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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父亲”
说完,苏长文深吸一口气:“听说这次牵扯很广,上面是要抓几个典型杀鸡儆猴,没办法,也只能认了。”
苏长安盯着街景发呆,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才问出来:“大哥,那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别看苏长文平时花天酒地,关键时刻,倒还真承担起了做大哥的职责。
“咱爸肯定留下不少债务,到时候公司该变卖的就卖,慢慢还就是了。”
“安安,现在家里就咱俩,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咱俩一定要把这个家给撑起来,让奶奶能够安度晚年,也让咱妈轻松一些。”
说到这,苏长文竟然有些庆幸:“幸好乐乐跟着晓慧走了,不然我现在连孩子都养不起了。”
等到了探监的地方,狱警牵着苏振林走出来,一步、一步,走的非常缓慢。
手铐链条在空中发出响声,明明动静不大,响在密闭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最让人惊诧的是苏振林的手腕,用纱布包裹了起来,还透着血染的红痕。
据说他在被留置时打碎了茶杯,偷偷藏了玻璃碎片,半夜用它来割腕自杀……幸好被狱警及时阻拦了下来。
兄弟俩都屏住了呼吸,才几个月没见,苏振林形容枯槁,头发变的花白,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爸!”
苏长文眼睛湿润了,说话时嘴唇都在颤抖:“有什么过不去的,你干嘛要想不开,你有没有考虑过奶奶……”
“文文,奶奶还不知道这事吧?”苏振林眼睛也酸了,整个人颓态尽显,声音泛着苦涩。
“爸爸,你放心,奶奶什么都不知道,”苏长文声泪俱下:“你不要做傻事了,不要再让她担心。”
父子三人隔着玻璃对坐,个个哭成了泪人。
苏振林问了很多家里的事,先是问起林珠的身体状况,问起公司的情况,又问起两个儿子的现状……
苏长文一一应答,如实同他交代了很多,并承诺自己会撑起这个家,让他在里面不要瞎担心。
苏长安默不作声,心里藏着另一件事,等他们聊的差不多了后,他支开了苏长文。
“大哥,你先出去吧,我想和咱爸单独聊聊。”
“好吧。”苏长文一脸奇怪地看着弟弟,却没有迟疑,转身走出去,给了他们独处的时间。
苏振林看着小儿子,眼里都是好奇:“安安,你要对爸爸说什么?”
苏长安没说话,眼睛盯着他,仿佛看透了他,又仿佛是通过他,盯着未知的远方。
苏振林被儿子的眼神吓到了。
“安安,你到底要说什么?你……是不是在怪罪爸爸?”
苏长安只是轻轻摇头,还是一言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长安盯着他发呆,桌下的手纠结不已,几乎快要挠破了袖管。
狱警已经进来催促了,苏振林不敢再耽误:“安安,爸爸得进去了,你现在讲不出来,不如等到下次吧?”
就在他打算起身时,苏长安终于说话了:“爸,你一直清楚我的身世吧?”
苏振林惊恐地瞪大眼,重新瘫坐了回去:“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妈告诉你的?”
苏长安不回答,而是反问他:“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了我不是你的孩子,所以无论我小时候犯什么错,你都不会打我?”
苏振林眼里瞬间涌上泪水,嘴唇嚅嗫:“安安,我……我该以什么身份打你呢?”
打骂孩子是为人父母的特权,苏振林压根就不是他的父亲,有什么资格教育他呢?
只有钱平才有这个资格。
也就是这时,苏长安才反应过来,岂止是打骂不同,就连性格,自己一点都不像父亲和哥哥。
父亲和哥哥都很花心,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而他呢?既不花心,也从来都不乱搞,一点都不像苏家人,倒是像极了钱平。
没有比钱平更痴情的男人了,妻子去世后,独自守着遗像过日子,估计这辈子,也就在蒋丽身上犯过一次错。
“为什么你们不愿意公开?”
苏长安已经泪流满面,隔着玻璃质问他:“你、我妈和钱叔,你们三个人为什么不愿意公开这个秘密?”
“为什么将错就错,就这样过了一辈子?”
“长安,生在咱们这样的家庭,”苏振林有苦难言,“寻常伦理亲情根本就没用,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我和你妈妈谁都没错,只是大人们在婚姻里做错了太多事情,彻底被这座围城给堵死了,终生都没法逃出去。”
这话让苏长安抬起了头。
记得他从民宿带唐歌回家见面后,苏振林约他出来吃饭,父子俩曾有过一次短暂的谈心交流。
那时苏振林就对他讲了这句话。
可他压根没听进去,只觉得父亲这套说辞是在为自己不忠于婚姻而找的借口。
他还记得,当初苏振林还说了另外一句话:“安安,你到以后就会明白了,婚姻很难很难,就连你大哥也没经营好,说到底,我和你大哥是一样的人,但是你不一样,你可千万不要像我们那样……”
直到这一刻,他才猛然醒悟,原来苏振林说的“不一样”是这个意思!
