吃饭，拜拜。”

　　闻女士：……

　　“嘭”地一声，车门被关上了，还没等闻秋系好安全带，闻女士就发动引擎，车子“咻”地一下就飞了出去。

　　闻女士开车速度一如既往地不要命，闻秋谈不上惜不惜命，只是这速度快得他有些晕，边系安全带边喊：“慢点儿！我头晕！”

　　闻女士“啧”了一声，想起刚刚那一幕就怒气冲天：“还拜拜，有病吧你？谈个恋爱把自己搞疯了？你看你现在跟那些傻逼智障有什么区别？是自己手不能提还是不能拎，连个包都让别人拿，他刚刚就差帮你系安全带了！恨不得亲自送你回家！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逼？！”

　　“我对你早恋没意见，可你现在什么样你自己瞧过么？都快没自我了你就开心了是吧？别人宠着你，惯着你，你就屁颠屁颠的上赶着真觉得别人对你好是么？老娘对你好你就说我可怜你，别人对你好你就觉得人家对你是真好，面上一套自己背地里又他娘的瞎搞一套，你底线哪儿去了？”

　　车厢里只有闻女士的声音，闻秋不知道她是怎么能看出这么多东西的，况且他刚刚只是说了句拜拜而已，不太高兴地跟叛逆少年一样抱着手臂闭着眼睛不说话，他甚至懒得听闻女士骂骂咧咧的一番话。

　　“我是你妈，让你分手你是真觉得我会害了你不成？！”

　　闻女士终于还是说了绝大多数父母都会说的一番话，她性子急也犟，想让闻秋跟周致分手这件事情一直没改过，只是她不明说，闻秋就能一直当不存在，他向来有屏蔽声音的本事。

　　“不分。”
　　闻秋声音淡淡的，轻飘飘的有些伤人，“你就算害我我也没法不是么？您要实在不乐意，那就再把我丢一次呗，像小时候那样眼不见心不烦，多干脆，我现在稀罕你对我好？”

　　闻女士也不知道是被他气的还是怎么着，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车头晃了几下，差点碰到路边的护栏，又被闻女士握着方向盘转回了正常方向，车速慢了下来。

　　“傻子。”闻女士骂了句。

　　闻秋在旁边不做声，闭着眼睛把脑袋磕在车窗上，懒洋洋地歪着头开始想周致了。

　　闻女士也闭口不说话了，她就算再怎么不乐意他们在一起，但只要周致没做什么过火的事情，她也做不来强制性让他俩分开的举动，高三了，要真因为这点破事儿影响了闻秋的未来，那可就真的糟糕了。

　　她没本事，要是真出了事情，周家能安排周致换个未来，她不能给闻秋找条正常的出路，她甚至护不住闻秋。

　　闻女士一脸烦躁地把车开回家，闻秋对闻女士刚刚在车里骂他的事情一点都不在意，下了车后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像往常一样说了句：“你买的这房子好空。”

　　闻女士没好气道：“老娘故意的，就为了把你那豆点大的胆子给吓大。”

　　闻秋抿着嘴不说话，大白天的进了门就把灯全开了，闻女士在后头又说：“真把自己当少爷呢，那么多电费你给老娘出么？”

　　“啪”一声，闻女士抬手把灯给关了一半，闻秋又冷着脸全开了。

　　反复几次，闻女士败下风来，将车钥匙往玄关柜一扔，耸了耸肩，“吃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啊？”
　　闻女士不像个母亲，她像看热闹的，拿着手机晃了晃，“不知道我打电话给你男朋友问一下，看你平时吃什么？”
　　又“诶呦”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我前些天跟你男朋友的妈妈吃了顿饭，据说你喊她妈妈了？喊妈妈再见还是喊妈妈拜拜？”

　　闻秋站着没动，闻女士高跟鞋没脱，跟他平视，“喊别人家的妈妈就喊得那么亲热，喊我就喊名字是吧？平时连说句话都嫌费劲，现在还会讨好别人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闻秋问。

　　闻女士将高跟鞋一甩，“也没想说什么，你新妈妈挺喜欢你的，要是我哪天真把你再丢一次，你也不算孤儿。”

　　闻秋看着她没说话，闻女士不知道怎么的把视线转向别处，“我要再把你丢一次，你会怪我么？”

　　“神经病。”

　　“我到想成个神经病，但你妈还挺有本事，精神状态十分良好。”
　　听闻女士这话似乎还挺骄傲的，闻女士脱了鞋就去厨房了，“我做什么你就吃什么，挑食就给我饿肚子。”

　　闻秋确实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他也不挑食，从小就那环境，基本上有什么吃什么，也就肥的不吃，辣的不吃，酸的不吃，粘的不吃，油的不吃，味道大的不吃，软趴趴稀巴烂的不吃，太硬太难嚼的不吃，基本上就这些了。

　　闻秋自我感觉还挺好养活的，给口饭就行。

　　坐在沙发上半躺着跟周致发消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哥哥：到家了没？

　　——：到了。

　　哥哥：明天出来玩么？

　　——：不出。

　　闻秋也会意识到自己说话会冷场，又添了句，——我妈在家。

　　哥哥：那还是算了，你好多天都没见你妈妈了，还是得陪一下。
　　哥哥：你要吃什么吗？糕点要不要吃？

　　——：你会么？

　　哥哥：你想吃我还能不会么？
　　哥哥：我爸厨艺挺好的，我都是跟他学。
　　哥哥：你想吃什么发我，我到时候给你带。
　　哥哥：保准比那些餐厅做的好吃。

　　周致在手机屏幕那一头孔雀开屏，闻秋抬手继续打字，点击发送。

　　——：你会做冰淇淋么？

　　哥哥：会。

　　周致这消息秒回，毫不犹豫。

　　——：那就这个了。

　　哥哥：就这个？其他还要不要？我总不能到时候就拿着个冰淇淋回学校吧？

　　——：冰淇淋会化的，还是算了，我不要了。

　　周致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多发了两句话，闻秋就能把唯一的冰淇淋给撤回了。

　　小情侣又开始网上腻乎模式，直到闻秋躺在沙发上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乱七八糟且无法言喻的味道，就像青椒焖在锅里煮半天又扔了个熟烂透的木瓜一样，接着还放了腥臭得不行的清道夫，然后还放了瓶陈年老醋去腥，最后还给加了无数个水煮蛋。

　　奇臭无比。

　　“你在做什么？”
　　捂着鼻子走向厨房，味道愈发浓重，直到闻秋看见了锅里煮的那坨黑乎乎的东西，呕了一声，很不客气地评价了一句：“比我小时候吃的药还难闻。”

　　“老娘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你他奶奶的说比屎还难闻？”闻女士似乎闻不到锅里的味道一样，看着她儿子：“我按流程做的你捂什么鼻子？”

　　闻秋的脸瞬间皱成一团，只记得前面一句，不可思议道：“我当时吃的……是屎？”

　　还没等闻女士回话，闻秋就自个儿跑去卫生间吐去了。

　　“傻逼，蚕砂不就是屎么？”闻女士看着她儿子狂奔的背影默默说了句，又低头凑近锅里的那堆黑乎乎的东西闻了一下，嘀咕着：“有那么难闻么？”

　　深吸一口气用力闻，最后也“呕”了一声。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