“安安,不要怪罪你妈妈,她出轨这事和我有很大的关系,更不要怪罪你钱叔,他毕竟是你亲爸……他也是我此生最好的兄弟,当年的事情,我们彼此各有难处。”
苏振林眼含热泪,深深叹息一声,声音带着一股哀伤与沧桑,对儿子讲起了那些往事。
原来当年,苏振林和蒋丽并不是出于真爱结婚的,而是硬生生被老爷子撮合在一起的。
结婚初期,过的还算甜蜜,可自从蒋丽生下苏长文后,两人经常因为柴米油盐的小事争吵,蒋丽和保姆熬夜带孩子喂奶,苏振林被家里的琐事烦的头疼,索性只顾自己快活,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抛下蒋丽不管不问。
彼此都太年轻气盛,谁都不肯低头,又被长辈强制捆绑,过早踏入婚姻,却不会经营。
在某次朋友聚会上,苏振林偶遇年少的初恋小林,一顿酒喝完,在宾馆破了道德红线……
常言道“月子之仇不共戴天”,蒋丽被婚姻折磨,积攒的怨气越来越多,家里经常不是摔筷子就是摔碗的,每次都惹的苏振林摔门离去。
苏长文过三岁生日当晚,苏振林并没有回来给儿子庆生,也就是这时,蒋丽听到一些流言蜚语,隔壁周家太太告诉她,苏振林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两人还在市区租了房子,过起了夫妻恩爱生活。
蒋丽气的在家乱摔东西,隔天便叫上了自己的小姐妹上门捉奸,将苏振林和小三当场抓包。
回家后,蒋丽哭着闹着要离婚,林珠自然不同意,和苏老爷子动用铁血手腕,强行赶走了苏振林的初恋,就此强迫苏振林回归了家庭。
蒋丽的怨气更大了,日夜抱着孩子痛哭,苏振林被她弄的更烦了,宁愿跑去找钱平喝酒,也不愿意回家。
“不是我说,你天天往我家跑是怎么回事,就不能跟长文他妈好好过日子么?”
苏家人不许他出去鬼混,苏振林就天天到钱平家来玩,久而久之,钱平心里也有了怨气。
不仅要给他做饭,还得收拾房间给他住,最可恶的是,这位好兄弟几乎快要把他私藏的好酒都喝光了。
他只好苦口婆心劝苏振林:“你快回家吧,哪有放着老婆孩子不管,整天跑来找我这个老光棍鬼混的?”
两人说话时,正午太阳照进来,照着墙上的遗像,闪了一下光亮。
苏振林被闪了一下眼,看着墙上的遗像,惊奇地“咦”了一声:“哎我说,老伙计,你这么多年都不续弦,真打算守着这遗像过一辈子了?”
钱平闷头不语:“你管我呢,先管好你自己!”
“得!”苏振林被噎了一下,毫不留情吐槽:“还真没见过你这么深情的,你老婆都死多少年了,如果我是你,我早就——”
说到这,苏振林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及时止住了话头。
“怎么?”钱平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气的咬牙骂:“你整天在外面鬼混还不知足,竟然还盼着长文妈去死?”
“我没那么说!”苏振林连忙挥手,一个劲地狡辩:“是你胡思乱想!是你思想阴暗,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钱平瞪了他一眼,终于不再乱说了。
两人把酒言欢,喝到了天黑,钱平只是有些微醺,感到头疼就不喝了。
苏振林喝的最多,醉的不省人事了,还要喝,钱平没办法,只好扶着他回房睡下了。
谁知这天夜里,四岁的苏长文突然发起了高烧,梦里一直喊着“爸爸、爸爸”,蒋丽听着揪心不已,只好抱着孩子来钱家找人。
可苏振林喝的烂醉如泥,任由儿子撕心裂肺哭喊,眼皮子都不带睁开的。
倒是钱平恢复了理智,着急抱过孩子,连夜打车去医院,又在医院跑前跑后帮忙,挂号、缴费、拿药、打针,急的额头都冒出了豆大的汗水,最后还陪着蒋丽在医院守了一夜,等到天微微亮时,孩子总算退烧了。
相比苏振林,操心的钱平更像是孩子的父亲。
蒋丽感激不尽,等苏长文出院后,特意来感谢钱平,两人坐着聊了很久,说着说着,蒋丽又哭诉起自己婚姻的不幸,控诉苏振林的冷酷无情……
他们都是在感情里孤独的人,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起来,到后来,他们的感情竟然比他和苏振林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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